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干饭人

把稿件投了出去,何平也算了了近期的一件心事,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了。

何平领着小柱儿,悠闲的走在街上,说是街,其实就是土路,两旁盖的都是平房,邮局、卫生院、派出所、供销社、公社大院,都在这一条街上,不时有衣着朴素的人穿梭在其中,别看这条街不长,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整个公社的衣食住行都可以在这里找到。

路过供销社的门口,何平见小柱儿的眼睛盯着看,便带着小柱儿走了进去。

和邮局几乎一样的格局,无外乎柜台上和货架上摆的东西多了些,以何平后世的眼光看来,货品可以说非常贫乏。小柱儿怯生生的跟着何平,也不敢说话,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好多吃的,都看不过来了。

营业员是个中年妇女,正嗑着瓜子和在买东西的顾客聊天,看样子是老熟人了。

何平扫了扫货品,他进来就是想给小柱儿买点吃的,给他当儿子的第一天得整点纪念。

“这糖怎么卖啊?”

营业员正跟熟人说话呢,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懒得搭话,何平不得不又问了一遍,“这糖怎么卖?”

营业员瞟了一眼何平,“有票么?”

票?

“什么票?”

何平问得理直气壮。

营业员没好气的说道:“没票你买什么。”

何平这才反应过来,是啊,现在还是计划经济的年代,国家实行的是配给制,买东西那都是需要票的。

何平带着小柱儿灰溜溜的出了供销社的大门。

他娘的,第一次买东西被营业员给鄙视了。何平发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老子一定会回来的。

中二气息十足。

“柱儿,你放心。等爸发了,给你买大白兔奶糖和巧克力吃。”

大白兔奶糖嗳!巧克力嗳!虽然没听说过,但听起来就好好吃的样子。

小柱儿咽了咽口水,点点头:“嗯!”

两人的称呼转变的自然而然,有种不言自明的默契。

回到韩屯,正是饭点儿,肉香味飘满了乡村,昨天分的野猪肉都上了队上人家的饭桌了。

何平家除了盐,啥调料也没有,野猪肉这种东西是需要大量调味料烹饪的,没办法何平只能托老队长老伴给炸成肉酱了,这样既解决了调味料的问题,又能够保存很长一段时间,当然分量肯定是要缩缩水了,不能让白白人家出肉、出大酱、又出力吧!

“谢谢婶儿。”

何平高兴的接过一大盆肉酱来。

“队长,这啥呀?”

“前几天我让会计给你买的东西,小柱儿现在跟你过了,队里又凑了点东西。”

何平一打开里面,有荤油坛子、大米、牙膏牙刷

“之前让会计给你弄的日用品,刚拿回来,还有个炕席、枕头和被子放在炕上呢,等会走的时候一起拿走。”

这生活水平总算有点提高了,何平高兴的傻乐呵。

不容易啊!

“别高兴的太早,这里面小来小去的东西就不算了,其他的就算是队里借给你的,知道么?现在你在队里是倒挂账,还欠着队里的饥荒呢。”老队长提醒道。

何平才不管什么倒不倒挂账,欠不欠饥荒呢,先把眼前的日子过好再说,这几天可是遭了大罪了。

回到家,何平兴高采烈的让小柱儿烧火。

“咱们今天做大米饭吃,还有肉酱”

小柱儿一听哈喇子都留到下巴颏。

大米干饭、猪肉酱、配上用荤油炒的白菜片,这生活,简直不要太美。

吃完了饭,何平和小柱儿两人齐齐的躺在炕上,晾着肚皮,两人肚子都吃的溜圆儿。

何平一边打着饱嗝,一边还和小柱儿吹牛逼,“柱儿,你等爸稿费到了,给你买肉做红烧肉吃。”

小柱儿心想,这新爸可真厉害,红烧肉虽然没吃过,但听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大早上,何平蹲在门口刷牙。

小柱儿揉着眼睛起来,“爸,早上做啥饭?”

“大米饭。”

下午收工回来,小柱儿问何平:“爸,晚上做啥饭?”

“大米饭。”

连吃了好几天的大米饭,韩兆社过来串门的时候看着了,回头就传的满大队都知道了。

何平家顿顿吃大米饭。

队里立时传出了不少闲话。

“这城里来的小年轻真是不知道过日子,顿顿造大米饭,啥家庭啊!”

“瞧把他给得瑟,穷的叮当乱响,干活的劲头都用在吃饭上了。”

老队长听到这个消息,也忍不住骂:“个瘪犊子,刚发点大米,就不知道省着点,败家玩意!”

不管怎么说,经韩兆社这小子一宣传,何平在韩屯算是出名了,而且这名声有向妖魔化转变的迹象。

刘家铭躺在家里的炕上感叹:“这新来的小年轻也太能败家了,哪有这么过日子的,也不知道小柱儿以后跟他得吃多少苦。”

一旁的媳妇警告道:“你少管闲事,自己家的事还忙不过来呢,还有心替别人家操心。既然小柱儿都叫他爸了,那以后人家就是亲爷俩,跟咱没关系。”

见刘家铭没反应,媳妇又推了他一下,“你听见没?”

刘家铭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睡觉。”

队里人的话何平没往心里去,平时上工的时候不管是恶意的嘲笑,还是善意的调侃,他都当没听见,他又没干啥坏事,吃点大米饭咋了嘛。

不过好景不长,老队长给的大米总共也没多少,以何平父子俩的饭量也就是几天的功夫,大米就吃光了。

两人只能对付着吃点高粱米了,又吃了两天,肉酱也没了。

伙食一下子又回到了解放前。

蹲在家门口,何平捧着一大碗的高粱米饭,愁容满面,下不去口。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回不去了。

边上的小柱儿干完一碗饭,盯着何平的碗。

“少吃点,瞅瞅你那大肚子。”

何平埋头干饭,这个时候可不是谦让的时候,儿子吃饱,老子跌倒。

过惯了后世那种风风火火的日子,冷不丁回到79年,感觉日子格外的悠长。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他娘的,这邮件是真的慢,都都快一个月了也没个动静,难道编辑没看上?

不应该啊,那几部都是自己精挑细选的,风格和意识都比较这个时代的特征。

村头的土坷垃上,西风萧瑟。

何平坐在上面望的眼睛都绿了,也没盼来杂志社的挂号信。

家里快断粮了,大意了,早知道就不那么猛造大米饭了,果然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对了,鸡蛋。

何平想起手机里的有一本土法孵鸡蛋。

天不绝我啊!

孵鸡蛋我熟啊,当年儿子刚上小学的时候,为了给儿子做科普,他还帮着儿子孵过鸡蛋呢,再加上土法孵鸡蛋的助力,这年头虽说是计划经济,可对农村的农副产品管控可是相当宽松的。

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可行,可鸡蛋从哪来呢?

管他呢,遇事不决找队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