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
兵不血刃拿下辽阳,放兵劫掠三日,观得未及出逃的数千汉民在己军铁骑之下瑟瑟发抖,尉仇台胸中块垒尽去,面上露出前所未有的自得。
此行势必攻取襄平,收城中府库为己用,如此一来,伯固所仗兵甲之利吾亦有之,高句丽再不足惧!不出三载,吾定可马踏国内城!待除去世仇,吾再挥兵西向,汉王朝今已行将就木,日后长城以东,必将尽为我扶余领土!
驷马高车上,尉仇台扬鞭四顾,目中贪婪与野望几乎盈眶而出。
只是未等下令拔营起寨,探马回报有数千兵马出襄平直朝辽阳而来,所打旗号乃是“汉卫将军温侯徐州牧吕”,刚要登上战马的尉仇台脚下一滑险些伏倒在地。
“你可看得仔细!敢谎报军情,小心你的狗脑袋!”
人的名、树的影,只一公孙度便叫尉仇台胆战心惊,更何遑论是威名赫赫的吕布,颤着双腿站起身,尉仇台手按马背喝问连连。
“卑职瞧得真切,为首之人雄壮异常,实乃平生仅见,当是传闻的人中吕布不假。”面对声色俱厉的尉仇台,探马战战兢兢忙做解释。
吕布怎可能放着繁华中原不去享受,反倒屈尊降贵前来辽东?
尉仇台只是不信,但几度盘问,见探马言辞确切,一口咬定来军所打确为吕布旗号。
心生畏惧之下,尉仇台正待收兵回城,未及登上坐辇,又有斥候来报,道敌军出城二十里后缓下行军速度,似有意在辽水边上的峡谷处安营扎寨。
“借吕布之名来唬我?汉人果真奸诈!”
凝神沉思一阵,尉仇台面露恍然大悟状,下令三军即可启程,务必趁辽东兵马立足未稳之际给以迎头痛击。
在尉仇台兵发襄平之时,高句丽军中,伯固亦接到前线所传消息。
“吕布?”
与尉仇台不同,伯固乍闻吕布之名虽惊而不惧,面上反倒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玩味,一旁的长子拔奇与次子伊夷模更是毫不掩饰轻蔑之心,皆是露出跃跃欲试之意。
“父王,传闻吕布善射,又因骑术颇为了得,与那李广并得飞将之名。孩儿箭术已是大成,自认当今天下无有敌手,若吕布得幸不为尉仇台所败,还请父王容我与他一决高低。”
“长幼有序,若要与吕布沙场争锋,也当由我来打头阵,何时轮到你来出头!再说,谁认你的箭术天下无敌?”
“你不认?哼,有胆到帐外与我划下道来较量较量!”
“来就来!谁怕谁!”
“吕布乃是汉人第一神射手,尔等不可大意轻敌!”
静观二子争吵一会,伯固方才沉声喝止。
伯固久居王位,更亲率军队几度反客为主侵入扶余,于高句丽国中可谓一言九鼎,积威之盛只一言便叫拔奇与伊夷模垂首肃立做俯首帖耳状。
“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且让尉仇台先去试试吕布斤两。”
此次与扶余合兵夹击,乃因不明辽东兵马底细,高句丽和扶余两国积怨已久,伯固但有机会自要削弱扶余兵力。
至于坐观和蚌相争会否鸡飞蛋打,叫扶余击败辽东兵马后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攻下襄平,伯固却只冷冷一笑,襄平守军若真如此不堪一击,以逸待劳的高句丽两万大军自要尽取渔翁之利,对大胜之后稍有懈怠的盟军发起突袭。
伯固打得一手好算盘,只是率众登船行上半日,却听探马来报,说大梁水中下游多有巨木乱石堵塞河道,若是无有防备急急顺流而下,到时舟船却要挤在一处进退不得。
“哼,雕虫小技!”
大怒过后,伯固遣长子领一军开通河道押运粮草在后徐行,自与次子率五千精兵携五日干粮走陆路奔往襄平。
“父王,仅备五日军粮是否过少?”
“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萁秆一石,当吾二十石。孙子尚知因粮于敌之策,怎为东明圣王后裔,你却如此迂腐不堪?枉我欲将国之大事托付于你!”
“父王,我……”伊夷模大喜过望,急待辩解时又看伯固抬手止住。
“那徐庶坚壁清野,自以为可据城固守,却不知我等此时率众而来,是因辽东秋收方过,黔首家中谷物正丰,我且分你两千兵马,若是军中粮草不济,可速去新昌城外借粮!”
八月十五,中秋,皓月悬空。
借舟船之利,当伯固领兵赶至襄平城东五十里处,尉仇台已率军跟辽东兵马战过三场。
“吕布?天下第一?哈哈哈!声名远播,其实难副!呸!我道本事如何了得,原来不过尔尔!”
圆月清辉下,见面目狰狞然身形狼狈的纪灵在阵前扬言邀斗,三战三捷的尉仇台已是惧意尽消,取而代之的是满腹不屑与讥笑。
初次两军对阵之时,见辽东兵马领军之将果真高大威猛,所打亦是吕布旗号,尉仇台惊恐得只想打马就逃,不意敌将不思率领飞骑直接冲杀,反到阵前邀言斗将。
为此,心中生疑的尉仇台先是诚惶诚恐的说了番软话,道是因闻高句丽欲举倾国之兵来犯辽东,故率众赶来支援之类云云,而后命族内勇士上前应战。
纪灵武艺虽远不及吕布,但八道战环在身,亦非扶余诸将可敌,当场连斩三将慑得敌军无人胆敢上前半步。
然而,自以为窥得虚实的尉仇台却是暗喜不已。
吕布虽勇,但远不如传闻中的鬼神辟易、万夫莫当,这一战,有得打!
于是,仗己军兵多势大,且有射雕营在手的尉仇台撕下和善面孔,前恭而后倨的表示扶余三军之众皆欲观温侯虎威,请纪灵不吝赐教布下军阵前来厮杀,而后一声令下,命弓箭手压住两翼,暗藏射雕营的前军枪兵战阵做出冲锋之状。
为战先怯非是吕布作风,未免露出马脚叫尉仇台看出端倪,得到庞统吩咐的纪灵自不可能避而不战,当即做震怒之状率飞骑冲击敌阵。
因所使兵器非是擅长的三尖两刃刀,手持吕布备用画戟的纪灵虽是全力施为,然两度冲杀便已后继无力,加之乱战中遭遇射雕营伏击,很快便不支率众溃逃。
正因纪灵不留余力,但仍对数倍于己的敌军无可奈何,尉仇台心中疑虑尽消,一路遣军追击二十余里直抵襄平城外。
此时,见已然技穷的纪灵于阵前喝骂不止,等三军将士结好军阵,尉仇台在左右亲卫的簇拥下策马来到阵前。
“吕布小儿,今夜若是下马受降,本王念你声名不小,可去势之后留作宫奴,如若不然……”
话音未毕,凉风吹来,尉仇台只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升起直刷脑门。
“去势?这话你是怎样说得出口的?”城楼上,从身前那激射得吕刚等人连退数步的骇人气浪中,庞统隐隐察觉尉仇台误打误撞的犯了吕布大忌。
今夜,怕是天底下要再多一个阿坤了。
咦?阿坤是谁?我从哪听来这名儿的?
伴着庞统扰头抓耳百思不得其解,襄平北门大开,一道红光自城中急射而出。
“吼——”
一声虎啸直上九天,荡得风云为之色变。
“他、他、他才是吕布!”
前军战马齐齐惊恐嘶鸣,远望城上一厚重如山身躯拔地而起,腾空之间好似连那圆月都被遮挡,尉仇台脑中灵光一闪,醒悟过来后顿时唇齿颤动不止。
我、我刚刚喊什么来着?
看那宛若魔神的男人手拖方天画戟骑着赤兔马直朝自己而来,尉仇台一个哆嗦,面上霎时青白红三色急剧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