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拓为了帮助妻子张暖欣涉足电影,从78年就开始从学插足电影,帮着张暖忻写李四光的剧本,他本来就是电影学院圈中人。
1979年他和张暖忻合作,写了一篇当时在圈内影响力极大的论电影语言的现代化,提出“变革电影语言”、“摆脱戏剧化,更加电影化”,认为以往的电影都是建立在戏剧化的基础之上,影响了电影语言的研究,提出要“创造先进的,属于我们自己的电影美学”。
他当时是急迫要帮助张暖欣走上导演路,实现妻子的电影美学理想。
同样是这一年,谢晋拍了很有突破他自己意义的苦恼人的笑;他们的好友滕骥拍成了诗化的生活的颤音;同在电影学院教书的郑洞天也已在筹备自己的影片。
所以李陀、张暖忻对沙鸥电影的重视和紧迫性是非常强烈的,他们的变革已经落后于很多同行了。
这也是张暖欣写完剧本总是患得患失的最主要的原因。
何平帮着李拓夫妻简单的提出了剧本里的几个问题,不能说是给了多大的帮助,但在他们身在庐山、无法审度自身的时候确实是起到一些作用的。
夫妻二人也没背着何平,在客厅里说着说着就开始探讨起来,何平在旁边看的颇为尴尬,自己对剧本创作只是粗通皮毛,很多东西都插不上话,又不好意思提出告辞。
正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张暖欣起身开门,“呀,阿城来了!”
张暖欣的声音透着惊喜,把外面的客人让了进来。
何平听见张暖欣喊出客人的名字,脑海中便想到后世那个大名鼎鼎的名字,联想到李拓也提过这个名字,想来是不会错的。
等来人进屋,何平看向他,果然是记忆中的那张脸。
他朝屋内望了望,“催命鬼不在吧?”
张暖欣忍不住笑了出来,“放心吧,昨天来过,已经走了。”
阿城放下了心,“那就好。”
阿城口中的“催命鬼”就是中国青年的编辑朱玮,准确点来说,只要是催他写稿的编辑都是“催命鬼”。
阿城此时刚刚年过三十,这时的他还没有写出让人惊艳的棋王。79年回京后,他便在家里帮助父亲钟殿飞撰写图书电影美学,后来被熟人推荐成为世界图书的编辑。
现在他偶尔会向杂志投稿,经常会被杂志社的编辑们催稿。
李拓站起身,“你今天来的正好,有位新来的朋友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何平,辽省来的作家朋友,这次来京城是因为谢晋导演要改编他的。”
李拓又给何平介绍道:“这位是阿城,我们京城第一侃爷,兼职作家、编剧。”
好么,侃爷的名头先挂到前面,可见这位大哥的聊天功力,怪不得后世作家圈里提到阿城说这位能聊。
见了面寒暄了几句,李拓夫妇又跟阿城讨论起了沙鸥的剧本问题。
阿城是电影世家,他的父亲是国内最早一批的电影评论家、理论家,受父亲的熏陶阿城很早就已经开始接触电影,在之后的几年里他还写了芙蓉镇的剧本。
客厅里的几人侃侃而谈,何平偶尔插几句嘴,气氛还算融洽。
过了一阵,何平向李拓夫妇提出告辞。
客气了几句之后,何平离开了李拓家,准备去一趟人民学编辑部。
王抚见到何平就开始埋怨,“你说你酒量又不好,喝那么多干什么?”
何平憨笑道:“酒量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气势,这不也是诚意吗?”
揭过昨天醉酒的话题,何平问起了的事情,“福贵没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了吧?”
王抚道:“没什么大问题,剩下的就是字校对的事了。”
“那就好,我准备这两天就走了。”
“这么快?”
“出来很长时间了,在沪上待了一段时间,又在京城待了这么些天。清明也过了,再不回去家里的地就该撂荒了。”何平开玩笑道。
王抚面上带着些遗憾,“也是。那你把通讯地址给我留下,还有能联系到你的电话,到时候如果发表了我给你邮过去,告诉你一声。”
“好。”何平拿起桌上的纸笔留下了地址和电话。
“火车票买好了吗?需要我们编辑部帮忙不?”王抚问道。
“还没买,不过不用了。谢晋导演走之前已经给我开好了介绍信,用的京影厂的名头,我自己到火车站买就可以了。”
“准备什么时候走,我去送送你。”
“时间还没定呢,不麻烦你了。”
推让了两次,王抚不再纠结送行的事,她又不放心的叮嘱道:“我知道你现在可能只把写作当做一件业余爱好来做。但赚钱是永远赚不完的,一个作家的黄金时间就是二十到四十岁这一段时间,这个阶段你们无论是灵感还是笔力都处在巅峰状态,千万不要因为赚钱就荒废了自己的天赋,你的天赋是我见过的作家当中最好的那一拨,千万不要荒废了。”
王抚的语重心长让何平有些感动,其实他现在的想法已经跟之前大相径庭了。
之前他一直觉得写作就是混口饭吃,后来养鸡挣到钱了,也就没什么写作的想法了,但沪上的遭遇让他明白了写作其实可以成为使自己放松的一种方式。
“王姐你放心吧,回去之后我一定会坚持写下去的。产量肯定跟他们全职的比不了,但我会坚持下去的。”
王抚道:“听见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这么好的天赋如果浪费掉实在是暴殄天物。”
何平虽然不知道王抚是怎么看出自己身上的天赋的,但人家这么高抬自己,何平心里还是非常受用的。
正式的向王抚告辞后,何平便去了京城火车站,买了一张明天到奉城的火车票,这次是硬卧。
第二天一早,何平背着重重的行李,里面很多都是他这些天买的东西,准备带给家里人的礼物。
火车缓缓开动,京城的景物从眼前略过,就跟他这些天的经历一样。
南下沪上、北上京城,八十年代的浮光掠影在他眼前过了一遍。
何平心里想到,以后还会回来的,只是不知道那时这里又会变成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