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长山郡，林文就直奔郡政厅。
秦落霜还在办公室里等着他呢。
“我回来啦。”
林文冲进办公室，一眼就望到了淹没在无数纸质文件中的秦落霜。
说来也是可怜，自于忠贤倒台之后，长山郡的防务压力大减，秦落霜好不容易可以稍微轻松一点。
但随着赵明公离开岗位，专管新镇大开发，以往由卧龙顶住的无数工作压了下来。
紧接着又是百万工人大转移，林文大计划又开始动工实施，无穷多的事务铺天盖地般袭来，长山郡的高层纷纷不堪重负，神魂颠倒，生不如死。
作为长山郡的高层之一，秦落霜也不能看着同僚受苦，只能跨域过来帮忙，协助他们工作，一头扎进了这无穷的事务之中。
这一下，她就掉坑里去了。
天天操劳，整个人看着都瘦了一截，胸也更平了。
“你干什么去了？”
秦落霜从纸堆里抬起头，昔日的冰霜仙子如今看上去也有一点憔悴。
“你干一半就跑了，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她砰的一声把林文白天写到一半的方案砸到桌子上。
“下面呢？”
林文笑着说：“这下面不就来了，来，我们继续讲，呃？我之前说到哪了？”
秦落霜不满地瞪着他。
“你说服装厂不要开超级大厂，船小好掉头。”
林文笑道：“没错，船如果大了，员工管理会就不好工作……你想，要是一万人的厂，我这个没有老板、人人都是管理者的模式就不适用了，开个会都有一万人，方方面面，角角落落，都不好管理，争吵起来也没完没了。”
“一两百人的小厂，就挺好，一两百人自治管理，也好办。有什么事，大家一起商量，一起解决，赚的钱大家分，听说过小集体吗？这就是小集体，在大公司里这是坏事，在小公司就挺好，有凝聚力，有动力，有人情味。”
秦落霜思索了片刻，她不是很能理解这种管理学方式，她能理解的方式是用严肃的纪律、严苛的训练、严厉的惩罚，铸造出的具有坚定素质和高超素养的队伍。
所以她也希望用这种方法来建立一个能容纳一百万人的超级服装厂。
她把这个想法和林文说了下。
林文听了之后简直啼笑皆非，本来想摸一下她的头，但被她打掉了。
“咳，秦落霜，除非这个服装厂生产的是黄金圣斗士的战衣，否则我真的不建议这么搞。”
秦落霜看上去很不高兴，也不服气，“为什么？”
林文叹道：“我的大小姐，你想想看，我们生产是廉价的服装，什么是廉价？就是普通老百姓爱买，爱穿，破了坏了也不是那么心疼的。”
“它服务的是大众，赚的是辛苦钱，你搞得跟生产原子弹似的，有必要吗？”
秦落霜反问道：“管理严格，秩序有条，不好吗？”
林文微微摇头：“成本，你忽略了管理的成本，除非我们的利润非常高，否则是不支持这样环境的。你看，就是新厂区生产的炮弹够单一吧，大家也只相当于是几百万个体手工艺者的组合。”
“服装，比炮弹可复杂多了，它是讲潮流的，冬天来了要换冬装，夏天来了要换夏装，仙子火了换仙子装，妖女火了换妖女装……我们卖的衣服就讲一个字，又便宜，又好看，又耐用，还符合潮流，谁家老百姓不愿意买这样的衣服呢？”
秦落霜被说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破绽：“这是一个字吗？”
林文怒道：“你别打岔，就是这个意思。”
“你搞个几百万人的大厂，怎么适应这复杂多变的潮流？这厂长，只怕要卧龙亲自来当吧？我们这么大一个长山郡，有几个卧龙？这多大的行政成本，你想想看。”
这句话终于说服了秦落霜，让她意识到她的想法完全是空中楼阁。
如果长山郡有几百个卧龙，现在大概在准备殖民外星系了吧。
“好吧，但是这么多厂，我们怎么管理呢？”
林文笑道：“我们不是有帝资办吗？在里面加一个服装产业办公室，塞一堆人进去，专门研究市场，协调厂与厂之间的关系，协助他们发展，帮他们制订生产策略。就像我之前所说的那样，他们的政绩直接与产业挂钩，赚钱了升官，赔钱了下课，严重失职者坐牢赔偿损失。”
秦落霜仔细思索了片刻，这才露出笑容：“这挺好。”
但她很快又发起愁来：“这样的话，我们不是要建几万个厂？”
林文笑道：“先建一万个吧，长山郡这么大的地盘，不愁没位置建，大多数服装也没有规模效应，这样挺好的。”
秦落霜却感到了头疼，一万个厂，要合理地分布在长山郡中，这可是一件麻烦事。
“还有，原则我要说一下，虽然建厂，买生产线，布局等都是我们出钱，但建成之后，一应维护费用是由员工自己掏钱，损坏的机器，需要他们自己掏钱维修。而且，服装厂在原则上，是属于长山郡的，偷盗，损毁，破坏，都是要赔偿的。”
“销售由专门的部门对接，利润由他们自己分配，但若有人感到不公，或受到集体欺凌，可以向上申述。另外，只要工人在工作，保险就由长山郡出钱。”
“不止是服装厂，之后要组建的电子厂，家电厂，鞋厂，江南皮革厂，五金工具厂，也是这样。”
秦落霜心中粗略算了一下，感到一阵头晕，失声道：“我们有那么多钱吗？”
林文笑道：“放心吧，男人从来不会说没钱，就像女人从来不会说没胸。”
秦落霜怒道：“你给我正经一点！”
“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我们不生产炮弹了，那就不止是五百万工人了，那是八百万难民！他们都是可以工作的！新厂区只容纳了七十万工人，还有七百三十万人，这要投资多少钱？”
“按你这搞法，长山郡根本不赚钱，反而需要投入巨额资金！光服装生产线我们就要十多万个！郡里已经没多少钱了。”
林文微笑道：“当产业走上正轨后，我们的花费是很低的。”
秦落霜怒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能多收点税吗？”
林文微微摇头。
“秦落霜，我们要做的是薄利多销的规模产业，没有多少利润的，我们多收一分钱，员工本来就极低的工资又会更少一分，他们的生活就会更加窘迫，为了家人啊孩子就不得不被迫内卷，疯狂加班……”
“这样的话，我的善……那个心就会很痛。”
秦落霜眼中闪着微光，声音不由低了下来：“可是，这样不又是重蹈我的覆辙了吗？收支会不平衡的。”
林文笑道：“我说过了，规模产业我们不赚钱，但别的产业赚钱啊，这叫逆剪刀。我的大计划20里，全是暴富的产业，长山郡永远不会缺钱，永远也不会拿走属于劳动者的一份利益，且会给他们一份保障。”
“哦对了，还有一点，规模产业里，加班是自由的，不许强迫加班，万一不得不加班时，也必须要给够钱。”
听到林文话，秦落霜心中有万分的感动，梦想中的世界似乎正从不可触碰的虚空中落在长山郡上，一点点地变为现实。
虽是如此，但嘴上却在抱怨：“我加班怎么没有一分钱？”
林文忽然一拍脑袋：“哦对了，你家门口的那辆车是你的吧？充公了。”
一瞬间，心中所有的感动都没有了。
秦落霜气得要死：“你就盯着我一个人薅羊毛？夏刚刚把被她爸冻结的一百万银行卡捞出来了，你怎么不去拿她的？”
林文喜道：“还有这种好事？”
——
快乐地从办公室里出来后，林文就去找杨少虎、黄明萧、雷田彤、萧潇和老谢等人。
他们才是规模产业的主力，秦落霜只是个打酱油的。
过去一看，他们果然在开会，气氛十分凝重。
老谢一看到林文，就狂啸着扑了过来：“林郡长，没钱啦……”
林文拿了一把椅子过来挡开了他的肥脸。
“有话好好说。”
老谢哭道：“我们的压力快炸了，新镇的建设已经快把钱花光了……每个月光还款就要六十多亿，军队的费用也超过了十亿，我们的收入已经快要抵不过支出了……这样他们还要发疯！”
他一指杨少虎、黄明萧、雷田彤、萧潇等人，一脸他们是叛徒我最忠诚的模样。
林文问道：“怎么回事？”
杨少虎简单说了一下，他选定了二十六个在山区里的村镇，打算招募五万打工者，来重建这些村镇，设立小微型企业，初步开发它们的价值。
“他们都是有一些自然资源可以利用的，正好为我们开发山区积累经验。”
老谢怒道：“东西通路都还没修好，你搞这些有毛用啊？不止这个，还有呢？”
杨少虎继续说道：“刚刚并入我们行政地域的大戈壁中，我已经确认了矿藏，打算建造三十一个矿场，第一期招募五万矿工，第二期招募十五万矿工，第三期招募三十万矿工，开发我们的矿产。”
老谢怒道：“林郡长，您听听，这是人话吗？”
林文微微点头：“老谢说得没错。”
老谢顿时大喜，“怎么样？我就说林郡长会支持我的吧？老雷，你还说你没错？”
杨少虎微有困惑：“林郡长，现在每天来长山郡务工的人，就有将近一万，转业的工厂暂时不能扩张了，只能先安置难民，您说过不许拒绝外来务工的。”
老谢怒道：“你稍微搞搞就行了，三十万人是什么意思？”
林文笑道：“没错，三十万人的规模太小了，一个月就饱和了，直接按三百万人的规模算吧。”
老谢喜道：“听见没有，就按三百……啊？”
林文没有理会下颌骨消失了的老谢，继续说道：“而且，规模产业为什么不能扩张？”
萧潇答道：“产业太多太复杂了，我们怕规划出现问题，万一巨额亏损怎么办？而且很多产业，比如家电等，不可能一直生产下去，也面临产业淘汰和升级的问题。”
“没错。”花岗岩雷田彤说道：“这么多问题全部要郡政厅来解决，只怕不堪重负。”
“不只如此。”黄明萧补充道：“林郡长，我们不可能全靠水运物流，陆运物流是必须的，但路还远远没修好。”
“对啊。”老谢嚎叫道：“林郡长，我们能不能不要迈这么大步子，长山郡的发展已经在坐飞机了，您一来，就要坐火箭，这怎么受得了？”
林文微微摇头。
他不是不想稳扎稳打，但下个月他就要溜了，最后时刻的冲刺，怎么能慢下来。
他的“龙鸣之声”还没结束呢。
他的超强的也没结束呢。
“不用担心，按我说的做。”
“规划问题我来解决。”
“至于管理问题，萧潇，你号称经济学之神，规矩局的大主任，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萧潇面露难色：“这很难啊……我的工作已经够忙了……”
林文笑道：“你不怕叶女神失望吗？如果你能把这件事做好了，我保证把你的叶女神请到长山郡来约会。”
萧潇的整张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就好像他所有面部血管都爆裂了一般。
“哼，小事一桩，交给我好了，我乃经济学之神！这点困难怎么拦得住我？”
雷田彤谨慎地问：“林郡长，物流的问题怎么办？如果没有合理的物流，矿场和规模产业不能开工。”
林文笑道：“路马上就修好了，我们作为帝国交通的中枢，物流怎么会是问题呢？”
雷田彤奇道：“我前天才问了杨总工，他说，东西通路才建了十分之一，还是容易的地段，还有十分之九艰难的地段没修好，这十分之九可能要修好几年呢。”
林文随口道：“他说错了，我马上叫他改正。”
“但是，我去看过了，山区确实险峭难建，几年都不一定修得好……”
“你看错了，我马上叫它改正。”
雷田彤迷惑道：“您叫谁改正？”
林文微微一笑。
“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