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七十四条小鱼干

沈千帆闻言,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楚行洲。后者看上去非常无辜,发梢被黑暗深处涌动的寒流吹拂着,那双漂亮的瞳孔微微涣散,就好像真的在黑暗中分辨不清方向似的。

听了烛阴的话,他甚至还把沈千帆的手拉得更紧了。

烛阴瞥了他们一眼,冷笑一声扭头走了。沈千帆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鼻尖,拉着楚行洲匆匆跟上。

看起来他哥还对狐狸精有偏见,恐怕他得找个机会好好跟烛阴聊聊。

从那废弃的工厂里出来的时候,外面仍然是一片漆黑。此时已经是深夜,郊外没有城市里的灯红酒绿、霓虹闪烁,但胜在空气污染少,头顶的星星很亮。

“咪!QuQ”沈小鱼兴奋地叫了起来。沈千帆抬头望去,就看到了远处地平线上那条银白色的光柱。这里是赤水市的东北角,距离不周山很远,但即便如此,那座山峰依然是如此宏伟。

沈小鱼好像对那亮晶晶的山峰很感兴趣,有事没事总喜欢盯着那个方向看。

沈千帆宠溺地摸了摸沈小鱼的耳朵,后者舒服地扬起了脑袋。

返程的路上,坐在后排的老乌和Andes都睡着了。楚行洲开着车,瞥见沈千帆还在玩手机,就问他:“要不要睡一会儿?”

沈千帆摇摇头说:“我不困。”

话音刚落就打了个哈欠,沈千帆连忙伸手捂住,别过头去希望楚行洲没发现。

他怕所有人都睡着了,楚行洲一个人开车会很无聊。

沈千帆强打着精神,但是大半夜的确实找不到什么事做,只有小胡刚下班,在朋友圈发了张搔首弄姿的自拍。

小胡估计也跟他差不多无聊。沈千帆刚给他的照片点了赞,没过半分钟就收到了消息。

小胡:“小猫咪,你怎么凌晨三点还不睡觉?这不合理啊。”

还没等沈千帆回应,小胡又急不可耐地发了一句:“难不成你也跟我一样为爱痴狂,失眠到天亮……”

这是什么非士流疼痛文字。

沈千帆微微皱眉:“你谈恋爱了?”

说好的狐狸精短情绝爱呢,怎么忽然就为爱痴狂了。

“呵呵。”小胡说,“才没有。”

沈千帆不知道这只小狐狸精的小脑袋瓜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问你个事。”沈千帆往车窗上瞥了一眼,玻璃上能看见倒映着的楚行洲的侧脸,“狐狸在黑夜里能看得清东西吗?”

“能啊,当然能。我们狐狸是夜行动物,看不清才有鬼了。”

看到这里,沈千帆忍不住回头看了楚行洲一眼,一副见了鬼了的表情。

手机屏幕闪了一下。小胡还没察觉沈千帆的异样,继续追问他:“怎么,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怕我看?”

沈千帆迅速地敲下了两个字:“没有。”

好不容易逮住一个半夜消遣解闷的人,小胡才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他,不停地给他发消息闲聊。

“一个人在家无聊吧,出来玩呗。”小胡说,“这个月我推销了了好些酒,等过些天发了奖金,我带你去白猫会所点两个男模,咱们一人一个怎么样。”

沈千帆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楚行洲,在对话框里又敲了几个字:“我不去。”

他可是有对象的正经人,怎么能去白猫会所找男模呢?

这些天他和小胡聊天的次数也少了,见面就更别提了。每次小胡约他出去玩,都没有结果。

“哇,白猫会所你都不愿意去?那可是全赤水市最高档的会所,里面的男模人均八块腹肌,嘶哈嘶哈……”一来二去的,小胡也起疑了,一针见血道,“小猫咪,你怕不是谈恋爱了吧?”

沈千帆回了他一串省略号,然后关掉了手机屏幕,揣进兜里,看着窗外。

......

回到山海医院的时候,天还是灰蒙蒙的,值班的小护士一个接一个的打着哈欠。

老乌和Andes打着哈欠下车,也不知道是太困还是夹带私货,老乌差点就迷迷糊糊地把沈小鱼也给抱走了。

沈千帆赶忙下车,去把沈小鱼给追了回来。

“千帆。”临走前,烛阴拍了下他的背,把胳膊搭上了沈千帆的肩膀。他瞥了一眼车的方向,意味深长地说,“哥说了估计你也听不进去,但我还是要说,你自己小心。”

烛阴忽然说这话,气氛有点凝重。沈千帆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正欲说点什么,老乌忽然也从背后一拍烛阴,把他吓了一大跳。

“行了老蛇,别叽叽歪歪的了。千帆也大了,让他自己解决去吧。”

烛阴还欲说什么,直接被老乌拽走了,只好作罢。

......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床灯。

沈千帆坐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妖物通鉴》。沈小鱼趴在他膝盖上,任由沈千帆一下一下地摸着它的背,给他讲故事。

沈小鱼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但是很享受沈千帆的抚摸,很快就舒服得呼呼大睡。

沈千帆看着睡成一滩烂泥的沈小鱼,顺手就把那本《妖物通鉴》搁在了床头,小声对楚行洲说:“我就知道沈小鱼不是从收容区跑出来的。它这么可爱的小猫,如果在收容区早就被人rua秃了。”

楚行洲只穿了件深色的睡袍,和他的肤色以及发色极为相称。他微笑着望向沈千帆:“你这么可爱的小猫,是不是有很多人欺负你。”

沈千帆能感觉到他面上不说,但语气里明显带着不悦。沈千帆有点不好意思地挪开了视线:“也算不上欺负,其实就是看到可爱的小动物忍不住想上手摸摸而已,很多凶巴巴的妖怪薅完之后还会给我吃的,它们就是忍不住想撸猫,都没有伤害我。等后来我哥罩着我了,就更没人敢摸我了……”

楚行洲笑道:“你哥哥这么厉害。”

烛阴虽然跟楚行洲隐隐有点不大对付的苗头,但沈千帆能感觉到楚行洲这会儿不是在讽刺。他的眼神里隐隐透露出作为一个小弟对大哥的崇拜:“是啊,我哥可会咬人了。只要是他想咬的人,没有他咬不着的,指不定哪天经过一个小草丛就被他伏击了,收容区里人人都怕他。”

“厉害。”楚行洲靠着床头,湿润发梢微鬈,勾起唇角懒洋洋地说,“怪不得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好像很想咬我一口似的。”

“……”沈千帆哽了一下,讪讪地说,“不会,他不会咬你的。”

他们现在进入了人类社会,拥有作为人类的身份,自然也要遵守法治社会的准则。烛阴就是看楚行洲再不顺眼,肯定也不能直接咬人。

不过如果抛开这些束缚,没准烛阴还真的想给他来一口。

楚行洲笑了一下,云淡风轻,就好像根本并没有把一条凶猛毒蛇的仇恨放在眼里。

“无所谓,他不可能咬的到我。”楚行洲的呼吸凑近,伸手摸他的脸,“不过我现在挺想咬你的。”

沈千帆脸颊腾地一下红了,下意识地伸手抵住他的胸口,隔开了一段距离。

咬这个字,看起来挺凶的,但是放在他们两个之间却有了不太一样的意味。此刻两人虽然维持着人形,但骨子里还是妖,亲昵的时候,血脉中的兽性会抑制不住地激发出来,想咬住点什么东西——比如说光洁的后颈、肩胛。

沈千帆耳根一软,撑在两人之间的手臂松了一点,距离一下子缩到了最小。楚行洲低头含住了他的唇,一边温柔地吮吻,一边摸他的脊背。

沈千帆习惯了这样的接触,他喜欢被人亲吻。小猫妖乖巧地仰着脸,靠在男人怀里,搭在他背上的那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过他的脊背,力道恰到好处,每一次都让他颤抖不已。

就在他有点喘不上气来的时候,那只手忽然停了下来,像发现了什么意外情况。

“什么东西?”沈千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眼尾泛红,蒙着一层水雾。他感觉到男人的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并且从里面拿出了什么东西。

沈千帆探头去看,只见他刚从自己身上摘下了一张黑色的符篆,上面用银色的墨水写了点什么。仔细一看,符篆上面那歪歪扭扭的几个字他有点眼熟。

这字迹是烛阴的手笔。

沈千帆顿时皱眉。烛阴在他身上动这种手脚是想做什么?

沈千帆不清楚那符咒的功效,连忙拉起楚行洲的手问道他:“伤着你了吗?”

面前的男人歪了歪脑袋,从他身上退了下去,坐到了床的另外一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伤着我的心了。”

沈千帆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

楚行洲肯定以为是他自己在防着他。他只看了一眼符篆上的咒文,脸色就沉了下来,似乎是知道那符篆是做什么用的。

“你放心,我没有对你用过媚术,也用不着劳神费心贴什么破解符。”俊美的男人坐在床边,垂着深邃的眼眸,像是真的伤心了。

看着他这副神情,沈千帆于心不忍,莫名想起了刚见到他的那天,没有一只猫咪愿意要他的小鱼干。

但是沈千帆要了。

沈千帆凑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楚行洲,温声说:“我相信你的。”

“真的吗?”

“真的。”沈千帆把脸紧紧贴着他的脊背,小声说,“虽然我也不知道原因,但我总觉得,我好像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喜欢你了。”

话音未落,他感觉男人明显的僵硬了一下。

随即,一阵天旋地转,沈千帆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他压住了。

楚行洲对这句话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大,沈千帆看到他的眼睛红了。

“如果我真的对你用了媚术,肯定不只是这样了。”半晌,那人说。

刚才的动作太大,沈千帆的衬衣都被掀了起来,腰间有点凉飕飕的,但是那点凉意很快就被掌心的温热覆盖住了。

沈千帆咽了咽口水,有点害怕,又有点期待,大着胆子问:“那会怎么样?”

楚行洲笑而不语,俯身亲他。“你想试试?”

很快,腰间不止是温热,几乎是有点烫了。

沈千帆知道狐狸精的天性,估计这家伙忍得也挺吃力。但这些天他们睡在一起,那人果真也没有越矩。

没想到率先忍不住的倒先是自己。

沈千帆抱着他的脖子,看着男人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有点喘不过气来。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要被溺死在这热潮之中了。

他望着天花板,一滴生理性的眼泪从眼角落下,滑到了下巴尖。迷茫间,他忽然叹息说:“我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你。”

楚行洲俯身,眼眶已经通红,眼神里却是和动作反差极大的温柔。他亲吻掉了小猫的眼泪,堵住了他的唇。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只要记得喜欢我就够了。”

.......

“气死我也!”老乌满脸悲痛,举起一个陶瓷茶杯作势要砸,但是想想这杯子值二十多块钱,又舍不得,只好憋着一口气又放了下来。

“怎么了?”Andes睡到中午,眼皮还有点红肿,穿着睡衣懒洋洋地从房间里走出来,就看到这一幕。

烛阴耸了耸肩,吐出四个字:“为情所伤。”

老乌前几天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当小夏的宠物龟,可是过了没几天,就发现他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他想办法加到了小夏的微信,发现她家里竟然已经养了一只宠物胖花猫。

看到小夏朋友圈里那只胖花猫的照片,老乌顿时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看起来气得够呛。

“就是它!就是那只丑猫!怎么又是它!”老乌歇斯底里的说。

烛阴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他:“悠着点吧。真羡慕你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有精神。”

Andes挠了挠脖子,最近他开始长新的羽毛了,身上有点痒。“你会不会弄错了,花猫都长得差不多吧。”

但老乌一口咬定:“绝对不会有错,当年我还是只小龟龟的时候,差点被这恶猫玩死。我做梦都忘不了这家伙长啥样,做噩梦的时候一掀被子满床都是它!”

沈千帆抱着沈小鱼从电梯厢里走出来的时候,恰好听到了最后一句。

“一掀被子都是谁?”他眨了眨眼睛。

“那只瞎眼的臭花猫。”老乌悲痛地说着,伸手就来接沈小鱼。这残酷的世界,也就只有小鱼能给他一点温暖了。

沈千帆一听就知道他在说什么了,当即嗯嗯啊啊的装傻。他可不敢告诉老乌,那臭花猫能进小夏的家门还是托他的福。

烛阴一眼就看到沈千帆,就心里有鬼似的挪开了视线。但是沈千帆不给他装死的机会,直接把那张符篆往他面前的桌上一扔。

“哥,这是什么?”

“什么?”烛阴装傻充楞,还想糊弄,但沈千帆已经在他对面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不用试探了,他没对我下蛊,是我自己要喜欢他的。”沈千帆说。

烛阴没想到他会说的这么直白,一愣,皱眉道:“千帆,他是狐狸精。狐狸精就是爱沾花惹草,本性难移,你无缘无故喜欢他做什么。”

老乌忍不住接茬说:“可他不是一般的狐狸精。老蛇,你看见他的本体了吧?那是什么品种的狐狸,长得像神话生物似的,我从来没见过。”

烛阴随手把桌上的糕点塞进他嘴里:“你闭嘴。”

沈千帆今天的心情相当不错。

反正他什么离经叛道的事都做了,注已经下了,一道走黑,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真的喜欢他。”沈千帆诚恳地说,“我总觉得我们之间有种很奇怪的缘分。”

“呵呵,缘分,你什么时候相信起这个来了。”烛阴皮笑肉不笑。

“楚行洲从前丢过一只猫,”沈千帆喝了一口茶,慢腾腾地说,“那只猫也叫小九。我总觉得,就好像是他一直在等我一样。”

沈小鱼忽然兴奋地“咪”了一声,又嘤嘤呜呜起来。

老乌眨眨眼睛,轻轻拍了拍沈小鱼的脑袋:“小鱼好像很赞成呢。”

“咪!QuQ”沈小鱼说。

老乌点点头,望着沈千帆:“难不成你小时候就认识他了?就跟那个老鼠精一样,只不过你忘了?”

“不可能吧。”沈千帆迟疑地说。

烛阴也说:“绝对不可能。我从来没在收容区见过那家伙。”

“那,难不成是千帆进收容去以前事情?那该是多久之前了,有一百年了吗?”老乌挠了挠自己的壳,嘀咕道,“你才一百岁,也不知道那家伙多少岁了,怕不是老牛吃嫩草……”

“是他自己这么说的吗?他到底什么时候见过你,总不至于是上辈子的事吧。”烛阴忽然看向沈千帆。

他这几天成天听老乌在他耳边叨小乌龟和公士的往事,也有点神经兮兮了。虽然他对转世这种事也是将信将疑,但还是开玩笑似的说了。

烛阴倒不是对楚行洲这个人本身抱有恶意,他只是担心沈千帆会不会被他利用,所以一直对他抱有敌意。但是如果万一,姓楚的真的能对他弟弟好呢……

想到这里,烛阴也沉默了。如果是真的,他当然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沈千帆迟疑地看着他们。

转世这种事他和烛阴都不是很相信,但是老乌似乎对此确信不疑,在见到小夏姑娘的第一眼,他就认定了她是公士转世。

至于证据,那是根本拿不出来的,全凭着第六感。

烛阴叹息,他也很清楚这件事自己没办法插手了,只好说:“我想吃烤肉了,妖怪街新开了一家味道不错,过几天带你们一起去尝尝。”

说罢,他不太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又补充了一句:“叫那家伙也一起来吧。”

“好。”沈千帆松了口气。

老乌在旁边凑热闹说:“嘿嘿,什么时候也请老夫去你们家吃顿饭。楚总家里的小鱼干真是美味,老夫还行吃点。”

老乌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怀念地砸砸嘴。

“你想吃的话,周末给你做吧。”沈千帆微笑着说。

老乌喜出望外,正欲答应,就听见烛阴说:“不太行。周六有个拍卖会,我想你们去一趟。”

“拍卖会?”老乌正想哀嚎,听到拍卖会这三个字后眼神里闪过兴奋,“周末是有那个喵士得拍卖会吧?可以啊老蛇,你哪儿弄到的门票!”

喵士得是全球最著名的拍卖会之一,三年一度,今年恰好赤水举办。

烛阴喝着茶,缓缓点头。

“士办方那边有我的朋友,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弄到的入场券。”

烛阴那双碧绿的蛇瞳里同样流露出难掩的兴奋:“——我听别人说,这次拍卖会上将会有两条九尾金翎鱼苗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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