都说知县老爷的门栏高,那一州之长的门栏该有多高?
作为徐州的州牧,别的不说,陶谦门前单是军士就有二三十人之多,且都做英武打扮,每一个看起来都不像是寻常士卒。前段时间刚到徐州时孙观就曾评价过,认为排除掉骑战之后,这些军士中的每一个都绝对不弱于敢先军。
到不奇怪,徐州虽说没有敢先军这样精挑细选出来的兵马,却也有丹阳精兵这样的存在,陶谦能够在徐州立足,也跟丹阳兵的存在不无关系。想要从闻名天下的丹阳精兵中挑选出几十个精锐出来,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过…
这样的精锐只是拿来看家护院,也就难怪陶谦无法同曹操这样的枭雄抗衡了…
除了这些从丹阳兵里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之外,还有许多军士在州牧府门前来回巡视,哪怕是有人稍微多往府门的方向多看一眼,都有可能会引来他们的怀疑。也就难怪这州牧府的大门前几乎很少会有百姓经过,会来的几乎都是徐州有身份的人了。
乘车来到州牧府的大门前,望着这些目不斜视的护卫,原本的糜竺是没有过这样的想法的。虽说糜竺也是谦谦君子,智谋极高,毕竟是世家出身,对这方面并不懂得太多,即便是觉得这样的精锐拿来看家护院多少有些暴殄天物,却也没觉得有什么出奇的…
直到他见到了从青州来的敢先军,还有严绍身边的甲士之后才明白过来,原来天下间还有如此的精锐。而这样的精锐最大的发挥场所并不是别的地方,恰恰是战场…
甚至就是严绍自己,也曾经多次领着身边的甲士冲锋陷阵…
可惜…
“陶府君垂垂老朽,这些精锐看来是很难能踏足战场了…”心底这么想着,糜竺已经来到了门前的位置,对着守在大门的护卫点点头,就踏了进去。
这州牧府对于糜竺而言并不陌生,往日里来的时候也称得上是畅通无阻,到不会有什么人脑袋抽筋了跳出来拦住他。
一路上的熟门熟路,让他会很快就来到了陶谦那里。
“劳烦通报一声,就说某求见府君…”到了门前,糜竺停下脚步对着门前的侍者开口道。
到不是说糜竺的特权仅限于此,就是他真的闯了进去,也未必真的会有人责怪他——————或者说陶谦未必会真的因为这个就责怪他这个糜家的家主,只要陶谦还想要糜家的支持…
这是一种礼数的问题,他闯进去或许没人胆敢责怪,可是这种失礼的事情对糜竺这样的谦谦君子而言却是绝不可为的。
更不用说这么做之后,会在陶谦面前损失多少印象分了。或许陶谦不会因为这个就怪罪糜竺,可是谁知道他会不会把这个事情记在心里。就是为了这么一点的小事,就让他在陶谦的面前失分,这样的事情糜竺可不会去做。
再者说,也没有必要。
下人几乎才进去了几个呼吸,就已经快步走了出来。
“糜大人请,我家老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微微点了点头,糜竺从那下人的身边走了过去,径直来到房间内,很快就看到了仍旧卧床的陶谦,还有正在他身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的曹宏。
糜竺很清楚曹宏在陶谦身边受宠的程度,丝毫不奇怪他的出现。看到他也只是稍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而后就看向了躺在床上的陶谦。
跟前些日子相比,也许是因为曹操已经退兵的消息,陶谦的气色明显强了许多,甚至于已经可以在其他人不搀扶的情况下,自己一个人半躺着身子同人进行对话,不至于向最初的时候一样,半死不活的,就像是快要咽气似的。
这也是这段时间曹宏一直过来的原因之一,要是陶谦真的快要不成了,可能他就跟最初的糜竺还有陈登一样,也开始考虑一下后路了。毕竟跟糜竺还有陈登不一样,曹宏并没有过人的能力,更没有足以影响整个徐州的势力,假如曹宏还想继续维持自己现如今所拥有的权利,唯一的办法就是讨好新来的州牧,也就是严绍了…
不过令人惊奇的是,陶谦的身体在曹操退兵之后居然快速的好转了起来,这也就让曹宏不至于太过着急的去寻找下家。当然,曹宏这么做也让他在陶谦的面前加分不少,关键时刻曹宏没有背叛陶谦去寻找新的主人,这件事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件令陶谦喜悦的事情。
看到糜竺进来了,陶谦也是连忙打了一声招呼:“子仲,情况如何。”
显然,去严绍那的事情他也是知情的,到不如说就是他安排糜竺过去的。
糜竺也连忙收拾了一下心情,来到陶谦的面前轻声道:“府君,我已经将您的意思转达了一下,也说清了我们现在的难处,只是看想去严使君对这个结果并不是很高兴,也不打算放弃自己的报酬…”
“哼…”曹宏闻言冷哼了一声。“那又能如何?这次因为曹贼的关系,徐州赤地千里,不知道究竟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曹贼沿途经过的地方更是十室九空,这个时候徐州怎么可能拿得出这么多的粮食给他。再者说这次曹贼退兵乃是因为吕布的关系,他怎敢要这笔报酬?”
前面其实还好,但是后面就多少有那么一点强词夺理了。当初要是没有严绍在旁边献策,众人也不可能想的到借助吕布的手来袭击曹操,借此来逼曹操退兵。
再者说南下以来,严绍所做的事情也绝对不算少。他麾下的几千骑兵更是多次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更别提甘宁跟管亥等几个人连续斩杀了多少曹营中的将领。
之前因为将帅懦弱的关系,徐州军一直都陷于一种被动挨打的局面,知道青州军到了以后这个局面才算是扭转起来,甚至到了有攻有守的地步,这其中青州军的作用可说是居功至伟。
现在曹宏就凭一句话就想抹杀掉青州军的作用,真要是传出去,恐怕会惹来群雄的耻笑。
果然,曹宏的话才刚刚落下,糜竺已经近乎于断然的道:“此言差矣,不说没有严复先献策,我们是否能想到利用吕布来对付曹操,就说青州军南下以后起到的作用也绝对是不容忽视的,子谦如此说未免有失公道…”
“那又如何!”曹宏到是有那么一点真小人的意思,对自己的话到是一点都不否认,反而理直气壮的道。“难道子仲真的打算履行承诺?你可知道现在徐州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吃不上饭,真要是将粮食给了青州军,恐怕全徐州都要饿肚子了!”
没办法,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徐州上下损失惨重。本来徐州也算是富裕,尤其是官库里面更是储藏无数——————不得不说,尽管陶谦这个人多少有那么一点忠奸不分的意思,徐州在他的治理下也可以说是黑暗的可以,可是至少徐州本身还是很富饶的。
就是原本许诺给严绍的那些报酬,也不是真的就拿不出来了。
可是这有一个前提,就是徐州是原本的那个样子…
曹操来了以后,徐州小半的土地都被战火所摧毁,原本官库的那些粮食早就已经拿出去救济灾民了,还有剩下的也要用于重建等各方面的工作,这个时候官库里面哪还有粮食给严绍?
真要是咬牙非给兑现承诺…
只怕陶谦就要把念头打在他们的身上了…
到不奇怪,官府确实是没有粮食,可是世家有啊…
只要让世家们出一些粮食,完全可以满足严绍的需求,可是那样以来损害的可就是世家的利益了…
曹宏好歹也是世家中的一员,肯定是要想办法维护世家的利益的。而不让世家礼仪受损的话,就只能让延烧的利益受损了…
“当然,你糜子仲也可以自掏腰包,替我们将这粮食给了,这岂不是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反正你们糜家家大业大,也不在乎这么一点粮食…”对于糜家的万千家财,曹宏可是嫉妒了不知一天两天的了…
就是谦谦君子,曹宏的话也还是让糜竺有些气愤。毕竟无论是从哪个角度糜家都没有理由替徐州将粮食给交了,而且糜家富可敌国不假,这些粮食也不是真的就拿不出来了。问题是就算是糜家想要拿出这么多的粮食来也不容易,弄不好就要伤了元气。
世家的眼底一般都是只有自家的利益的,他们对于君王并非没有忠诚,只不过当对君王的忠诚跟自家的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他们首先维护的通常都是自家的利益。
眼下也是如此,糜竺并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人,也很清楚要是真的跟严绍闹翻了,后果会是什么,可要是让他为了徐州而损害自家的利益,这个却是他绝对不愿意的…
糜竺就要跟曹宏闹翻的时候,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陶谦突然开口,叉开了话题,也避免了两人真的发生了冲突。
“怎么,难道严复先真的不同意吗…”微微皱眉,陶谦开口道。
其实自从糜竺同严绍往来密切后,陶谦对待糜竺就不像过去那么亲密了。可是糜家在徐州的势力却不是他所能漠视的,别看他对曹宏很是宠信,真要是两人发生了冲突,为了自家在徐州统治的安慰,陶谦也只能去处罚曹宏。
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陶谦也只能抢先一步做出干预,免得曹宏真的吃亏了。
“正是…”这个时候糜竺也顾不得去跟曹宏较真,对着陶谦开口道。“府君,此事还要多做考虑,眼下徐州实在是不宜与青州为敌啊…”
现在徐州已经结下了曹操这么一个死敌,真要是再跟青州结仇,处境将会危险的很。
陶谦低头沉思,对于此事也有一些犹豫不决,到是旁边的曹宏有些不屑的道。“我等与严绍一样,跟袁术都是盟友,难道他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攻打我等?真要是那样,我等完全可以派人到袁公路处去,袁公路必然会出兵主持公道!”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袁家在世人的眼中还是很有名望的,哪怕现在袁家已经是一分为二了。
然而听到曹宏的话,糜竺却不屑的笑了笑。“袁公路?要是真的出了事情,此人根本就靠不住,先前曹操进犯的时候我们又不是没有去袁公路那里求援军,结果呢?”
陶谦是袁术的亲密盟友,被曹操攻打的时候,陶谦几乎可以说是第一时间就派人到了袁术那里去寻求援军。去的使节到了以后,袁术到是满口答应,可是许诺的援军却一直都没有到,最后还是青州军到了以后才解决了问题。
陶谦对于袁术也有许多了解,很清楚此人并不是特别的考虑,这也是他心底最大的一个顾虑。
假如袁术真的值得依仗,可能陶谦已经同严绍翻脸了。可惜并非如此,袁术不靠谱是出了名的。酸枣会盟时就因为嫉妒自己帐下的孙坚,害的孙坚差点死在华雄的手里,谁也不敢保证这次就能行了…
可是…
真要让他就这么将答应给严绍的报酬交出去,这也是他所不愿意的…
“唉,此事在等一等吧…”长叹一声,陶谦也只能如此道。
“府君…”糜竺忍不住叫了一声,可惜,很多事情并不是他所能决断的。
在有些事情上,就是糜竺跟陈登一块上,也很难改变陶谦的主意,就好像现在一样…
最后无可奈何之下,糜竺也只能选择放弃,一个人乘车返回府邸,情绪多少有些郁郁…
“也不知道现在小妹怎么样了,这段时间一直被关在关在院子里会不会太闷了些,要不然下次二弟求情的时候,我就顺着台阶下来?”也许也就只有家中的小妹,还能让糜竺感到一丝的温暖了。
只是这个时候糜竺恐怕没有想到,就是他离开了府邸,到陶谦那里去的时候,他最宠爱的小妹也在另一个人的引领下,在府邸内东逛西逛的,玩的很是欢快,可比他想象中的快活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