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广陵匡琦。
“元龙何在?”
县府外,陈矫一下马,便神情肃然的对门卫发问。得知陈登正在府内,陈矫不等通传就趋步进了大门。
绕过影壁,行不数步,一缕琴声悠然入耳,驻足凝神细听片刻,陈矫眉头微蹙继续前行。
未久,走过长廊,一座亭台映入眼帘,一袭锦衣的陈登出现在陈矫视线当中。
“元龙好雅兴,值此危机之时,仍有闲情抚琴作乐。”
“人生苦短,何不及时行乐?季弼,登此一曲,尚能入耳否?”见到陈矫前来,陈登从席上站起,扬声笑道。
陈矫不答,目视陈登身旁仆从。
“都下去吧。”
老友明略过人,可惜性情耿介,实在无趣得很。
平日事务繁忙,难得有些雅兴的陈登心下一叹,拂袖挥退左右。
待四下无人,陈矫近前两步俯身请罪,“矫有愧元龙所托,未能请得下邳支援。今吴寇声势浩大,吕布犹记前嫌见危不救,我广陵数十万民众何去何从,还望元龙早作计较。”
半个月前,孙策派遣军队跨江进攻匡琦,陈登下令四门紧闭示敌以弱,后趁敌不备突然出击。
此战陈登亲自擂鼓助威,甘宁率数百锦帆游侠破阵斩将,二者配合默契斩首千余,缴获战船、器械无数,取得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首次试探损兵折将令孙策勃然大怒,便要舍了江夏亲率大军前来攻打广陵,后虽因周瑜从旁苦劝恢复冷静,但早对广陵起了窥视之心的孙策仍派二弟孙权集结丹阳、吴郡两地精兵北上,意图先取广陵以作日后进兵中原跳板。
不同于前次那群主要由江贼海寇组成的乌合之众,此次江东兵马来势汹汹,据探马来报,为保孙权初战告捷,孙策已派遣得力干将陈武、凌操率精锐部曲为其助阵。
陈武躁劲果决、凌操侠义豪胆,二者皆以勇武显名,尤其陈武所率庐江上甲更是百战精锐,有悍不畏死、每战当先之誉。
广陵乃是陈氏根基不容有失,得知孙氏卷土重来,陈登虽是不愿亦低下高傲头颅,令功曹陈矫火速前往下邳向吕布求援。
“吕布避而不见,陈宫态度敷衍,此次我等孤军作战,形势万分凶险。元龙,莫不如——”
“吕布非是故意不见季弼,而是另有要事已不在下邳。”
抬手打断陈矫话语,陈登问道,“陈宫明辨事理,纵是厌恶陈登,亦不至弃大局于不顾,坐视广陵落入孙氏之手。季弼,汝见其面所谈如何,且细细告知于我。”
陈矫闻言甚是不忿,“陈宫只道粮草不济,要我等先行御敌。”
“此外并无他言?”陈登愕然。
“临别之时,其人予我锦囊一个,道是高进临行所留,言若江东兵马来犯,转交元龙即可,内有退敌之策。”陈矫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递给陈登,面色甚是愤慨,“军国大事,岂能如此儿戏!高行之数次侥幸不败,竟如此肆意轻佻——”
“哈哈哈!”陈登接过锦囊,略显急切解开,待抽出内中细长素帛,阅完其上字迹,猛然发出快意十足的狂笑。
“元龙这是为何?”从未见过陈登如此失态,陈矫一时愣住了。
“季弼且看!哈哈哈!快哉!快哉!知我者,高行之也!”
“湖海生豪气,剪烛看吴钩?这……”
“有甘兴霸率一众水师从旁协助,纵使孙伯符亲自前来某亦应对自如,何况区区孙权一黄口小儿!登请季弼前往下邳求援,不过稍加试探吕布耳。”
你就吹吧。
默默折好素帛,陈矫顺手收入怀中。
“哎,季弼,你——”
“高行之书法已得蔡伯喈真意,元龙且先借我观摩几日。”
“少来!莫欺我不知你那貔貅性子!”
陈登大急,挽起衣袖欺身上抢,可惜不久前刚吐了十几个脸盆的寄生虫,内耗太过严重,根本不是陈矫对手。
“枉与季弼相交十余载,登竟不知阁下竟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无视好友一脸气急败坏,陈矫整整衣冠,“元龙当真欲以广陵孤军以对江东兵马?”
“然也!江东兵马虽众,可虑者不过孙策、周瑜二人。今孙策屯兵柴桑,欲先破黄祖后取豫章,而周瑜驻守牛渚以防刘勋,重任在肩不得轻离。”陈登顿了下,横陈矫一眼,傲然道,“除孙、周外,江东或是有勇无谋、或是胆小如鼠之辈,纵是千军万马,又何惧哉!”
“话虽如此,然兵事凶险,元龙亦大意不得。”
见自被高进识破计谋、挟为人质之后变得有些消沉的陈登再度意气风发,怕好友眼中无人的老毛病再犯,陈矫即喜且忧,“矫窃以为当固守匡琦,再令甘宁率水师从旁扰敌策应,二者互为犄角方是稳妥之道。”
“若无水师助阵,吾自要先率郡兵坚守此城,而后再寻良机破敌。有甘兴霸如此得力臂助,某却要御敌境外,一战挫尽江东锐气,使其再不敢面北争雄!”
见陈登豪气干云之状,陈矫一下念头通透,明白高进所书诗句真意。
高行之竟摒弃前嫌,将广陵一郡之地及抵御孙氏重担尽数托付元龙?其人心胸如此,可见着眼之处定不止于徐州。或许,我当听从元龙劝告,弃了西向投曹之心……
陈矫早年避乱居于江东,袁术与孙策都曾重礼相聘,然陈矫俱不应命,后返回广陵,受陈登邀请出任功曹。
由于过继的母族每每依陈珪之命行事,郡人皆以为其亦定要附陈登骥尾,实则陈矫心中自有主意,郡功曹一职不过看在好友面上暂且受之,真正想法乃是前往许都,投入霸府效命汉室。
“季弼,吴寇虽不足虑,然此次集二郡之兵前来声势不小,郡内难免人心浮动。登欲率众迎击,城中之事还请季弼尽心操持。”
“元龙何须此言,守土之责人皆有份,矫安敢不效全力?”
“哈哈哈!内得季弼相佐,外有兴霸辅助,孙权小儿纵领十万之众前来,登亦视如土鸡瓦犬,定一战而溃之!”
丹阳,秣陵城外。
端坐马上,环视身前应命前来的陈武、凌操等一干精兵悍将,年仅十七、首次领兵的孙权心中豪气激荡。
世传父亲江东之虎美名,兄长战无不胜,更得小霸王之称,我,孙仲谋,这次也要打得威风,一战,便赢得满堂喝彩!
不愧江东猛虎之子、小霸王之弟,此人虽是年幼,气势却不逊我等军中宿将。果真孙家子弟孙家兵,沙场无畏显豪情!
见方颐大口的孙权目露精光,初次独掌大军便把众将调度得井井有条,陈武与凌操相视一眼,同时面带赞赏的点了点头。
“听我号令!三军水陆并进,兵发广陵!”
我本陷阵一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