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见陈宫(上)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庭院石桌上,吕布前不久送来的英雄酿只剩半瓶。

下午闲来无事,陈宫坐望天外云卷云舒良久,却难以做到去留无意。

自斟自酌了半个时辰,想到大半个月来吕布对自己的态度变化,向来清醒冷静的陈宫八两烈酒入愁肠,竟感到眼下有些凉意。

陈宫本以为此次曹军来势凶猛,未及交战便连失两城的己方定是凶多吉少,不意高进异军突起,阻曹操于小沛城下。得知曹操退兵,陈宫欣喜异常,等吕布率军返回下邳后,正打算劝谏吕布大力整顿内政,好在徐州真正站稳脚跟。

不想,吕布一直闪烁其词,再到后来竟多次找寻借口避而不见。

“隔三差五送点东西过来?哼,吕奉先,为何如此小瞧于我,陈宫所求,岂是这等小恩小惠!”

想到吕布不听忠告,自身壮志难酬,陈宫仰头将瓶中烈酒一饮而尽,随手甩飞空瓶,双目不禁泪下。

正值心烦意乱,胸中悲切莫名之时,仆人来报高进求见。

“高行之?”

拭掉泪水,看向仆人,确定来者是高顺之子后,陈宫脑中顿然清醒过来,本欲出门迎接,想到现在一身酒味,赶紧令仆人前去好生接待,自己则急步返回房内洗漱更衣。

客厅。

“你家主人是否要事在身?若是如此,高进改日再来拜访。”侯了两刻,茶水添了三趟,坐得腰有点酸了还不见陈宫出来,高进不由问道。

“高公子请再稍等片刻,主人马上过来。”

仆人话音刚落,陈宫绕过屏风来到厅中,一脸愧色的拱手致歉,“陈宫惭愧,让行之久等了。”

“不敢,公台先生事务繁忙,是小子孟浪前来打搅了。”高进赶紧起身回礼。

和陈宫不过数面之缘,之前虽说相谈甚欢,但近一个月不见,加上其人与老爹关系微妙,第一次登门拜访的高进还是很客气的。

一番寒暄过后,陈宫问蔡伯喈之女是否安全救回。

高进看了眼厅内两个仆从,而后目视陈宫。

“你们先下去,未有吩咐不得入内!”

等厅内只剩自己和陈宫二人,高进言及蔡琰已经救回,不日将跟随张元前来下邳。

“张稚叔身死,其子将河内献予曹操,可是出于行之计策?”陈宫自有消息渠道,已知曹操令曹洪率兵北上,并遣史涣前往河内追击眭固。

得到肯定答复,陈宫长吸口气,再追问细节,高进将杨丑暗杀张杨,眭固与杨丑火并等事相告。

“杨丑伏诛,眭固出走,张稚叔所部还剩多少?皆肯跟随其子前来徐州?”

“得知子初兄欲献河内予曹操,并领部众前来投奔温侯,张稚叔麾下两千多人顿时散了大半,只剩千余誓死追随子初兄。不过,此千余将士,却是张稚叔多年前到并州亲手招募的士兵,战力尚为可观。”

“千余精兵?曹阿瞒肯放张子初率众来投?”当面之时常常口出恶言,私下谈及曹操时,陈宫倒是未以曹贼称之。

“今天下未定,曹操为安各路诸侯之心,自当示人以宽。子初兄别无所求,只是率千余人马借路东来,且温侯与其联盟共抗袁绍,曹操当不至于拒绝反悔。”

“联盟共抗袁绍?!”从高进口中得知确切消息后,陈宫愣了下,随即想到吕布对自己的态度变化,脸色变得相当复杂。

“先生恕罪,若非如此,曹操不肯轻易退兵,当时公台先生不在小沛,未能……”提起这事,高进站起身,到陈宫面前躬身请罪。

“行之何须道歉,陈宫岂是贪恋权势、不明事理之人。”

抬手止住高进话头,陈宫沉思片刻,再看向高进时的眼光变得很是意味难明,“只是共抗袁绍尚不足以令曹操退兵,你与奉先是否别有计议?”

“小子无礼,还请公台先生海涵。”

听到高进承认,早有所觉、但心里一直不敢也不肯承认身为吕布手下首席谋士的自己,竟被一晚辈后来居上的陈宫愣住了。

厅内一时无言。

“行之此次前来,可是为了与玲公子结婚一事?”

“正是,小子斗胆,恳请公台先生为我做媒。”

“可。”陈宫点了下头,闭上眼,神情显得很是疲惫。

瞧陈宫这反应,怎好像一颗心被便宜老丈人伤透的样子?

注意到刚才陈宫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高进暗道不妙。

再看陈宫不欲过问自己与吕布商议的内容,以及流露出的逐客之意,生怕其人生了离去之心,高进连忙将攻略青州之事相告。

“行之怎又信得过我了?”陈宫睁开眼,似笑非笑的看着高进。

高进不答,面露愧色。

“你欲用徐州跟曹阿瞒换得青州?”

“徐州位于四战之地,我等客军远至,势单力薄,难立根基。”

见陈宫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之色,高进明白对方欺自己年幼,认为黄毛小子不识大势只会信口开河,于是干脆出言相激,“公台先生,温侯得徐州已近三载,为何我军愈发势弱?”

你小子在质疑我?!

陈宫挺起身,双眼之中精光闪烁,“若是奉先听得我言……”

“小子唐突,试问若是数年前温侯能依先生之言行事,先生如何以徐州为基业,辅助温侯与曹操、袁绍一决雌雄?”

“自是联合袁术,其人兵多粮广,奈何手下无有善战之将,与吕布乃是天作之合。”

“若是如此,温侯早为阶下之囚矣!”高进大笑。

“哼。”见高进如此无礼,陈宫脸色变得极为阴沉。

“公台先生,早年孙坚依附袁术,自愿献南阳为其前驱,结果又是如何?”

陈宫不答,高进冷笑一声,“孙坚大败董卓,却为袁术掣肘,因粮草被断已至兵败。彼时袁术实力弱小,尚容不下孙坚,若其坐断淮南拥兵十余万,已有不臣之心,岂能忍一虓虎于卧榻之侧酣眠?”

陈宫无言以对,停了好一会才辩道,“汝非袁术,岂知袁术定容不得吕布。”

“哈哈哈。”高进忍不住大笑,“公台先生欲要自欺欺人乎?袁术连自家兄弟都容不得,何况是手刃丁原、董卓的吕布。”

“你——”你小子对未来老丈人心存不敬,却还敢叫我去当媒人,我要去跟奉先告状!

“公台先生,高进能否冒昧问上一句。”

陈宫冷哼一声,“说。”

“请问公台先生是否一心辅佐温侯,还是仍对袁术留有幻想?”

问过曹性,得知郝萌还在下邳活蹦乱跳,高进确定现实之中陈宫未曾背叛吕布,不过观其行事,和淮南一直有所往来倒是真的。

“袁公路现在不过冢中枯骨,行之何必多问。”

我本陷阵一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