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区报纸的记者来采访何平。
这个消息没用半个小时就传遍了整个韩屯,连旁边的丁屯和柯寨都听说了这个消息。
何平被采访的时候,他家那一米多高的院墙外面围得满满当当,水泄不通,全都是趴着墙头看西洋景的社员和孩子们。
何平本人没在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照样脸不红心不跳的吹牛杯,可老队长不行啊,队长是个体面人,他一个旁观的都听不下去了。
这也就是两位记者同志没有接触过何平,不知道这小子的底细,要不然哪能听这小子在这瞎胡咧咧好几个小时。
采访终于在社员们的注视下结束了,何平跟来的时候一样,热情的握住了孙志民的手。
“感谢孙记者,哦对了,还有张记者,像我们韩屯这样的生产大队只是国内成千上万个生产大队的缩影,我个人所做的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社员应该做的,希望你们可以多多为我们广大的农村一级组织和社员们发声。”
孙志民虽然是第一次和何平接触,但几个小时的对谈也大概了解他的脾气秉性了,心头反而比之前对何平一无所知时更加困惑了,这样的人居然能甘愿扎根农村,还是个发过不少作品的乡村作家,真是奇哉怪哉。
但想到来之前领导交代的话,孙志民脸上挂上笑容,“那是一定的,今天的采访素材我们回头就整理好,过两天就能见报,到时候你们可以买一份看看。”
何平见两位记者采访完就要走,连忙拦下两人。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他可是听过记者都有车马费一说,这个时候虽然可能还没兴起,但吃顿饭还是应有之义。
今天还得麻烦冬梅嫂子,何平把老队长留下来,陪酒这种事怎么能少了韩屯扛把子呢。
吃完饭后,韩兆军把两人送走。
上了客车,张蕾才开口问道:“师父,你说这何平真的是作家吗,我怎么看都不像。”
孙志民说道:“人不可貌相,这世上的奇人多了,你才见过几个,千万不要有先入为主的观念,这是咱们当记者的大忌。”
张蕾“哦”了一声,心里还是有些不服的,从进养鸡场开始她就没从这人身上看到一点化人的影子,反而像个世故的中年人。
如果何平知道这姑娘的内心想法,一定会竖起大拇指赞一声:“姑娘好眼力!”
记者来采访的之后的第三天,红旗公社邮局门口,毛春华早早的等在了这里。
“呦,春华,今天还这么早啊!”送报的同事这个时间看到毛春华,一点也不奇怪,这两天毛春华上班要比以往早半个小时,报纸一来就开始翻,一打听才知道,她那个作家男朋友前两天被地区的营城日报采访了,说是这两天就能发出来,毛春华每天早上来的这么早就是为了等每天早晨送来的营城日报。
她等了两天都没等到,今天还是早起。
毛春华拿着还散发着油墨香的报纸,翻找着男朋友的采访。
找到了,还是在头版,虽然不是在头条,版面也占了半版,但从这个位置和版面上也可以看出地区日报对何平这次采访的重视。
扎根农村,建设祖国记平县乡村作家何平。
章的开头先是介绍了何平的身份,一个落户农村的城市知青。
接着又用很大的篇幅介绍了何平的经历,从收养孤儿开始、到给队办小学捐赠桌椅、帮助队办小学筹措办学经费、连续发表出版、再到带领社员办养鸡场,历数了何平到韩屯生产大队一年来的所作所为,看得毛春华热血沸腾,以前在身边看着何平干这些事不觉得有什么。第一次在报纸上读来,突然对何平的作为感到无比的钦佩和敬仰。
章的最后是记者与何平的对话。
“何平同志你有想过离开韩屯吗?”
“无数次想过,在我啃着难以下咽的窝窝头的时候;在我干了一天体力活后被半夜饿醒的时候;在我躺在四处漏风的土房子里的时候。”
“但你还是选择留在了韩屯,以后有打算离开吗?”
“在我最无助和绝望的时候,韩屯这片土地和韩屯的乡亲们收留了我,给了我最无私的帮助,我热爱这片土地。人的一生很漫长,我可能不会永远待在这里,但我希望我离开这里的那一天,在韩屯这片土地上生活的父老乡亲们能够幼有所学、壮有所劳、老有所养。”
毛春华看到最后把报纸捧在了胸口,她被男朋友那伟岸的胸襟和情怀所打动,心中涌起难言的自豪和骄傲,这就是我选择的男人。
这一天的营城日报在红旗公社卖的特别好,不仅是公社各单位的人来买,连不少下面生产队的人都来买了几张。
晚上的时候毛春华下班,把报纸拿给正在做饭的母亲看,兴冲冲的说道:“妈,你看,何平上报纸啦!”
温桂珍瞧了一眼,“早看过了。”
毛春华的兴致被打击了一下,她不甘心的又跑到父亲那里,“爸,你看,何平上报纸了。”
毛学东从件里抬起头,说了同样的话,“早看过了。”
“哎呀,你们怎么这样,再看看嘛!爸,他还提到你了呢。”毛春华向父亲撒娇道。
“好好,再看看。”
毛学东放下件,毛春华像是献宝一样朗声给父亲读报。
“扎根农村,建设祖国记平县乡村作家何平”
一篇占了半版篇幅的章,毛春华读了十多分钟,字正腔圆、声情并茂、情真意切,读到最后甚至眼眶发红、声音发颤,显然是被章中何平那臭不要脸的自吹自擂感动到无以复加了。
毛主任看得心里难受,自家的小棉袄现在都快成黑心棉了,何平这个油嘴滑舌的臭小子。
毛春华读完之后,正往桌上端菜的母亲温桂珍幽幽的说了一句:“女大不中留啊!”
“妈你说什么呢。”毛春华娇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