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危机

又过了两日,在颜氏尽心的照料下,高进伤势恢复远超预期,已经能够下床缓步行走。这天傍晚,再度饱灌一大碗药汤后,见院外霞光满天,高进动了外出逛逛的念头。

“母亲,我到外面走一走。”

走进厨房,把碗放在灶台边上,高进对正在淘米准备熬粥的颜氏说道。

“伤还没好,不要出去。”颜氏自然不准。

“躺了十来天,再不动一动,骨头都要生锈了。”

见儿子执意要出去,颜氏只能无奈摇摇头叮嘱道,“那你只在附近走走,晚些时候元化先生要过来为你复诊。”

“晓得了。”

高进应了一声,便走出厨房,穿过小院来到大门边上。

时值九月,秋高气爽,风很淡云很轻。

“落霞与孤鹜齐飞,远山共原野一色!好,好风景!呕——”

伴着万道霞光,高进跨出迈向新世界的第一步,只是,浑浊的空气对穿越时空而来的旅客不甚友好。

各种动物米田共混杂在一起的味道,令毫无准备并深深吸一口气的高进险些把隔夜药渣都吐出来。

踮起脚尖,小心规避路上流淌的各种不知名泛黄液体,高进废了老大劲才走出狭长的小巷,回望一眼自家住宅。

黄泥浇筑的外墙早剥落得坑坑洼洼,年久失缮的茅草屋顶更是随着秋风阵阵起舞。

“这就是吕布军头号大将的府邸?说出去谁信呐。”

之前屋内的干净整洁,让忧心前途的高进一时没注意到居所是何等简陋,出了门,这直观的视觉冲击令其对吕布在徐州的前景更加没有信心了。

当然,身为吕布倚重的左右手,地位只落军师陈宫半头的高顺本不至于过得如此清贫,在吕布占据下邳之后,便因功受赏得了一处大宅和许多钱粮,只是高顺将赏赐全部分给陷阵营将士,只在距离军营较近的此处安下小家。

“便宜老丈人见利忘义最是反复无常,无信无义之名人尽皆知,手下却有老爹这样的忠贞之士,也真够奇葩的。”

想到下邳城破之时,武勇为天下之冠的吕布摇尾乞怜,谋略过人的陈宫心有不甘的愤慨赴死,功名未立的张辽不甘默默无闻于世而曲线求降,唯有老爹高顺一言不发默然随主而去,高进一时感慨莫名。

“老爹,你和便宜老丈人那忠贞不渝的基情可害苦我了。”

对吕布,前身服其武艺而不耻其人品,因老爹和绮玲妹妹的缘由不得不为其效力,至于此时的高进,若是可以,更愿意带着父母和吕绮玲脱身离去,而不是为胸无远略的吕布卖命。

唉,可惜降是不可能降的,跑又不跑不掉,这辈子只能跟在赤兔后面,给便宜老丈人把马屁拍舒服喽。

没办法,谁让咱馋他吕家闺女呢?

胡思乱想间,漫无目的四下游走的高进来到西门边上。

此时南濒泗水的下邳为徐州刺史部,沂水、武水北来绕城与泗水相汇,既有水运之利,又得灌溉渔猎之便,物产十分丰富。

而作为下辖十七城的下邳城,经济和文化则相当发达。

兴平二年(公元195年),笮融为下邳相时,督管下邳、彭城、广陵三郡的运粮,生性残暴却笃信佛教的笮融将其中大量物资占为己有,在徐州至扬州一带大规模修建豪华佛寺,吸引数千户佛门弟子到此聚居。如今外逃的笮融虽然兵败被杀,但佛教在下邳依旧十分盛行。

看着城门处不时进进出出的和尚、尼姑和佛教徒,高进有种很强烈的时空错乱感。

“说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知道临死都没放弃杀戮的笮融有没有修成正果。”嘴角泛起一丝意味莫名的讥讽,高进游兴已尽,打算回返家中。

“哪来的叫花子,滚远点!走路不长眼睛吗!”

却在转身之际,被一大股正要出城的人马堵在道旁,高进废了好大的功夫,挨了诸多白眼才在日暮将近时挤到这票人马的背后。

“老丈,这是谁家的车队?竟如此奢华。”

敢给将二代使眼色,好大的威风!怕是不晓得俺高小嘉的厉害。

眯起眼,高进问旁边正要收摊的老人家。

“怎么?小伙子被呵斥两句心有不忿?”老丈放下手头活计,笑道,“那是前太尉陈球之侄、吴郡太守陈瑀、汝阴太守陈琮的从兄、沛相陈汉瑜陈公的家眷。”

“陈宫?”对于陈宫这位与父亲相看两厌的知名人物,高进还是挺熟悉的,“老丈记错了吧?军师字公台,虽是兖州名士,但家世却没这么显赫。”

“记错?!”老丈吹胡子瞪眼道,“老夫说的是陈珪陈汉瑜,娃子你年纪不大,耳朵却是背得厉害!”

“陈珪?陈登他爹?”老丈点头应是,此时高进脑中似乎捕捉到什么重要信息,连忙在老头“知道就好,那可不是咱惦记得起的大人物”目光下追问道,“他们不是本城人吗?现在外面兵荒马乱,为何不住城里反而举家外出?”

数年前,因为父亲曹嵩被害,曹操东征陶谦,攻破徐州后大举屠城,杀得尸体堆积如山、泗水为之断流。此时曹军复来,且军势更加凶猛,许多被杀怕的徐州世家大族不是纷纷外逃,便是躲在城防坚固的下邳城里。

因而,老丈对高进的疑问并未多作他想。

“传言是年迈的老夫人思乡情却,想趁腿脚还灵便回娘家三五日。”

老丈的回答,高进只听了一半,到后面脑中完全只剩一个念头了。

“该死!只顾着寻思天下大势,却忘了近在咫尺的危机!”

想到陈珪父子在此番徐州之战中扮演的角色,以及陈登那一系列胆大包天却又风骚至极的操作,高进额头上顿时冷汗连连。

“只听到一个名头便吓成这样?真孬。”对身材修长、容貌俊郎的高进,老丈一开始感官还是很不错的,这时见他目光呆滞、冷汗直冒,却是不禁撇了撇嘴,“少年郎,那陈家父子来头虽大,却也不是吃人的猛虎,你何至于怕成这样。”

不是吃人的猛虎?

谁说诡计多端、心肠毒辣的陈家父子不会吃人?

回过神的高进没有跟老丈多做解释,道声谢后便不顾伤势往家中方向直奔而去。

“但愿,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