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激烈的战事使得下邳城中也是风声鹤唳,尤其是不久之前传出曹军屠城的消息,让城中上下人人自危。许多人都已经开始做起了准备,街上的行人也变得稀少了许多,若不是时不时还会经过一些巡视的兵卒,光看着街道两旁那些露出昏暗灯光的房屋,甚至会有人以为这是个鬼城…
“主公,你说曹操若是攻下了下邳城,难道真的会选择屠城吗?”位于恰好落后严绍一个马位的位置上,管亥有些好奇的问道。
说着还望了望四周的景象,哪怕是现在他都还有些不敢相信攻破此城之后,曹操真的会选择屠城。
听到管亥的话,严绍笑了一下。“当然不会了,曹操这次攻徐州是为了报父仇不假,可要说他对徐州一点企图也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然而对于一个州郡来说,物产的丰富固然是极为重要的,可更重要的还是人口,若是连居住的人也没有曹操得到这徐州又有何用?”
确实是这个道理,三国末期为何几个国家之间都有些战不动了,就是因为常年征战导致彼此之间的人口急剧减少,甚至于后来的五胡乱华也是因为之前厮杀的太厉害,使得中原人口过于稀少导致的。
之前曹操屠城,一是为了给自己的父亲报仇,再一个就是为了削弱徐州上下的决心,让他们明白誓死不降的代价究竟是什么,使得徐州接下来的那些城池不至于继续坚守——————若是真的每个城池都是誓死不降,就是曹操的兵马再多一倍也不够用啊。
至于将徐州的人口全部屠戮干净,这个想法他却是从来都没有过,不仅他没有,就连他帐下的文武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要是人全都杀光了,就是得到了徐州又有什么用?总不能让他们从兖州迁移一些人口过来吧?那未免也太麻烦了点。
何况真的要这么干,可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这种举动甚至比董卓还要暴虐,可以想象其他诸侯得知了这个消息会作出什么反应,恐怕顷刻之间就会有一个讨曹联盟出现,而曹操的帐下也会因为他的这个举动而分崩离析。
这种不聪明的举动,曹操又怎么会做呢?
“哦…”管亥发出了了然的声音来。“可是既然这样,他们又为何要惧怕呢?”说着指了指两边的那些房屋,每一个都露着灯光,可是里面却连一点人的声音也没有,偏偏在他们经过的时候,时不时的还会有一张惨白的人脸从里面探出来,偷偷的望着他们…
讲道理,就是管亥是个胆大包天的人,也觉得这场景未免有些瘆人了些…
“这个吗…”望着偷偷躲回去的一张人脸,严绍也有些不自在,毕竟这样的场景未免有些太像过去看过的一些恐怖了。“大概是因为害怕吧,我们当然很清楚曹操不会干的太出格,可是他们却不一样。再加上获得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小心一些也是很正常的…”
这时赵云一直跟从在严绍的身后,就在严绍同管亥交谈的功夫,一个小孩子从房间里探出一个脑袋来,两个圆咕隆咚的眼睛恰好跟赵云对视上。不过仅仅只是持续了一刹那,那个小孩就一脸惊慌的缩了回去,好似赵云有多可怕一样。
望着那个房子,赵云面露不忍之色。自从追随严绍以来,他经历过了不少的事情,然而类似于这样的却还是第一次,忍不住看向严绍。“主公,我等又该如何解救这里的居民呢?”
虽说严绍的智谋并不如董昭或是程昱,可是偶尔也会有发人深思之语,赵云等人对严绍的智谋还是敬服的。听到赵云的话,除了李儒跟孙观留在营中没有跟来外,其他一块来到徐州的文武更是齐齐的看了过来,想要听听严绍有什么高论。
“救…”严绍苦笑了一声。“该如何救?子龙,你且告诉我,我等该从谁的手掌里去救?”
“这?”赵云有些不解。“自然是从曹操手中啊…”
现在曹操攻城甚急,引得下邳居民惊惧的也正是曹操的暴虐之举,若是能解决掉这个问题,下邳城的百姓自然也就安全了。
然而听到他的话,严绍却是摇了摇头。“你说错了,真正威胁到他们的并不是曹操,或者说曹操也不过是其中的一部分罢了,真正威胁道他们的其实是那些数不胜数的诸侯跟地方豪强,也包括了我们…”
“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自黄巾起义以来,地方豪强纷纷崛起,形成了半割据的形势。本来解决了黄巾之后,只要天子能够励精图治,未尝不成消除这种隐患,偏偏这时又爆发了十常侍之乱跟董卓入京。董卓废立天子的行为,使得汉室仅存的一点威望也损失殆尽,酸枣会盟时诸侯止步不前,一方面是因为面对着雄关天堑,联军已经很难再进一步,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希望这局势继续持续下去——————与其做他人的臣子,不知何日被罢免,做一个土皇帝岂不是更开心?”
“于是割据之势彻底形成,诸侯们彼此互相攻伐,如袁绍跟公孙瓒,刘表及袁术乃至今日曹操同陶谦,所谓的杀父之仇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就是没有这个借口来日曹操也会这么做的,不然你以为为何曹操要将自己的老父从徐州接出来,无非是怕将来跟陶谦翻脸了,陶谦会把自己的老父亲给扣留下来。哪怕曹操是当今少有的枭雄,恐怕也很难干出分自己老父亲一杯羹的事情来吧…”
“所以,只要诸侯不灭,这乱世就不会结束,类似于下邳这样的惨剧也就会不断的发生…”
换句话说,包括严绍在内的诸侯,其实才是这乱世的根源啊…
严绍的话,使得众人都忍不住沉默了下来,之前到不是说没有人看出这一层来,可是却没有人能说的如严绍一样透彻,更没有人敢像严绍一样直白的说出来。
至于一直沉默着的李儒更是用惊讶的目光看向严绍,似乎没有想到在这个问题上严绍居然看的能如此的透彻。
“所以喽…”望着一脸沉重的诸位部将,严绍忽然一笑。“你们可愿意随我一块,扫平天下诸侯,换天下一个太平呢?”
其他人彼此互相看了一眼,这时赵云第一个冲了出来,翻身下马抱拳道。“愿为主公效死!”却是为严绍的话深深打动,既然扰乱了这个世道,使得百姓民不聊生的是诸侯,那他就要用手中的那杆豪龙胆荡平不臣,还天下一个太平!
“愿为主公效死!”
其他的将领也都纷纷跟着抱拳道,目光坚定…
“愿为主公效死!”“愿为主公效死!”守卫在外围的甲士们齐声呼喝,声音回荡在街头,惹来两侧房屋里的一片惊叫声…
然而听着这个声音,这次众人却不在黯然,反而彼此互相对视之后相视一笑,发出大笑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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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行人来到了一个宅第的门前。这时宅邸前已经站了好多个武士,看到严绍等人来了立刻有人返身跑进了宅第内,还有人则是迎了上来。
与此同时,抬头看着头顶上那大大的‘糜’字,管亥却是忍不住惊叹的道。“这糜家可真够有钱的,居然能住的起这样的大宅子。”
虽说目前还只是看了一个门脸,但是窥一斑可见全豹,一个大门就已经这么威风了,整个宅第又该有多大?
作为徐州最有钱的豪强,糜家本来就足够富,在下邳城中的宅第占地面积之大,就连州牧府都比不上,也难怪要是有了个什么困难的年岁,陶谦也需要跑到糜家来寻求援助了。
这种家大业大才有的苦恼一方面让糜氏两兄弟烦不胜烦,一方面也深深感到自豪——————就连州牧也要到他们家来借钱借粮,这岂不是正好说明了糜家的实力吗?
然而这一次…
就在严绍等一行刚刚下马没多久,就见糜氏两兄弟齐齐从大门里快步走了出来,来到严绍面前就是一拜。
“得知严青州前来却未能出迎,还请使君见谅见谅…”
说到底,就是糜家在富也就是一个豪强而已,家中的仆人即便是有几万,也不可能真的战胜数万雄军。别说是数万了,就是数千能不能胜恐怕都是很难说的事情。
何况现在徐州形势危急,一切都需要仰仗严绍,这个时候糜竺更是不敢表现出自己傲气凌人的一面——————假如他有的话…
“岂敢岂敢啊…”严绍笑呵呵的,到是一点也没生气,反而上前将糜竺搀扶。“本来是说的要在前几日来的,谁想到这些日子曹操攻城甚急,使得某跟子仲都脱不开身,直到现在才能到这里拜访一二,该说恕罪的应该是我才对…
原来严绍同糜竺早就已经有了约定,要到糜竺的府邸拜访一下。可是随后战情紧急,无论是严绍还是糜竺都有些顾不得这件事了,一直拖延了好几天才有时间来糜家拜访一下。
严绍说的客气,糜竺却不敢就这么的这么听了,连忙摆低了姿态请严绍等人进去。至于他旁边的糜芳则负责招呼赵云、甘宁等人,同为武将的他同赵云跟甘宁他们明显要更有共同话题一些,这段时间几个人也还算比较谈得来。
“真是富丽堂皇啊…”走进糜府,望着四周的景象,严绍忍不住惊叹的道。
平时严绍觉得自己家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可是跟糜家相比一下才发现什么是差别。到不是说糜家就比严绍的宅邸更舒服一些,作为一个从后世穿越过来的人,严绍对于舒适度还是很有要求的。就算没有刻意的去推广过什么,还是将后世的一些生活习惯带了过来。
其中最简单的就是椅子,除此以外还有其他一系列过去的习惯。
严绍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改变这个时代,也没有想过将后世的一些技术引入进来。弄一支火枪队出来确实很爽,可是那还是三国吗?
所以从穿越到现在严绍对周边的改变一直都在有意的克制着,一些这个时代不该出现的东西,他从来都没有打算让他们出现过,所做出的改进也就只有一些生活上的而已…
不过糜家却不同,作为一个并不怎么差钱的世家,府邸内的一切用度几乎都可以说是最好的。也难怪严绍会用富丽堂皇这样的词汇来形容糜家。
“哪里哪里…”正在引路的糜竺闻言谦和一笑。“此皆是前人缔造的,我等后辈还需仰仗前人余荫实在是惭愧的很。使君年轻有为,仅凭数百兵马就打下如今的局面,光耀门楣,这才是真正值得我们学习的…”
这却是糜竺的真心话,世人对严绍多有赞誉也与此有关。
北海严家俨然就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世家,到了严绍这一代已经落魄的可以,仰仗的余荫也是所剩无几。
然而黄巾之乱开启之后,严绍却有勇气散尽一半的家产招募兵勇,于战场上拼搏一番,最终使得严家再度崛起,此等魄力使得许多人都另眼相看。
毕竟严绍的难度跟白手起家也没什么区别了,更不是曹操或是袁绍、袁术这等有家族在背后支持的人可以比的…
世人眼里,严绍也几乎成了少年英雄的典范…
糜竺说的正是严绍最得意的事情,让他也忍不住有些飘飘然,但是嘴里还是谦逊了几句。
不过一会的功夫,严绍同糜竺等人已经走入了糜府内部,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远处有一个侍女正从旁走过…
因为严绍等人的关系,那个侍女匆忙的退让到了一旁,甚至还低下头来,就如一个真正的侍女一般,若不是服饰下那曼妙的身姿,恐怕严绍也不会多看一眼…
“请!”眼见就要到地方了,糜竺再次对严绍做出了请的动作来。
“请!”
就在严绍打算收回视线,跟着糜竺一块进去的时候,一个不经意的对视,让他发出了惊异的声音。
“噫?”
这个侍女,他好像在哪见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