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若寺在镐天城西南的八云山内,雾高山陡,显得多少有点诡秘。
林间跟范二来到时,山里散着浅浅的雾气,仿佛蒙着一道白色的纱幔。林深树茂,不时还有山鸟发出足以惊扰到人的怪叫。林间一阵恍惚,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崎岖的深山乱林间。
“这座山怎这般荒蛮啊?我原以为京城附近都是热闹的地方呢!”
范二思忖着说道:“璃若寺这里许多年前就很邪性了,那股劲儿,怎么说呢!有点像你们镇邪司!”
林间表情古怪地看着他,眉挑得老高。
范二见状解释说:“在璃若寺出家的僧人都是挑选出来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但凡有人来这座庙里出家用不了几天必然横死。所以啊!朝廷在选僧人时也都是挑命格硬的,且这里也从不收留游方挂单的和尚。”
“朝廷选僧?”林间问:“难道这座寺院归朝廷所有?”
“这里是皇寺,太祖皇帝便是在这座庙里诞生的。”范二道:“自然归朝廷了。但璃若寺一来邪性,再者又是藏在深山野林之中,所以香火并不兴旺,每年都得靠朝廷救济。”
他又沉吟片刻,跟着说道:“后来皇城里经常出现诈尸伤人的事情,被斩杀的犯人按程序被缝尸人缝号尸体后都要交到义庄做短暂安置,再等待家属接领。可是义庄镇压不住死者的邪气,那些刚被缝上头的尸体在月圆之夜会诈尸伤人,让当时的官府很头疼。后来人们发现只要将尸体送去璃若寺就安全了,于是那里就成了安放怨煞之气尸体的最佳场所了。”
“诈尸”跟“活尸”是两种概念,活尸可以拥有像正常人一样行为,只是因无魂所以没有思考能力。诈尸只是怨气在短暂作祟,就是人死后多的那口气,怨气自然而然的消散后也就没事儿了。
俩人以极慢极慢的速度一路逶迤前行,将近一个时辰才到了山顶处。
林间怔了怔,仰头看见一座斑驳陈旧的寺院出现在眼前。目测这座寺院少说也有几百年了,魅气森森的,两旁都是高大且宽的树,就风一吹,狰狞的枝桠大叶沙沙作响跟着又深幽远去。
璃若寺静静矗立着,中间高悬着硕大的牌匾,其色深黑,因年久都有了巨大的豁裂口。
林间望着斑驳的牌匾,突然有些心悸。这座寺院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诡异妖瘆的气息。
真的是皇寺吗?
寺庙大门只是虚掩着,透着宽大的门缝向内望去,发现里面空荡荡的十分萧索。
“这里现在该不会没有和尚吧?”
林间心中没底,弱声问了句。
范二摇头:“不会,这里的确诡异了些,可和尚肯定还是有的。”
他边说边推开了寺院的大门,门口建了一座墓塔,塔中摆放着的都是一个个的骨灰坛,且很小,很精致。
“这是什么东西?”
“灵婴墓。”
范二答道,又自觉地冲着墓塔鞠了一躬,跟着解释说:“璃若寺最初寄放的都是夭折的婴儿。大正朝在立朝初期还是很稳定的,某些人夭折了孩子还能自行丧葬。后来随着时局混乱,加剧了百姓的负担,有些人养不起孩子饿死了都无法安葬,只能仍在襁褓里草草掩埋。小孩子未成人,不懂事理怨气更重,很容易就会使家宅不宁。人们就将孩子的灵位寄在璃若寺璃,由寺庙养灵,逐渐的寡淡他们的怨气。世道越乱死的孩子就越多,璃若寺最初就是干这个的。”
林间恍然,点点头,感觉寺院里的恐怖气息更加浓重了。
院子里毫无人迹,阒静深幽,一路过了天王殿才见到一位扫地老僧在那里默默干活。
这等幽深的古刹环境无需说十分压抑,所以俩人一直都提心吊胆的,迈步都不敢使劲落地。
但即使这般轻的脚步声还是被老僧发觉了,他抬头看见俩人突然露出十分惶恐的表情。
“你们俩怎么连这里都敢来?”
扫地僧惊呼:“这里可是璃若寺!”
范二笑道:“我是京兆府的捕役,名范二,来这里想调查案子?”
他见扫地僧不理会自己,又接着说:“五庄观养血池的事情您听说了么?”
老僧眉毛略动了下,但须臾就冷道:“不曾听说过,道门是道门,僧门是僧门,虽然都是出家人,但同门不同路,他们做的恶事与敝寺无关。”
范二讪讪一笑,说道:“养血池与贵寺肯定无关。只是五庄观养血池采集了都中女子的人命精血,而那些行凶之人却是特别奇怪。有人施邪法用被斩杀之人的尸体做成活尸,然而去强抢民女。众所周知,被斩人犯的尸体都是需要在贵寺停尸几天散了祟业才能抬走的。”
扫地僧顿住了动作,挺立了身形。林间仔细一瞅,这人年纪也就大三十几,并不是很大,为何要装出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
还是那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扫地僧未言语,忽然用力一扔,将手中扫把扔在范二身上,然后脚步橐橐地走掉了。
范二一愣,瞥着林间,用眼神问他:“这啥意思啊?”
林间也是眉头深皱。
“难道他要我帮他扫地?”
林间思忖片刻,说道:“扫地或许只是前俩字,后面不是还有出门这俩字呢吗?”
“赶我走?”范二哂笑道:“那我可得让他失望了。走,咱俩过去看看他,我觉得这和尚不简单。”
林间马上点头:“对,扫地僧一般都不简单。”
僧人转了个方向,借着树木的掩护很快就不见了。
后面跟着的俩人怔然,范二道:“扫地僧呢?咋跑的这么快?”
林间指着一幢寮房说:“他会不会在里面?”
没有头绪,俩人只能那寮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