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平带着毛春华和小柱儿一家三口在饭店点了五个菜,一顿饭还没到十五块钱。虽说价钱看着并不高,但这实际上已经相当于这年头很多工人半个月的工资了,对这时候的人来说,绝对是非常奢侈的一餐。
吃完饭,何平领着小肚儿溜圆的小柱儿和毛春华又去电影院看了场电影,这次有小柱儿这个电灯泡在,何平没有机会干点违法乱纪的事。
电影看完已经是下午了,何平载着小柱儿和毛春华往回走。
两人边骑车边聊天,毛春华跟何平说起了她昨天看的杂志。
“中国青年上刊发了一个署名叫潘晓的青年的来信,题目叫人生的路呵,怎么越走越窄,她在信里说今年二十三岁了,本应该是积极向上的年纪,却感觉他这一生已经走到了尽头。她喜欢学,但却没有人能理解,也不确定自己写出来的东西能为人民做出什么样的贡献,对未来充满了迷茫和恐惧。”
何平听着毛春华的介绍,越听越觉得耳熟,貌似自己后世在逛论坛的时候好像看过这件事。
这封信现在看来似乎很平常,但在特定的背景下,却引起了很大的轰动。路应该怎么走?潘晓的经历和遭遇绝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她代表的是一代人的青春。因此很多年轻人甚至是中年人揭笔而起,满腔热情地投身到了这场充满青春活力以及人生哲理的讨论中来。
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几万份稿件从全国各地涌向编辑部,有工、农、商、学、兵和党、政、工、青、妇各个行业部门的青年、团员和青年工作者以及成、老年人,还有港澳同胞和大洋彼岸的青年。不少信稿是几十、上百青年联名写的。最后的结果是大讨论的积极意义得到了中宣部的肯定。
何平当时在看帖子的时候觉得就很有意思,“丧”这个词或者说化,不是后世独有的,应该说是每个时代都会存在在特定人群身上的特征,他们的普遍特点是衣食无忧,受到过不错的教育,尚未成家或者家庭生活不如意。
“你觉得他们的观念是正确的,还是无病呻吟呢?”何平问毛春华。
毛春华想了一想,“我觉得有些道理,我和潘晓的人生经历是类似的,有工作单位可以保证我们一辈子衣食无忧,同样的热爱学让我们有着对世界和人生的独特理解。我在邮局工作时也有着和他相同的困惑,难道我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吗?我就算是再热爱学写出再好的章,对这个社会又有什么贡献呢?”
何平听完笑了笑,他没有想到毛春华这个看似开朗的艺少女还有这些小心思,不过后世这种调调他听的还少吗?
用后世的话来说,这就是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
但他不会直接跟女朋友这么说,反而问小柱儿:“柱儿,中午饭好吃不?”
“好吃。”
“明天想继续吃不?”
小柱儿没说话,何平知道小柱儿的心思,替他说道:“好吃,但不能总吃,因为太贵了,对不对?”
何平说出了小柱儿的心里话,他嗯了一声。
毛春华有些疑惑的看着何平,没闹明白他的意思。
何平给她解释道:“国外有个心理学家,叫马斯洛。他认为人的需要分为五个层次,分别是生理的需要、安全的需要、归属与爱的需要、尊重的需要、自我实现的需要,这五个需要是人生来就有的,同时也是激励和引导人的力量。潘晓现在仅仅是满足了第一层次和第二层次的需要,也是作为一个人最基础的需要,距离其他几个层次需要的实现尚且有一段距离。而你跟他有相同的遭遇,却没有写信这种行为的根本原因就在于,你比他更有安全感,更能感受到归属感与爱。”
何平的话让毛春华陷入了沉思。
何平又接着说道:“小柱儿喜欢吃肉,今天中午的菜都是他爱吃的,但我问他明天想不想继续吃的时候他没有说话,为什么?因为他知道这一顿饭的造价远远超过一般人的承受能力,当我们的能力和我们的需求不成正比时,就是我们最痛苦的时候,因为那个时候你会发现自己的渺小与无力。”
“潘晓最根本的问题在于,她现阶段的追求与他的能力并不匹配,这是她一切痛苦的根源,而他又没有能够从其他方面满足自己的需要,导致这种痛苦无法排解。”
何平的话让毛春华心里豁然开朗,秀目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看着何平闪闪发亮。
“何平,你懂的真多。”
面对女朋友的盲目吹捧,何平臭屁道:“低调低调。”
毛春华问道:“这些你都是从哪看的?”
何平心想正经人谁看书啊,年轻人还是要多逛逛论坛。
“都是些杂书,说了你也不知道。”何平敷衍道。
毛春华也没有深究,在她的心里,自己的男朋友已经是那种可以上教科书的学家了,刚才说的这些对他来说如同毛毛雨。
“那要不你给中国青年写封信,劝一劝这个潘晓吧,我觉得你说的特别好,你就把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写在信里,我相信一定能够启发她的。”
没必要吧,我就是跟女朋友吹吹牛杯,怎么还给自己揽活了呢。
见何平没答应,毛春华祭出撒娇大法。
“你就写一封嘛你那么厉害,像潘晓这种迷途羔羊最需要你的拯救了”。
何平这种直男吃软不吃硬,面对女朋友娇滴滴的声音骨头都差点酥了,立马缴械投降。
“写信倒行,我可不保证人家编辑部一定会刊发啊!”
何平虽说这半年多来一直恶补笔和写作知识,但毕竟没有真正试炼过,真要他靠自己的笔给杂志社写信,他心里还真没有底。
“没关系,我相信你的实力。”
面对毛春华的盲目吹捧,何平只能认命,谁让自己找了这么一个崇拜自己的女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