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二人的话,林间开始蹙眉寻思。
这事儿听起来有鼻子有眼的,多半黄家真在闹鬼。
他问道:“为何黄老爷不去请别的道长,偏偏来找我?”
“整个任家集就你一个道士,不找你找谁?”
大汉见他还在迟疑,于是通牒道:“黄老爷可是吩咐过我俩了,务必要请道长过去。不管是请,是背,是抬,是拖,总之您得跟我俩走。”
嗬,这是横竖都得去了?
林间心想也别跟这俩凶神矫情下去了,这鬼事儿还挺有意思的。
去就去吧!就算挣不来银子,至少也能混顿饱饭吃。
他四下瞅瞅,发现穷逼道观连法器都没有,就几张黄纸而已,被林间无奈地揣进了袖子里。
这黄纸可是大有用处的!
黄天霸家相比其他乡民的房舍要堂皇许多,别家都是篱笆墙,最多是土墙。黄家却是砌的白砖墙,黑飞檐,院子里还栽着招财树。
三人径自看到客厅,大汉对黄天霸道:“回老爷,人给你带来了。”
林间见黄天霸五大三粗,豹头环眼,满面愁容,正病恹恹靠在椅子上。
黄天霸怏怏地问:“大师来了,怎么称呼啊?”
林间听他说话声音有气无力,想来被恶鬼折磨的不轻。
他回道:“贫道姓林。”
黄天霸马上道:“林道长请坐,来人,看茶。把我刚泡好的普洱茶端过来。”
林间听了差点没晕过去。
我可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喝你一碗普洱茶,估计别捉鬼了,我直接就成鬼啦!
于是他连忙摆手说:“多谢黄老爷好意,贫道不善饮茶。”
这时,丫鬟已经托着茶盘和点心走了过来,黄天霸说道:“既然大师不善饮茶,那我也不喝了,你们下去吧!”
林间闪闪地泪光目送着丫鬟手里的点心,无限悲凉,怅然若失。
我是说自己不善喝茶,没说不善吃点心啊!
黄天霸问道:“大师过去可捉过鬼啊?”
林间心想:既然来了就不能露怯。
他目光微阖,淡淡道:“捉鬼不过小事情。而已,鬼分成凶嗔恶煞四种,待我看看您家的鬼祟就明白了。”
黄天霸感慨道:“大师知道的真多,那就有劳大师了。”
林间道:“贫道捉鬼的收费却与别人大不相同。不知黄老爷选择哪种啊?”
黄天霸纳闷:“道士捉鬼咋还这么多说头?”
“当然啦!贵的五千两,便宜的五两。”
黄天霸一听相差这么多,感到诧异,遂问:“有什么不同?”
林间解释说:“五千两是我亲捉鬼,不过这样有个不好的地方。那恶鬼知贫道法力高深多半不敢出来,等我走了之后再害你。这样一来我就不能走,黄老爷也就得花钱养活我。虽说我生活俭朴,一年起码也得要五十两银子。我估摸着自己还能活100年,这样算来要五千两不为过吧?”
黄天霸马上又诘问:“那便宜的呢?”
林间眼珠儿骨碌一转:“便宜的就简单多啦!黄老爷买我一张符箓,一旦遇到鬼祟纠缠就贴在她脸上,那恶鬼自然就魂飞魄散了。不过这得先付钱。”
黄天霸心中合计:五千两的选项不用问肯定被否决了,于是说:“那就有劳大师画符了。”
林间又暗自挠头。黄纸倒是带来了,可是自己根本不会画符啊!
不过既然收了对方银子,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取过纸笔,装模作样地在黄纸上画了几笔,希望能蒙混过关。
他暗忖:这里都是杀猪的屠夫,各个五大三粗应该是不通文墨的。
他猜的没错,黄屠夫自然看不出来。不料,这时候管家走了过来,甚觉怪异,生怕有猫腻。
他虽没见过道士画箓,可谁家道长会在黄纸上写字啊?
管家费解说:“大师,如果我没看错您的符上写的是字吧?碧池。”
林间:……
“对啊!碧乃碧游宫,通天教主知道吧?”林间轻咳一下,端起姿态强行解释说:“池就是瑶池的意思,这两都是神仙住的地方,难道不够臭屁吗?还不赶紧接纸!”
管家听了也就没再起疑追问。一来他的确不懂得玄门之法,更重要的是黄天霸在任家集这么多年来一直横行无忌,他根本不相信有人胆敢骗黄家。
黄天霸将符贴身揣了起来,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好在四姨太的冤魂都是隔一天才过来吓唬他,黄天霸当晚倒是可以安稳入睡,所以也并没提心吊胆,吃完饭,喝完茶,早早就上了拔步床睡下了。
子时刚过,空气中突然散发出湿漉漉的气息。
滴答,滴答,滴答。
黄天霸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怔了一瞬,果然感应到了悠悠的寒气漂浮在空气里。
他脸色霎时苍白,冷汗不自觉的就冒了出来。
难道四姨太今天又来了?
不是隔一天一来吗?咋突然不讲武德了?
正惊恐万状着,四姨太的幽灵已然欺到了自己身前。
黄天霸咽了咽干瘪的喉咙,恐惧道:“你昨天才刚吓过我,今天怎么又来了?”
“因为老娘今天不高兴!”
四姨太阴笑着眼角一抽,像条蛇似的蜷住了黄天霸,随即眼睛一瞪,气急败坏地吼道:“你这个腌臜畜生,对我始乱终弃,我真想将你的肉一口一口咬下来。”
黄天霸瞥着她苍白又有些发皱的脸皮,期期艾艾的央求说:“过去……过去的事情……是……是为夫的错,可我已经……给……给你风光……风光大葬了,你干……什么还不……还不放过为夫我啊?”
“臭男人!你以为花点臭钱给我办了场葬礼就能解除我对你的憎恨?休想。”四姨太尖声咆哮道:“我会永远纠缠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哈……”
她早已看透了黄天霸其实是个色厉内荏,怯懦软弱之辈,就像市井泼皮一样欺软怕硬。一旦遇到危险胆量比普通人要小得多。
其实,黄天霸早就知道四姨太只想从吓唬自己中得到快感,并不想害他性命,本来被吓唬多了,对于这种恐惧应该感到麻木。但他虽然明白这些,只是一看到四姨太那张森森僵白的鬼脸心里就禁不住发颤,哪里会不恐惧?
霎那间,他脑海里一片空白,连思考的能力都丧失了,就只剩下了恐惧。
我在大正朝当熔魂匠的那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