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郑玄一族南下远去,高进心下一宽,继而转头西眺,双目之中渐渐杀气弥漫。
“司马懿!本料你我间的这场宿命对决,当在二十年之后。不想你如此急着前来寻死,哼,那我便如你所愿!”
筹划收辽已久,却因泰山变局不得不暂时搁置,高进面上不以为意,内里却早大动肝火。
“对上曹阿瞒,小爷都没吃过这种亏,司马老贼果真阴险狡诈,出道第一招便打到我的软肋上。泰山军北面袁谭,西邻曹军,我之前却是忽略宣高所要面对的压力了……不对!观司马老贼行事,其人心性隐忍而阴毒,既然出手,断不会只这一招!”
“等等!若无曹阿瞒允可,济北曹军不可能轻启战端,在河北兵马大军压境的情况下对泰山军悍然出手!……如此说来,司马老贼偷袭奉高,为的是引袁谭南下,再把我等拉入战局,但若计止于此,我只需进兵北海,直指袁谭腹心之地便可化解……”
“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司马懿必有后计!嘶——我明白了!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此獠竟是如此盘算!好大的胃口!”
“李二宝!”
念头通透之后,高进暗赞一声,立马扬声大喝。
等了半响,不听那贱贱的声音答话,高进反应过来,亲卫队长已领命护送郑氏一族南下。
环视左右,高进目光盯在一名百人团卫士脸上,“吕羽!六百里加急,火速赶往牟县,探得最新战况来报!”
就在高进自以为看穿司马懿全盘计划时,奉高城外的曹营之中,一场谈论正在进行。
“截击袁谭,重创青州兵马引河北前来支援,迫使吕布北上加入战局再趁乱取利?”
大帐内,应李整之请,率乘氏李家精锐赶来的李进听说要弃了奉高,转而兴师北上攻打袁谭,脸上对侄儿病情的关切立即消失,神情变得郑重而冷酷。
“正是!”因病错过小沛之战,刚刚痊愈就听曹操调遣、赶到济北主持青徐大局的李整点头应道。
“你怎会有如此想法?”沉默片刻,李进问道。
李进乃是李乾之弟、李整亲叔,自幼勇烈过人,深谙行伍之道,因平日极少外出,只在乘氏打磨战技、操练李家族兵,因而声名不显,未曾闻达诸侯。
但是,李进却有过一项少为世人所知的壮举——正面击败吕布!
数年前,吕布入兖州,与曹操于濮阳连场恶战,因大旱和蝗灾军中急缺粮草,曾亲率兵马到乘氏“借”粮,不意竟被李进率族中精锐击败。
虽然吕布因与曹操交战许久,所率乃是疲惫之师,加上有些大意轻敌,但当时飞将纵横中原,威名赫赫,李进敢正面抵抗并成功将其击退,可见勇武非比寻常。
“此乃司马仲达之计。”李整如实答道。
听说不是李整自己主意,心中满是不快的李进立即嗤笑一声,“哼!纸上谈兵!腐生之见!”
“叔父,仲达胸有韬略,非是只会夸夸其谈的一般书生,河内司马氏看似诗书传家,实则乃是殷王之后,族中亦有战阵之道传承。”
“胸有韬略?哼,那我倒要见识见识。”李进不屑一笑,见李整欲再争辩,抬手止住话题,转而问起曹操应允青州刺史一事。
“这……却是出了些许变故……”
晓得李进性情粗豪,李整考虑了下措辞,才缓缓将曹操先行授己北海相,等击败袁绍再履行前约之事相告。
“什么?!”李进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大战一触即发,曹孟德竟出尔反尔!我问你,可知汉帝新命青州刺史是为何人?”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上至三公九卿,下至州牧郡守,天下大小官职尽归其任命。
先前为交好袁绍,除把大将军之位相让外,曹操还任命袁谭为青州刺史。而在袁绍传檄天下、彼此决裂之后,曹操便顺手剥夺了袁谭的刺史之职。
看似儿戏,且有名无实,但毕竟出自朝廷正式任命,一州刺史,仍是无数世家豪强可望而不可即的高级官职。
“乃是吕布那厮。”李整咬牙恨道。
“岂有此理!”听得仇人之名,李进勃然大怒。
“叔父,曹公如此任命,乃因知晓我李家与吕贼有不共戴天之仇,欲在击败袁绍之后,令侄儿统筹青徐大局,与吕贼一决雌雄!”
“果真不愧奸雄之名。”李进冷笑,“先任北海相,后授以青州刺史一职?你怎就轻易信了曹阿瞒的画饼!”
“叔父慎言!”听李进直呼曹操小名,李整大惊。
“怕什么!吕布我尚且不惧,会怕他曹操?”看李整好似被自己的不逊之言吓得心惊肉跳,李进有些不喜。
“叔父,非是侄儿胆怯,而是今时不同往日,彼时吕布虽勇,于兖州却是无根浮萍,我等纵然不敌,亦可据城坚守、力保李家基业不失。然今日曹公威服中原,顺者昌、逆者亡,贵如汉帝亦需仰其鼻息,何况是我等一地骤兴豪强。”
乘氏李家兴盛于李乾之手,但李乾并非乘氏出身,其人祖籍乃是山阳巨野,少时有英雄气概,在乘氏集合了数千食客,后率众效力曹操,随讨黄巾、袁术、陶谦,多次立下战功。
兴平二年,李乾意外被捕,因不肯降敌,被吕布手下薛兰、李封所杀。李乾死时,李整年仅十八,一开始威信未立,得亏李进鼎力相助才得以统领李乾部众,并继承了李家家主之位。
面对李进,李整向来恭敬有加,虽是家主,却只以侄儿身份自居,像今日这般用略带责备的口吻应话尚是首次。
听到李整一番话,李进呆立当场。
“叔父,我——”
“哈哈哈!子修能有这等见识,我日后见了兄长,也能拍着胸脯跟他堂堂正正要酒喝了!哈哈哈……”
“叔父莫怪,小侄——”
“诶!什么小侄!拿出你刚刚三军统帅、一族之长的气度!”
对上李进欣慰目光,李整不由一怔。
“整,谨受叔父教诲!”
“嘿,什么教诲,我一介粗人,只懂打打杀杀,大字不识一个,李家之事还得靠你自个拿主意。嗯,曼成那小子倒是有些见识,不过老把话闷在心里,你平日多与他来往则个。”
“曼成亦受曹公之命前来青州,叔父沿途可曾遇见?”
“在后头押运辎重呢,我心急此间战事,先行赶了过来,哪晓得闹了半天,你信中的紧急军情,却是在这城外敲锣打鼓、整军列队喝西北风!”
“叔父见笑了。”李整赧然一笑。
“子修,曹孟德生性多疑,又惯会对手下使那望梅止渴的技俩,你日后在他手下任事,却需多留几个心眼。还有,你说的司马仲达乃是世家子弟出身,与我等终究不是一路人——谁在外面!给老子滚进来!”
我本陷阵一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