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就像雨点一样落在城头上,许多兵卒都躲在墙垛的后面,躲避着箭雨的洗礼,唯有攻城的军士从云梯上面攀登上来时,才会冒险从墙垛后面探身或是将云梯推开,或是用石块跟滚木等教训一下云梯上的军士。
然而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必须暴露在箭矢的威胁下,若不是还有盾牌稍微遮挡一下,只怕伤亡还要更大一些。
身着戎装,在亲卫们的保护下,郑奇冒着风险攀上城头。下望去就见数不清的北海兵正扛着云梯杀过来。其中还有十数个巨大的井栏,正被四周的军士奋力推动着,每个井栏上面都有二三十个军士手持硬弩,只要城墙上面有人露头便是一阵洗礼,不少人都是被这些弩手射死的。
临淄城的城墙已经算是很高大了,然而这些井栏的高度隐隐还要比临淄城的城墙还要高上那么一两分来。井栏上的军士居高临下,占尽了优势,可想城头上的士卒感受如何。
认真的讲,真正对守军威胁最大的并不是那些投石车,甚至都不是冲车。前者固然声势骇人,严绍更是让人打造了数十台的投石车来,可是眼下技术摆在那,这些投石车不仅威力并不是特别的大,最要紧的还是准确率的问题,准头摆在那,想扔中城墙基本上只能是靠蒙的——————当然,考虑到石块的重量还有速度一类的,只要是被扔中了,死相基本上都很惨烈。
至于冲车,这东西通常是攻城战的重要项目,问题在于…
这东西能用来冲撞的只有城门而已,眼下郑奇命人将城门用石块等堵上了。就算冲车在怎么厉害也没用。
唯有井阑,可以有效的杀伤井阑,可以有效的杀伤城头上的守军。眼下守军的伤亡惨重,这些井阑可以说是发挥了极为至关重要的作用。
“难道就没什么办法能破坏掉那些井阑吗!”眼见城墙上不知道多少军士都死于井阑的箭矢,郑奇有些咬牙切齿起来,他对自己麾下兵马的伤亡到不怎么看重,可若是伤亡的人太多了,他又如何能守得住这临淄城?
为了能成为这齐国之主,他可是付出了极大的心血。眼见终于成功了,便要面对这等绝境,这叫他如何能甘心?
“这…”郑奇身边的几个部将彼此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比较好,过了好一阵,才有一个跟郑奇关系密切些的人开口道。“想要破坏井阑,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火攻,而且此物威力固然巨大,本身却没什么防范的能力,只需派出一批兵马杀出城池去,就能轻而易举的解决掉此物,然而我等为了守住城池,早已命人将城门用巨石等物封堵住,这…”
虽说那些石头不是不能挪开,可眼下攻城甚急,若是挪开了,岂不是等于把外面的北海兵全都给放进来了?
当然,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若是能有火油等物,在用硬弩或是发石机等扔过去,必定会有奇效。
问题是青州又没有什么水军,基本上对水战都没有什么要求,根本不会囤积火油这些只有南方才会囤积的东西,城中就算是有一些,数量也不会很大。
这个办法却是可以早点放弃,不用痴心妄想了。
“为今之计,只怕只有等到援军来,才有一线生机啊…”尽管实在是不愿意说这句话,然而那部将还是咬牙说了出来。
“援军…”听到这个词,郑奇不由苦笑了一声。
哪里还有援军,之前严绍来袭时,郑奇就已经派人去求援军了,可是援军的踪影在哪?如今大军围城更不用说,起先在城门还没有堵住的时候,郑奇到是派了一些人手出去,想要从邻郡请求来援军。
然而郑奇手下又没有如太史慈那等可以从十万黄巾手里杀出去的猛将在,这些负责求来援军的人,几乎都死在了大军的重重围困下。
后来严绍差点用冲车攻破城门,惊慌之下,郑奇便命人将城门堵住,如此一来就更难指望援军了。
“主公放心,临淄城高墙坚,又囤积有可以坚持半年之久的粮草,严绍兵势虽强,也不可能轻易攻下临淄,等到这严绍的粮草耗尽,便只能乖乖退军,绝无他选…”那心腹在旁边劝解道。
就如之前说的,跟王玄那厮不同,郑奇可是正经八百的齐国世家出身。在齐国本就有着相当的影响力,这些将领差不多都是郑奇的家将出身,对他到是有着相当的忠诚。
就算是其他人,也不是乐安时那样能轻易动摇的。很多的齐国世家都处于观望态度,一方面是因为郑家的影响力,再一个则是严绍之前在乐安干的事情犯了世家的忌讳,让他们有些不满。
“坚守吗…”郑奇苦笑了一声。
事实上,这也是郑奇能坚持到现在的唯一信念了。
严绍兵马固然多,可是相对的,粮草的消耗也是一个天文数字。眼下每天所消耗的粮草都多的惊人,考虑到眼下天下大乱,谁家手里也没有足够的粮食,严绍未必能坚持多久,至少绝对不可能坚持过半年。
等到严绍的粮草耗尽,也就只有乖乖退去这么一条路了…
郑奇正用这些话安慰自己,就见城墙上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北海兵攻上来了!北海兵攻上来了!”
郑奇跟几个部将看了过去,就见几个壮汉正从云梯上面攀爬出来,已经跳上城墙的那个壮汉更是赤裸着上身,手里拎着一把大刀,只是几个回合便将周遭的全部守军斩杀干净。
后面跳上来的两个壮汉也是悍勇异常,其中一个武艺绝不逊色头先的那个壮汉,另一个稍微逊色一些,但也是有限。
就见头先的那个壮汉在将四周的兵马都杀个干净之后,狂笑道。“这头功是俺管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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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好些时日没能攻下临淄,严绍也有些坐不住了。
他可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尽管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同意了管亥等人的请战。不过让管亥自己上去他可是一点都不放心,最后点了周仓跟裴元绍跟着他一块上,严绍甚至还让孙观从敢先军里面挑选出了一批兵马来,跟着管亥几人一块攀上城墙,增加成功的几率——————就如之前说过的,敢先军并不是简单的骑军而已,而是上马能冲阵,下马能扑营的精锐之士。
许多军官级别的敢先军,论武艺甚至不逊色其他军中的普通将领,可想这么一支兵马的战斗力会如何的强悍?
为了管亥这个心腹爱将的安全,严绍到时有些不惜成本。
甚至若不是自己身边的甲士不太适合,严绍便是连这些甲士派上去的念头也能有。
也不奇怪,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尽管当初招募管亥的目的有些不纯,可是这么些年下来,严绍却也不可能冷酷的将管亥当成是一个消耗品来使用了。
而且严绍麾下的诸将,都是些在正史上有名有姓的那种,就连能力最弱的裴元绍也是如此。在严绍看来这些人更应该在未来的大战场上驰骋疆场,即便是战死也是值得的,可若死在这个时候,未免太尴尬了些。
管亥跟周仓等人的勇武毋庸置疑,至少整个临淄城都找不出来一个能跟他们比拼武艺的人物出来。不过一会的功夫,城墙上头已经被清空出了很大一块空间出来。
尤其是管亥跟周仓两人,更是如猛兽一般,只要是被他们碰上的,就算是将领级别的也很难抵挡几个回合,只是一会的功夫两人的铠甲上面已经染满鲜血,许多血液甚至还在顺着甲叶的位置往下淌…
“将军,你的伤…”眼见管亥又将一个敌将斩杀,一个好似他亲信的人趁着这个空挡赶紧走上去,对着管亥道。
顺着那亲信看了过去,就见管亥的肩膀上多出了一个血窟窿来,这窟窿到是不大,但也有人的拇指粗细。看的传出来这个伤口也有一段时间了,不过管亥一直厮杀不断,血到是一点没有停止流淌的意思。
这个伤是管亥在攀登城墙时,被城墙上头的一个弓手用箭矢射中。当时情况危急,管亥正用一只手举着盾牌,挡着从头顶落下的箭矢跟石块,若是因为剧痛松手,只怕就真的有些危险了。
然而管亥却像是毫无感觉一般,只是举着盾牌不断向上,直到快到城墙上了,才因为胳膊上的箭太碍事给拔掉,自己继续翻上城墙拼杀。
若不是管亥的体格惊人,换个人恐怕已经面色发白,品尝失血过多的苦果了。
“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瞥了一眼肩膀上的伤势,管亥不以为然的道,说罢拎起大刀来就要继续领人冲杀。
那亲信看着管亥的伤势苦着一张脸,只是管亥执意如此,他也不敢阻拦。
好在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旁道。“还是赶紧包扎一下吧,难道你没听华医师说过?若是流血过多对我们这些人而言也是很麻烦的…”
说罢便一把摁住了管亥,而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正苦着一张脸的那个亲信。
旁边的人看了过去,原来是跟管亥一块上了城墙的周仓。
周仓的武艺跟管亥差不多,在这城墙上面也一样没什么敌手,不一会的功夫已经亲手斩杀了十几个人,剩下的看到他也几乎不敢跟这个恶鬼一样的人物较量。
他那边正觉得有些无聊呢,便听到了这些对话。
不得不说,跟管亥相比周仓明显要更理智一些,如果说这些历史上的黄巾党有谁能勉强做一个将才,周仓绝对算是其中之一,反观管亥就不行了,即便是再怎么磨练顶多也就是一个勇将而已。
按理说周仓的上限要比管亥更高一些,也更有培养的价值,只是很多事情都不是那么算的,至少对严绍而言,跟随自己多年的管亥要更亲近一些,也更愿意去信任他。
相较之下,周仓就差了许多。
若是别人来劝说,或许管亥还会不以为然,不过他在军中跟周仓的关系一向比较不错。
想到华佗曾经说过的话,管亥哼哼了两下,却是不再说话了…
管亥这个人的性格确实很暴躁,可是他也有一个优点,就是很佩服那些有本事的人,也很看重他们说的话——————只要这些话跟自己的原则没什么冲突的话。
恰好华佗就是这么个人,出身小农阶级的他跟其他世家出身的人不一样,完全没有瞧不起医生的想法,甚至于在百姓阶级里面,医生已经算是相当有地位的那种了。
何况华佗还是传说级别的神医,管亥更是不知道多少次亲眼目睹华佗妙手回春的能耐,将几乎快要死掉的人从阎王爷那里给拽回来。
华佗说过的话,说实在的管亥还真不敢不听…
见管亥如此,周仓微微一笑,等到那个亲信帮管亥包扎好了伤口以后,才对着管亥道。
“你这厮的眼界也太小了点,只想着赶紧在青州平定之前多立一些功劳。我们主公的雄心壮志,又岂是限制在区区青州境内的?青州不过是个开始而已,若是在这之前便将自己的身子给弄坏了,那将来岂不是只能在病榻上看着我等立功了?”
跟管亥不一样,周仓却是能了解严绍的雄心壮志,这点从严绍敢接纳十几万的青州黄巾就能看的出来。
管亥到是看不出这些来,不过他跟周仓的关系很好,到是没有反驳。
注意着身后的动静,见管亥已经包扎好了伤口,正在前面拼杀的裴元绍微微一笑。
作为青州黄巾里面武力值也是拔尖的人物,裴元绍的武艺不必多说,这城墙上面的军士哪里能拦得住他?
不过一会的功夫,他的手底下已经有了六七条人名。跟管亥还有周仓确实没法比,但是跟寻常人比已经强出很多了。
但就在这时,一阵破空声传来,裴元绍本能的往旁边一躲,就见一把大刀正好从他身侧的位置劈砍下来,刀刃落在坚硬的地面上,甚至将岩石都劈出了一条深深的裂纹出来…
望着这一击,裴元绍的眉头一动。
“不愧是严绍麾下的猛将,居然能躲过我这一斩…”一个粗旷的声音传来,就见一个赤着膀子的高大汉子,正扛着先前的那把大刀咧嘴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