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考试选才?”
正与蔡琰交流书法与拓印心得,突见高进到来,短暂的寒暄后直抒来意,饶是郑玄见多识广,亦被高进前无古人的想法说得两眼一直。
看看手中拓板与案旁纸张,再对上高进精芒闪烁的双眼,郑玄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没错,康成先生学究天人,高进斗胆,冒昧请求先生拨忙为东海出三卷试题。一为治政策论,侧重农桑生产,可谓民生之卷;二为教书育人,偏向幼童启蒙,可谓育人之卷;最后一卷稍有不同,所面对像乃是幼龄蒙童,还劳先生费心,出张测试有无算术、习文天资的问卷。”
第一卷试题的用意无需多想,高进话音刚落,门下有数百弟子追随前来东海的郑玄便知道此卷主要用来考较自家门生有无真才实学,是否可堪执政为民重任。
此卷让自己出题,期间不无尊重与示好之意。
但第二、三卷……
稍一沉思,郑玄这个大汉最大学阀头子后背竟渗出一层冷汗。
这小子!竟打算韬光养晦,待势成之后一举破除世家学问与官场垄断!
案旁一卷《千字文》将纸张与印刷两者结合起来的可怕功效展现的淋漓尽致,一想到高进如今便为二十年后之事做下铺垫,郑玄暗自心惊之余,眼中亦腾起前所未有的兴奋。
看郑玄红光满面,重重点了下头,高进心下一宽,脸上不禁浮起笑容。
前世科技发达,人手一部手机,是个人就能当键盘侠在网络上指点江山。其中对可谓“第五大发明”的科举考试网络上众所纷纭、褒贬不一,更有不少见识浅薄或昧着良心说瞎话的既得利益者在狺狺狂吠与大肆抨击。
凡事有利有弊,不可否认科举考试是有诸多顽疾,尤其是随着历史进程发展,其束缚思想与阻碍文化发展的弊端更会逐渐显现。但作为一项引入竞争机制的为国选才之道,公开考试使得官吏选拔有了一个才能标准,较之以地位、权势任人唯亲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进步。
如今诸侯争雄、九州战乱不断,世家豪族虽是强大,但还未发展成魏晋时期那样世代为官、把持政权、标榜门第的士族门阀。
未雨绸缪,高进此时抛出科举考试,一方面固然是为加强自身集权,另一方面也是想试试,看更为创新与完善的科举制度,能否给东海注入生机与活力,开创出更具革新气象与创新精神的面貌。
当然,摸着石头过河,不想举世皆敌的高进行事自要小心翼翼。
“二十年后,某定叫日月换新天,再问九州是为谁之天下!”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高进没想一口气吃成胖子,受财力影响,第一年只打算在东海广大贫苦民众中挑选出具有天分的百十名幼童进行培养,第二年再看情况是否翻上一番。
“只要行事谨慎,一众世家豪强或只以为我与便宜老丈人根基浅薄,是在完善自身根基,心中纵有不甘,在形势逼人及我让出诸多利益的情况下,也只能摸着鼻子认了。待到日后,呵呵。”
想到暗中算计了把自诩高人一等的世家豪强们,高进心中略有得意,但碰上郑玄意味深长的眼神,翘起的嘴角顿时僵住了。
老而不死是为贼!这老头真是鬼精鬼精的!
事关重大,高进心中想法只与好基友温恢一人提起,不料只说寥寥数语便被郑玄一眼窥破,当下震惊之余不由思绪联翩。
杀人灭口当然是不可能的,心思电转间,高进只想着该让出怎样的利益才能堵上郑玄的嘴。
大人的世界,有时就这么肮脏与无奈。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老朽还望行之不忘初心,谨记平生之志。”
“康成先生……”愣了下,高进对郑玄躬身一拜,做出简短但发自肺腑的承诺,“先生放心,高进定不负前言!”
老郑头不愧一代儒宗,是我妄自猜想,甘做小人了。
感动之余,想到不以智略着称的郑玄都能看破自身谋划,何况是曹操那等乱世奸雄和智多近妖的诸葛丞相,高进不由收起悄悄翘起的骄傲小尾巴,再次自我警醒日后行事定当慎之再慎。
高进和郑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言语机锋转瞬即逝,一旁作陪的张元毫无所觉,只大声对初次听闻的横渠四句赞叹连连,倒是蔡琰若有所思,很是意味深长的看了高、郑两人一眼。
“师姐,琼姐有无音讯回转?”
见秀外慧中的蔡琰似笑非笑看来,高进赶紧转移话题。
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蔡琰叹口气,“未曾。”
“莫非羊氏从中作祟?”高进神色有些不善。
前文有提,蔡邕有女二人,其中长女蔡琼嫁给羊续之子羊衜作续妻。
羊氏世居平阳,乃是泰山首屈一指的名门世家,往上三代,当今族长羊秘曾祖羊侵曾任司隶校尉、祖父羊儒曾任太常卿、父亲更是大名鼎鼎的“悬鱼太守”羊续。
自臧霸依附吕布之后,泰山一众世家豪强面上臣服,实则私底下暗中来往,联合起来对高进派往的官吏阴奉阳违,以不抵抗不配合作为反抗手段。
因是鲸吞泰山、琅琊两郡,高进军势急剧膨胀的同时,亦受限于人力、财力,尚不足以完全接收两郡政务。不同于初临东海之时能施以雷霆手段,为日后计,高进对待泰山、琅琊世家豪强需恩威兼施,不可像去年对待师、周、陈三家那样粗暴。
本以为有一层关系在,可通过羊氏打开局面,不想却碰了个软钉子,高进心下自是恼怒交加。
“管你日后族中有甚才华惊人的后起之秀,惹怒了我,大不了学孙策先抄你满门再给个甜枣。不相信形势所逼之下,羊祜为家族计敢不为我所用!孙十万能做到的事,我高进就做不到?!”
“何况……现在搞了你羊家,今后还有没有羊祜仍是两说!哼,为一族荣华富贵,竟将我高进的侄女儿嫁给司马老贼那不能人道的长子做继室。好一个羊家,这笔账,老子现在就趁机跟你算一算!”【1】
恨屋及乌,把前世记忆里发生的事强加到此时羊氏身上,高进一时眼中杀意升腾。
“行之不可!”
不知高进为何突然目露凶光,但听其方才与蔡琰所说之语,显然已对羊氏动了怒意,郑玄先是一惊,随即连忙出言安抚,“羊兴祖生前与老朽颇有来往,其人家教甚严,昭姬姐妹情深,羊秘断不可能对其无故设碍。行之且看老朽薄面,再遣人前往泰山一行。”
“康成先生既已发话,小子岂有不应之理,只是羊氏若再……”
“可一而不可再,羊氏若一意孤行,老朽自无话可说,到时行之自行其是便是。”
“好,便依康成先生所言。”
高进点头应下,余光看到身侧张元一副义愤填膺模样,不免笑道,“子初兄,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你携康成先生书信赶往泰山,先与你那连襟会上一会?”
“连、连襟?”张元嘴巴张得老大。
“嘿嘿,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姐姐之夫与妹妹之夫岂不就是……”
“行之!你说什么混账话!”蔡琰大怒。
“失言!失言!小弟一时口不择言,还望琰姐恕罪!”
“好一句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高行之,你且好好想想该怎么跟玲儿解释吧!”
“我、我……”
望着蔡琰拂袖离去,高进恨不得打自个俩大嘴巴。
来啊,平日不是仗着有才嘴皮嘴贱吗?你再继续口花花啊。
看高进疾步跟上蔡琰,一路不停软声细语求饶,与郑玄相视一眼,张元笑得合不拢嘴。
我本陷阵一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