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竭力想表达出发现同伴死而复生的惊喜心情,但落在牧云归耳朵里,无论怎么听,东方漓都在遗憾,你怎么没死。
是啊,她怎么没死呢?
牧云归抿唇,淡淡对东方漓牵出一个笑,笑意像水花一样,转瞬即逝:“昨天我掉入海里后,正好下方有一个漩涡,我被卷入旋流,甩开了毒齿鳄。我醒来时天色已晚,便没有惊动你们,自己回了家。”
昨天东方漓为了解决白月光这个威胁,撤退时故意惊动魔兽,营救时又装作崴脚倒地,成功拖住了南宫玄,让牧云归坠入深海。东方漓费这么多手脚,就是想造成牧云归“意外死亡”的假象。毕竟大海威不可测,死于海兽口中谁都不会怀疑,就连男主南宫玄都没有起疑。
东方漓一击得手,昨夜别提多高兴了。如今和男主有关系的女人只出场两个,一个是她,一个是牧云归。只要东方漓解决了牧云归,那她就能稳坐陪男主同甘苦、共患难的糟糠妻宝座,甚至取代牧云归,成为男主新的白月光。
东方漓昨天睡觉都在笑,今日美滋滋出门,谁能知道一进学堂,竟然看到牧云归全须全尾坐在里面。东方漓咬牙切齿地扯了扯唇角,僵笑道:“牧师姐运气真好。昨天师姐掉下去后,我们下崖找了你很久,玄哥哥甚至要下海,我们好说歹说才劝住。既然师姐平安回来,也算我们没白忙活。昨日玄哥哥为了找你,都急的发烧了,现在还在家里病着呢。”
东方漓话里话外在宣誓主权,牧云归听了,却只觉得可笑。东方漓把南宫玄当宝,但牧云归并不在乎。南宫玄说着要下海寻找她,可是最终,不也没有跳下去么。
同样的情形,如果是牧云归听说南宫玄掉到海里,一定二话不说跟下去,可是南宫玄却没有。所谓青梅竹马,相依为命,也不过如此。
牧云归淡淡说:“多谢师兄师妹义气,不过,这种事以后不用做了。你们二位是家族栋梁,即将喜结连理,若是因为我出了什么意外,我担当不起。”
说完,牧云归目光扫过东方漓的脚,漫不经心问:“我落崖前好像看到师妹脚崴了,师妹没事了吗?”
东方漓这才想起来,昨日她确实装作扭伤了脚。在南宫玄面前她一直装的很娇弱,但是今日南宫玄告假,东方漓想到自己即将成为男主白月光,一路被人捧在手心,多年后再被人风风光光捧上皇后宝座,她就高兴地走路发飘,哪还记得伪装脚伤。
现在猛不防被牧云归提起,东方漓僵硬了一瞬,立刻换上坚强忍痛的神色,说:“小伤,不碍事。”
这个学堂是东方家和南宫家合办的,东方漓说话的时候,其他人就安安静静坐在旁边听,如今听见东方漓提起“脚伤”,好事者立刻上前,扶着东方漓坐下。东方漓顺势坐到自己座位,东方茉从后面跟上来,麻利地给东方漓铺陈笔墨纸砚。
东方漓坐着,心安理得享受他人给自己献殷勤,如同一位巡视领地的女王。牧云归扫了一眼,冷冷收回视线。
学堂建在东方和南宫家的交界地带,遍地都是东方家的拥趸。牧云归一个外人,不适合在这里和东方漓撕破脸。
即便她明知道东方漓蓄意害死她。但形势比人强,不值得为一时之气搭上身家性命。根据南宫玄那边的剧情,日后牧云归、南宫玄、东方漓都会离开天绝岛,在仙界大陆加入新的宗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她有的是机会。
已经到上课的时间了,但是夫子不知发生了什么,现在还没来。按理已不该说话,可是这些少爷小姐们怎么会管这些,东方漓随意和辈分近的少年少女交谈,至于旁支……呵,东方大小姐可不认这些人是她的亲戚。
一个相熟的小姐问:“听说南宫玄昨日发热了,严重吗?”
南宫玄本来是南宫家的笑话,但是自从上个月南宫玄打通一星脉后,众人对他的态度一下子微妙起来。连正月东方漓大闹一场不肯退婚,在嫡系圈的风评也迅速由东方漓自甘堕落转化为慧眼识珠。
今天南宫玄只是没来上课,就引得许多人询问。东方漓颇有些自得,她暗暗瞥了牧云归一眼,端着胜利者的姿态,说:“幸而昨日我也跟着,我见他状况不对,就赶紧把他送回家,又叫了我们家的郎中过去。他这阵发热蹊跷,郎中看了也说不出原因,只能先开药喝着。等散学后,我还要去南宫家看看。”
周围人一听,立刻有许多声音响应,要陪东方漓一起去探病。东方茉笑着说:“玄师兄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很快好起来的。漓姐姐对玄师兄这样尽心,真是羡煞旁人呢。”
东方漓听着众人奉承,内心里舒坦极了。她不由用余光扫向牧云归,然而意外的是,牧云归脸上并无低落、嫉妒等色,反而沉静恬雅,正在翻今日要讲的书。
牧云归的位置远没有东方漓的好,她坐在高大的隔扇窗前,旁边的竹帘打到一半,清风吹过吊穗,连着她的头发也微微拂动。她穿着统一发放的白色弟子服,衣服上没有多余装饰,但是素净的颜色、简单的裁剪,越发显露出少女纤细美好的身形。牧云归坐姿端正,脊背挺直,侧脸线条优美极了。此刻她垂着眼眸,正认真看案上的书。
阳光从她身侧照入,给她笼上一层朦胧的金光,远远看越发像一幅画。
前世牧云归能成为南宫玄的心上月光,就算南宫玄有了三千佳丽还不能忘却,除了青梅竹马、救命之恩这些缘由,牧云归的长相也占很大一部分原因。牧云归乌发如云,肌肤胜雪,一双眼睛波光粼粼,不像是海岛上的人,更像是雪国堆出来的琼玉娃娃。她长相又仙又纯,偏偏笑的时候如十里春风十里花,晒得人心都化了。
牧云归能成为白月光,硬件长相和软件性格都占全了,难怪南宫玄惦记了半辈子。
东方漓看了,心中如梗了一根鱼刺,不上不下。哪个女孩不爱俏,东方漓刚穿越过来时,她从镜中看到原身的脸,高兴得如痴如狂。但是等她见了牧云归,才知道什么叫天人之姿,什么叫自带仙气。
牧云归的长相就像是开了挂,漂亮的和周围人不是一个画风。东方漓放在人群中也是美女,但是站在牧云归面前,就顿时失之媚俗。
东方漓每看到牧云归就要气一次,她暗暗下定决心,趁男主对白月光的情怀还不深,她必须尽快除掉牧云归。要不然,仅牧云归那张脸就在作弊。
迟到的夫子终于进来了,学堂里窃窃私语声停下,牧云归也放下书,看向夫子。
夫子简单讲了几句开场白,说:“我今日来迟了,是因为中途接到一件大事。长老决定今年恢复岛上大比,而且,报名马上开始。”
底下的学生们惊诧,早些年天绝岛会举办岛上大比,十年一次,仅限三十岁以下的人参加,是全岛的盛事。可惜后来天启断绝,岛上资源越来越紧缺,不知道从哪一届开始,大比就不再进行了。
没想到,今年竟然又恢复了。学生们惊讶了一会,马上激动起来,叽叽喳喳和周围人说话。夫子重重敲戒尺,连喊了三声肃静,才把场面控制下来。夫子肃着脸说道:“具体怎么比还在商议,但为了督促后辈修炼,长老们拿出好些奖品。看。”
夫子挥袖,教桌上空浮现出几幅虚影,它们按实物等比放大,正徐徐旋转着:“这就是这次大比的奖品。晴方草,聚气丹,凝星灵液,玉凤簪,还有一本仙界功法——《乾坤天机诀》。”
下方大哗,少年少女们的喊叫声几乎把房顶冲开,牧云归眼神也激动起来。但她并不是为了那本仙界功法,而是因为发簪。
那枚通体雪白、栩栩如生的凤簪,是母亲的。
母亲当年意外来到天绝岛,虽然平安生下牧云归,但是她在海上受了重伤,此后一直不见好。孤儿寡母在岛上并不容易安身,母亲为了得到四大家族的容纳,主动把自己身上的宝物交给各家主,其中丹药、阵盘、符箓等都被四大家族瓜分完了,唯独这枚玉凤簪看起来没什么用途,侥幸留到现在。
如今,这枚簪子不知道被哪位长老扒拉出来,拿出来做大比奖品。
夫子等底下这些年轻人情绪散的差不多了,才继续说道:“如你们猜测,这本仙界功法是一千年前通道开启,仙人降临天绝岛时,赐下的天阶功法。仙人的法力远超天绝岛,这本功法有多珍稀不必我赘述,得到便是机缘。奖品按大比名次发放,排名第一者,可优先挑选奖品。”
不用说,第一名肯定会选《乾坤天机诀》。弟子们已经给奖品默认了名次,大家都想要功法,但这是一千年前仙人赐下的秘法,普通人恐怕有命拿没命享,所以大家激动了一会,目光纷纷投向其他奖励。
除了《乾坤天机诀》,晴方草、聚气丹、凝星灵液都是很实用的东西,至于那枚玉凤簪……男弟子不感兴趣,女弟子即便喜欢簪子精巧,但和能吃能用的灵药比起来,她们还是倾向于另外三项。唯独牧云归轻咬着唇,目光中满是势在必得。
昨天她为了救江少辞,无奈把母亲最后一件遗物使用了。她正有些低落,今天突然就看到另一件母亲生前之物。牧云归暗暗攥紧了手心,无论如何,她都要拿到这枚玉簪。
虽然其他人对玉凤簪兴趣寥寥,但为防万一,她名次还是要尽量高些。第一最好,第二也可以。
因为除她之外,第一名必然会选《乾坤天机诀》。其实要不是母亲的遗物在里面,牧云归也想试试这部功法。这本法诀又是乾坤又是天机,仅听名字就很厉害。
夫子又说了些参赛的注意事项和报名费用,牧云归一听报名费用,惊讶地瞪大眼睛。竟然这么高?难怪长老如此大方,一次拿出这么多奖品,原来,是想从报名费里收回来。
奖品唯有五个,但报名的弟子可不限人数。牧云归微叹,果然啊,在天绝岛上,没人能占四大家族的便宜,所有人都要按照他们制定的规则参与游戏。
牧云归即便不忿也无计可施,她眉尖微拧,默默考量如何赚高昂的报名费用。之前因为母亲染病,家里一直不富裕,等母亲走后,牧云归既要生活又要上学,实在攒不下多少家底。
如今,这笔钱就成了悬在牧云归头上的一座大山。
江少辞已在天绝岛住了好几天,他的消息自然瞒不过上面那些人。牧云归本着脸,冷冷淡淡对来人点头:“南宫家主。”
来人正是南宫玄的父亲,包揽天绝岛一半资源的南宫家家主。
南宫彦感受到牧云归的防备,只是笑了笑,不疾不徐说:“自从牧夫人仙逝,我已有许久没见过你。这些年,你一个人过得可好?”
江少辞看似不动声色,其实一直在飞快观察环境。他注意到自从南宫彦出现,牧云归的表情就非常僵硬,像是强忍着厌恶。再结合南宫彦话中的信息,江少辞眼珠轻轻一转,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牧云归硬邦邦说:“不劳南宫家主记挂,我一切都好。”
南宫彦今日来,显然也不是为了叙旧。他望着海水有把握单独面对,你们两人竟然将其杀死了。真不愧是她的女儿。”
“不敢当。”牧云归冷着脸,道,“家母和南宫家主并不熟,请南宫家主尊重家母遗芳,勿要再提起她了。”
南宫彦淡淡笑了笑,他目光注视着海面,悠然道:“几年不见,云归就对我这样生疏,真是让人伤感。幸而你修炼勤勉,没有辜负她的期望,若她在天有灵,看到这只四级魔兽也会欣慰的吧。”
牧云归寒着脸,正要呵斥他住嘴,忽然被江少辞按住手。江少辞手掌里全是血,他覆在牧云归的手背上,无声止住她的话。他直视着南宫彦,冷冷清清说:“我们能杀了它是机缘巧合,能活命已是侥幸,不敢奢求更多。这只魔鲨的尸体若再不处理,恐会招惹来更多魔物。还望南宫家主施与援手,尽快将魔鲨处理掉。”
“哦?”南宫彦挑眉,意味不明问,“四阶魔兽难得一见,你们都不好奇吗?”
南宫彦锦衣华服,奴仆如云,而江少辞年轻单薄,身上还受着重伤。两人年纪、地位都相差悬殊,可是对视时,江少辞的气势竟然分毫不差。
“自然好奇。”江少辞定定看着他,缓慢说道,“所以,我们打算将这只魔兽卖给南宫家主。”
南宫彦养尊处优多年,已忘了和人平等对话的感觉。他听到这个少年竟然和他谈条件,稀奇地挑了挑眉:“哦?”
江少辞薄唇微动,语气轻飘飘的,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张扬:“一万积分,爱买不买。”
牧云归有些惊讶地看向江少辞,这正是今日在领事堂时那些人的说辞,没想到他竟然原封不动地搬给南宫彦。江少辞侧脸英挺,眉骨、鼻梁如山峦般起伏,线条优美,棱角分明,是极佳的骨相。而他皮肤又白,不说话的时候冷中带艳,艳中带煞,漂亮得咄咄逼人。
南宫彦和江少辞对视良久,江少辞也始终不闪不避地回视。南宫彦忽然笑了,他展了展衣袖,一副随和模样:“小友未免太有自信,四阶魔兽虽然难得,但也不值这个数。”
江少辞勾了下唇角,似笑非笑:“那就可惜了。我本来想着这里离南宫家最近,由南宫家处理此物最为稳妥。若南宫家主不喜欢,那我只能去找西门家了。”
南宫彦施压,江少辞就用其他家族威胁。万年前江少辞也是纵横驰骋的风云人物,有生以来没对谁低过头,南宫彦想用操控岛上愚民那套对付他,恐怕不行。
四周已经隐隐传来浪潮的声音,杀魔鲨这么大的动静,迟早会惊动那些人。若是等其他家族的人来了,魔鲨归属就没这么好谈了。
南宫彦翻脸快,做决定也快。他淡淡瞥了江少辞一眼,对身后人颔首。
侍从了然,上前递给牧云归一块令牌。牧云归没想到她的报名费突然就解决了,立即毫不客气收下。南宫彦扫了眼江少辞的伤,意味不明道:“江小友似乎被孽畜伤的很重,这么多魔气,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