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晴从池塘里找出了那盏被仙术呵护着,至今保持着最美好的模样的莲花灯。
她将莲灯收进乾坤袋里。
而后,穆晴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她上了岸,以仙术甩尽身上的水,侧头对候在池塘回廊上的桃雪道:
“去医宫请丰主司来,就说我邀他赏莲。”
桃雪领命而去。
摘星坐在房顶上,不解道:
“莲花灯摆在水面上不是挺好看的吗?干嘛要收起来?”
“你不懂。”
元颖看着已在回廊下摆好了酒的穆晴,看了好半晌之后,叹气一声,又说了一句:
“唉,她也不懂。”
摘星:“……”
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谜语人啊?
※
丰天澜遣人将抓好的药给天帝送去,又附信笺一封,仔细叮嘱了熬煮和服药的时间。
医宫的人皆在感叹。
丰天澜虽然是空降的主司,但他对天帝病情的上心程度,可不比那些在天界当值已久的老医官差。
这也从某种程度上,反映了太女的态度——
众人皆知,丰天澜和太女殿下十分亲近,他此时全力医治天帝,兴许是太女殿下的意思。
这意味着,太女殿下并不想夺权,她对权力的渴求并没有大过对亲情的珍惜。
也许她是真的珍惜,也许是装装样子。但不管怎么说,这已经足够温暖天帝的心。
尤其前面还有逼宫的不孝子废太子常乐的对比,使得太女这颗柔软的心,显得更加难能可贵。
如果太女殿下以后犯了什么错误,天帝一定会看在此事的份上,对她宽容一些。
穆晴自身的才能,以及亲情的扶持,让她的太女位置坐得更加稳固了。
“有情有义,有才有德,能得储君如此,是陛下和天界之幸。”
前去探看天帝的老仙官说道,
“陛下可千万要珍惜凝华殿下啊。”
天帝虽在病中,却笑得十分满足,道:
“老友,这点事就不用提醒了,我自然知道该如何对待凝华,她可是我的孩子。”
天帝说着“我的孩子”口气,好像在说“我的骄傲”一样。
老仙官也笑了,道:
“陛下还是老样子,清明的很。”
天帝捋了一把胡须,似是感慨地说道:
“说起来,这帝位我已坐了快要万年了。这万年来,天上地下风景千百般变化,我也已经看尽了,有些厌烦了。”
老仙官道:“陛下?”
天帝问道:“你说,若是凝华登上我这位置,会不会有全新的景象?”
老仙官面露震惊,没敢接话。
天帝笑着,眉眼慈和,说道:
“凝华一直都是个能给人带来很多惊喜的孩子,若是她在我这位置,天界一定会有全新的景象。”
天帝又与老仙官聊了很久。
那一日,老仙官离开天帝的宫殿时,一副很是震惊和惶恐的模样,似乎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可当别人问起来时,他就说是陪天帝看新养的异兽时,被突然间挣脱出牢笼的异兽吓到了——答得可谓是滴水不漏。
……
桃雪奉了穆晴的命令,往医宫找丰天澜。
丰天澜道:
“赏莲花?”
桃雪垂首道:“是,太女殿下正在睡莲池边,备了酒等待您。”
丰天澜看了看医宫里堆积的事务,道:
“忙,不去。”
桃雪:“可是……”
丰天澜头也不抬道:
“可是什么?”
桃雪说不出话来。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这么对待太女殿下。
但以丰天澜和太女殿下在凡尘里的关系来看,他和太女殿下有事说事,想拒绝便拒绝,这样的反应和应对方式十足的正常,没什么不对。
桃雪只能这样回答:
“没什么。”
她原路折返,将丰天澜的话告诉穆晴。
穆晴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她从容地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说道:
“忙就下次吧。”
她把杯子随手倒挂在了壶嘴上,将这里留给桃雪收拾,自己则是回书房里忙公务去了。
摘星颇为意外,道:
“她公务还没忙完啊?”
“天界的事务多的很。”
元颖疑惑道,
“没忙完不是很正常吗?”
摘星啧啧摇头,道:
“你不知道,穆晴其实是个公务狂,如果公务没有做完,她是绝对不会放下手上的事情,出来赏花喝酒的。”
元颖惊讶道:
“啊呀……”
随即,她脸上带上了古怪的笑容:
“原来她还有这样的习惯啊?”
摘星觉得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元颖笑意盈盈得说道:
“我在想,这从不放下公务的公务狂,今天为一个人打破了自己的习惯。”
摘星更加疑惑了:
“这是什么值得高兴地事情吗?”
元颖认真点了点头,道:
“是的,值得庆祝。”
※
第二日的下午,穆晴又派桃雪去请丰天澜。
丰天澜看了看剩余的事务,说了一句“要等一会儿”。
桃雪在一旁候着。
她真的就只等了一会儿。
丰天澜麻利地将药方开完了,让医宫里当值的医官按照药方抓好,便收拾了一下自己,跟着桃雪去东宫了。
丰天澜离开后。
医官歪着头往外瞅,道:
“丰主司又去东宫了?他……”
“唉,别多说闲话。”
另一名医官劝道,
“现在的太女已经不仅仅是太女了,所有与她有关的人事物,都不是我们有资格去讨论的。把嘴巴闭起来,老老实实做事吧。”
穆晴不仅仅是太女。
她是一位已经得到了实权,地位已经稳固,无可动摇的太女。
她生活作风如何,和谁走得近。
和她有关的一切话题,都会随着她掌握的实权越多,变成不该随意讨论的禁忌——若是多嘴,就要小心以她为新核心,建立起的规则了。
可医官还是忍不住,问道:
“太女殿下中意的是他?”
这时,正在抓药的老医官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
“难啊。”
小医官听不明白:
“什么难?太女搞不定咱们丰主司?”
老医官连连叹气,道:
“都难,你是没怎么和执法司那群人打过招呼,没见识过那山海仙阁里修问心剑飞升的剑修——那简直是无情道上的道标。”
“这些人的心就是石头,别人看来旖旎万分的场合,在他们眼里干净得不能再干净……我有时候都觉得,这群人飞升上来不是做神仙的,是来做菩萨的——他们比佛修还六根清净。”
小医官说道:
“我没记错的话,太女殿下和丰主司都是修问心剑飞升的吧?”
老医官道:
“所以我才说‘都’难啊。打动石头心本就是一件难事,这石头心遇上石头心,难上加难。”
另一名有些多嘴的医官说道:
“说起来,我昨日去给天帝送药,听见天帝与人谈话,说‘有生之年不知道能不能看见凝华成家室’……”
几名医官连忙道:
“不可妄议天帝,闭嘴。”
“……你说的是真的假的啊?”
……
丰天澜穿着一身医官的白衣赴了穆晴的邀约,只是这衣服不太干净,袖子上和腰间皆沾着棕色的药渍,还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汤药味。
如果是喜欢药草的人,会觉得丰天澜身上的气味很好闻。
但穆晴最讨厌药。
她从前被丰天澜灌多了汤药,一闻见这气味,就觉得喉咙间都带着一股苦味。
穆晴皱着眉道:
“你怎么不换一身衣服再来?”
丰天澜说道:
“刚刚忙完,没时间换。”
他能抽出时间过来就不错了,没想到穆晴还要嫌弃他的穿着和身上的气味。
穆晴使了个仙术,将丰天澜整个人洗了一遍。但他袖子上的药渍仍在,只是汤药气味淡了一些。
穆晴:“……”
丰天澜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道:
“用仙术能洗掉的话,我会不洗吗?”
穆晴这个人有点洁癖。
而丰天澜这个医修的洁癖,比起穆晴来,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丰天澜拿着酒杯,饮了一口,道:
“这是什么酒?”
穆晴抬起袖子,嗅着自己袖间清甜的香薰味道,才觉得好些了,回答道:
“师祖酿的酒,名字叫‘千殇’,比梦月白好喝。你喜欢吗?”
丰天澜点了点头。
这已经是极大的赞赏。
丰天澜是个无情道修士,而且是要求最为刻板严格的那一类——他常常将“无情道修士应该舍情、舍执念,喜欢是执,当舍”这样的话放在嘴上。
他很少用语言表达出来,自己喜欢什么东西。
穆晴往年都是通过偷偷翻他的私库,来判断他的喜好的。
她知道,丰天澜喜欢钱,喜欢好酒,还喜欢好用的法器——他这个人只是看起来仙气飘飘的,本质上还是挺俗的。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穆晴一手支着脸,说道,
“师父找我来讨这酒的时候,我都没舍得给他。”
丰天澜问道:“这酒很稀少吗?”
穆晴点了点头,道:
“这酒是用百果酒改的,百果酒稀少,千殇就只酿出来三壶,先前师祖自己试喝过,又用酒招待过我和师傅,我手上这壶应该是最后一壶了。”
丰天澜仔细闻了闻杯中的酒,说道:
“我在修真界的那些年里,收藏了十七坛不同的百果酒,这‘千殇’的调配方法我大约明白,我给你酿新的。”
穆晴抬起头看着他。
“小师叔……”
穆晴疑惑道,
“有个问题我想问很久了,只是从前觉得失礼,一直没有问过……”
丰天澜平静道:“说。”
穆晴支着桌子起身,稍稍凑近了一些,问道:
“小师叔,你到底有多少钱啊?”
这百果酒因其独特偶然的酿造方法,每一坛皆是有价无市之宝,虽然标价是一百颗极品灵石,但实际上少说要上万颗灵石才能寻得一坛。
作者有话要说:穆晴:应该还是我的家底比较丰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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