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泰山玉皇顶。
天际将将发白,叶凡准时出现在玉皇殿门口,正要盘膝坐下“餐六气、漱正阳、含朝霞”,忽见一道熟悉的颀长身影出现在封禅台上。
“你来此作甚。”那人应声回首,观得鬼面猴入目,叶凡眉间一蹙,神情变得无比凝重,“你又要去杀人?”
“奉家父之命,来取一物。”
“何物?”
“叶兄心知肚明,何必相问。”
相视片刻,见叶凡沉默不语,鬼面猴探手伸向封禅台正中大鼎。
“时候未到,退去吧!”
一声轻喝,叶凡腾身而起,手舞拂尘卷向鬼面猴。
道尊虚影于背后浮现,霎时亿万缕白光笼罩封禅台。
“咔。”
似早料到有此一遭,鬼面猴不慌不忙解下腰间三节短棒,各执两端往中间一凑,顺手拧紧复又左右猛然一拉,瞬间丈二长棍在手。
一棍隔空点出,伴着一声清啼,赤焰滔天而起,须臾间封禅台上白红两色光芒彼此交汇争斗不休。
这小子修为精进如此迅猛!
见那猴子一身内力与己相当,叶凡再不留手,双足一落地即迈起两仪四象步,手持挺若笔头的拂尘袭向对方各处要穴。
“同样招式毫不管用,想要拦我,叶兄尽早把压箱底本事使出来!”
或挡或避,将叶凡精妙招式尽皆化解,鬼面猴小退半步,舞转棍棒朗声大笑。
“少说大话!”
看师门绝学已奈何不了泼猴,叶凡听得挑衅心头微恼,眼帘一拉,身后道尊虚影睁开双眸。
“万佛朝宗?有意思,不想叶兄身为道宗正传,竟去偷师佛门真谛,哈哈哈!太有意思了!”
“放肆!此乃道法自然!”
已是修炼得古井不波的心境,不妨被那猴子以佛道之争一语搅乱,融毕生所学的绝技方一出手,叶凡便晓得这场比试自己输了。
“既是自然,何由分辨,叶兄,你着相了!”
破开压至身前荡扫八方的双掌,一棍点到叶凡鼻尖,鬼面猴仰头大笑。
卑鄙、无耻!
见猴子收起棍棒得意洋洋走到大鼎旁,运转真气将右手按上那处玄鸟印记,叶凡一扫拂尘,心下愤然不已。
得鬼面猴渡入真气,大鼎无火自燃,仿若穿越时空的玄鸟于玉皇顶再现。
“哈哈哈!我高欢总算成为真正的——不对!怎么禁制还在!可恶,老头子竟还留了一手!”
三日后。
“泡了三天,你这次要杀多少人?”
等了三天,总算等到高欢从殿后玉泉池走出,晓得好友每次戴上面具出手杀人前都要来此沐浴焚香,叶凡脸色极为阴沉。
看了叶凡一眼,高欢不答,径直出了大殿。
“诛其首恶即可,司马氏老幼妇孺与此何干?”
“享其福报,受其因果。养子不教,父母之过,至于幼孺……无非尚未沾染罪业,司马一族尽可诛之,某防患于未然耳!”
话音远远传来,虽有所料,但听高欢此次果要百无禁忌大开杀戒,叶凡仍不由骇然色变,疾步奔出大殿欲要阻止一场骇世凶行,只是前脚刚踏出门槛,却见悬崖边一道红光冲天而起。
“叶兄既已心生不忍,此物,某便代家父将之毁去。”
雄鸡一鸣,天下大白。
“叶兄,今日一别,后会无期,珍重!”
见高欢一记信仰之跃消失于悬崖处,看了空中连声悲鸣然迅速散去的幻影,叶凡如释重负,亦若有所失。
与此同时,东海开平侯府。
“哼,负荆请罪?司马孚?”
听得密探来报,道司马氏为表愧意,已将司马师擒下,并由其叔司马孚看押往郯县徒步千里而来,高进先是一怔,而后冷笑连连。
“废帝时带头签名、受安平王爵位享司马氏篡曹丰厚红利,却口口声声以魏臣自居,这个厚颜无耻的伪君子,竟敢当着天下人的面来对我作秀?”
得小可爱相助,高进很快摸清司马孚前世生平信息,“传我密令,休让此等遍体肮脏的恶贼污了青徐疆土!”
不多时,府中一道焰火腾空。
城中吕家酒肆,李雄正与李二宝对坐饮酒,听得锐响转头看向窗外,脸色一变随即起身作别。
“大雄,咱哥俩聚少离多,今儿难得痛快,怎能不多饮几杯。”
“某忆起一事未办,容他日再聚。”
起身挪到窗边,看李雄气定神闲出了酒楼,后上马朝西门疾驰而去,李二宝神情有些落寞。
“大雄,你以为俺老猪不晓得你要去做什么事不成?可惜咱武艺低微,只能替主公料理些境内杂碎。”
数日后,下邳。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夏侯妙才……哎,怀儿大婚在即,何以千里迢迢赶往汝南?”
“义父,孩儿曾受夏侯将军恩惠,不去拜祭一番,心下实是难安。”
“也罢,切记速速归来。”
别了曹性,寇怀策马出了城门,行十余里,于无人角落戴上一银色面具,而后斜向朝西北方疾行。
三月末,沛国丰县郊外官道。
午后阳光正烈,司马孚一行三十余人于林下暂作歇息,忽见一骑疾驰而来。
“叔父当心!”
方要遣仆从上前问候,忽听“司马师”惊恐大叫,未及回神,一箭贯喉,司马孚瞪直双眼死不瞑目。
“假的?”
将目标一一挑杀,回身翻过被自己一枪了结性命的司马师尸体,马面人眼中厉芒一闪,就要立即上马赶回东海复命,忽觉身周环境无比熟悉,愣神间,幼时记忆在识海内翻涌而起,数息后,泪水不禁顺着面具下沿滴答直落。
前往徐州请罪的司马孚、司马师叔侄于路遇袭惨遭横死,四月上旬,消息扩散至关中、江东、冀北,无数关注高启遇刺后续的世家豪强皆是惊怒交加。
然而,未等对最大的嫌疑人高进发起声讨,一众豪族便被接连传来的音讯吓得噤若寒蝉。
谁都不曾料到,司马孚叔侄之死竟未将遇刺事件划上休止符,反而只是作为一场血腥报复的开端序幕。
司马馗、司马恂、司马进、司马通、司马敏,司马家五个在朝中或是魏王府身具要职的兄弟旬日间先后遇刺身亡。因司马朗、司马懿早已故去,曾几何时声名显赫的司马八达,竟在一月之间成为镜花水月。
“他怎么敢!”
亲率大军赶扑汉中与刘备对峙两月有余,因屡战不利,曹操已准备撤军,昨天夜里更以扰乱军心罪名斩了好耍小聪明的杨修,值此心浮气躁之际,接到许都传来加急密报,顿时愤怒得头风几欲再犯。
我怎么不敢?
温县一场大火,将司马一族上至皓首老翁、下至学步男童与砌立河内数百年的司马宗祠化为灰烬,便是高进给曹操和天下人对长子遇袭一事做出的回应。
“留你狗头,日后再取!”
其实非止如此,连曹操都不晓得,当自家连夜惶恐难眠的次子在魏王府惊醒,对着镜中那光秃秃的眉头,以及题在墙壁上的八个血字,还有案上夏侯尚血迹未干的首级时,却是惊恐得如坠冰窖浑身发颤,而后变得极为喜怒无常与不近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