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叔,你听见‘驸马’这两个字,不应该先好奇我是什么身份吗?”
听见这话之后,丰天澜才开始认真地,上下打量起穆晴。
她乌发束在黄金冠里,金冠与穿过金冠的发簪上,皆盘旋着弯曲的、口牙怒张的龙。她穿着一身红衣,红衣上金线攀爬,也纹绣着龙的图案。
“驸马”二字,让丰天澜以为穆晴是个公主。
可她这一身衣服,却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公主能穿的——在这天界,能穿一身纹绣龙图腾的衣服的,要么是天帝,要么就是储君。
丰天澜定了定神,唤道:
“……穆晴。”
穆晴应声道:“嗯?”
“就算你是储君,是未来的天帝,也不能要十八个驸马。”
丰天澜以十分严肃地语气道,
“伤身。”
穆晴:“……”
她有些头痛地问道:
“所以你为什么会坚持觉得,我这身衣服,是与人结亲会穿的衣服?”
丰天澜认真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是红色的,瞧起来像喜服。”
穆晴纠正道:“……这是常服。”
丰天澜道:
“你以前从来不穿红色。”
穆晴无语凝噎了一会儿,说道:
“回头我打个申请,把我的常服改成白的。”
她说这话时,侧着头,拧着眉毛,一副十分不高兴的模样。
丰天澜看她这副模样,将天霜剑换到左手中,腾出手来,摸了下她的脑袋。
穆晴眉心稍微松了一些。
但她瞧起来还是不太高兴。
“还是穿红的吧。”
丰天澜说道,
“红衣服好看一些。”
穆晴点了点头,平淡应道:
“哦,那就穿红的。”
祌琰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轻摇折扇。
不知为何,他觉得有些牙酸——原来,穆晴这样的人,也会有如此乖巧的一面吗?
他催促提醒道:
“殿下,天帝还在灵霄大殿里等着呢。”
穆晴把天霜剑从丰天澜左手中拿过来,赛回了他的右手上,说道:
“小师叔,剑拿稳一点,你飞上来的时机不太巧,现在的天界不安全。”
丰天澜看了看周围,他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
穆晴叹了口气,一边朝着阵法峰的方向走,一边将事情给丰天澜大致讲了——这其中包括她的身份,和她飞升回天后,天上发生的种种事情。
※
灵霄大殿之中,天帝与废太子正在对峙。
常乐拔剑,刺向天帝。
天帝以手中剑挡招,左手并食指中指,挥出一道剑气,“嘭”地一声,击碎燃着散灵香的香炉。
他受散灵香影响有些厉害。
只是进行简单应对,就让他觉得有些支绌,气息不稳,冷汗沾衣。
“父皇,莫要挣扎了。”
常乐压下手中之剑,逼迫着天帝后退,道,
“中了散灵香里的毒,您修为注定要废,今日您就算大难不死,也无法再坐稳这天帝之位了。”
天帝说道:
“我坐不稳没关系,你妹妹能坐得稳,也是一样的。”
常乐妒火中烧,道:
“父皇真是偏爱小妹。”
“偏爱她?”
天帝摇了摇头,道,
“常乐,这一点,你说错了。”
常乐冷笑一声,道:“难道不是吗?”
“你年幼时,我为你寻最好的师父,我每日都要询问,你于武学上、谋略上进步几分。”
天帝说道,
“凝华年幼时,我只是随意寻了有闲空的文官武官来教她,也很少问她进步多少。”
他将常乐当做储君培养。
而凝华,最初就只是个受他宠爱的小女儿罢了。
他在这对兄妹之间,究竟偏心在了谁的身上,全天界都看得出来。
天帝摇头,失望叹气,道:
“常乐,我起初给你的,比给凝华的好太多,是你不争气。”
常乐公子说道:
“父皇,您都走到末路了,就不要再说这些话,来让儿臣心中难受了吧。”
天帝问道:
“你真的有感到难受吗?”
常乐公子想了想,说道:
“大概是有的吧。”
他回答的话语不够确切。
但他举剑,刺向天帝的动作,却十足的决绝。他每一剑皆出的狠戾,带着一种要取走生父性命的杀凶险杀意。
这让人更加觉得,长乐公子是个无情小人,他的眼中只有帝位,没有亲情。
天帝招架着他的剑。
散灵香的功效还在发挥。
天帝的灵力流散,剑招愈发地无力,只能凭借经验,勉强挡住常乐公子的剑。
几十个回合走下来,天帝身上已布满剑伤,血色浸透金衣,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常乐公子笑着问道:
“说起来,父皇,你是真正觉得凝华比我好吗?”
“天界内乱,废太子逼宫,欲杀除天帝。”
常乐拿着剑,分析道,
“这种时候,身为储君的太女会如何做呢?”
“努力解除灵霄护法阵,救下父皇您,继续做储君?还是拖延时间,等着我杀掉您,她再寻机会除掉我,好直接继承天帝的位置?”
天帝的呼吸越发的乱了。
常乐知道,自己的话语戳到天帝的心了。
作为逆子,他因此而得意快乐起来。
他继续道:
“父皇,别骗自己了,您很清楚,凝华她究竟有多聪明,对吗?”
“她目光长远,城府极深,杀伐果断——也正因此,她一定会选择,能为她带来最大利益的第二种做法。”
天帝说道:
“常乐,无论她选择哪种做法。作为一个储君,她比你优秀,都是无可改变的事实。”
常乐公子怒极反笑,道:
“父皇的心胸可真是大度。”
话语落下,常乐执剑,向天帝刺去。
他越是与天帝对话,就越是嫉妒和愤怒。
他已经不想再将这场的对话进行下去了。
但这一剑,没有如同他的预期一般,刺进天帝的血肉之中——
“铛——!”
一声清脆声响,一柄血色长剑,架在了他的剑上!
常乐公子一愣,道:
“祌琰,你……”
突然出现在他的正前方,架住他的剑的,正是他最信任的部下,掌情司的祌琰。
祌琰微微笑着,说道:
“殿下,可不能以己之心度人之心,将他人想的和您一样心胸狭窄又卑劣。”
常乐不敢相信道:
“你背叛我?”
穆晴缓缓地从殿外走了进来,道:
“你从信任这种人开始,就注定要被背叛了。”
祌琰挑了下眉,说道:
“殿下,您为何要把话说得这样难听?”
穆晴从容道:
“实话都不太好听。”
穆晴走到最前方,伸手搀扶起满身是血的天帝,关切地问道:
“父皇,您没事吧?”
天帝抓着穆晴的手起身。
他与常乐对峙已久,此时危机已过,一口气松下来,竟是连站也站不稳,一头栽了下去。
“父皇,父皇?”
穆晴架住天帝,连忙道,
“小师叔,你快过来看一看!”
天帝唤道:“凝华……”
穆晴回应道:
“父皇,我在这呢。”
天帝抓着她的手,说道:
“我未错信你,真好。”
这话一出,常乐公子便像是受了刺激一样,手中一用力,荡开祌琰剑锋,执剑朝着穆晴扑去。
祌琰道:“殿下!”
从外面走进来的丰天澜惊道:
“穆晴,小……”
丰天澜“心”字尚未出口。
只见穆晴从容起身,一抬腿,借着腿长优势,在剑锋刺中她之前,先一脚踹中废太子,将他踹出去十丈远。
祌琰:“……”
丰天澜:“……”
※
穆晴那一脚,将常乐公子直接踹昏过去了。
他那一剑没有刺中穆晴,也没有机会拿出兵符搅乱天界。这一场逼宫之事,也就此宣告结束了。
天界遭逢此乱,受到的影响不能说小,但也不能说大。
天帝中散灵香,性命虽在,功体却散了。
但除了天帝之外,天界其他人都还算安全,未受到损伤。
天帝宣告修养,事务暂且被交到了穆晴手中。
天界一时间,众说纷纭。
大部分仙官都认为,太女虽未继位,但权力已经更迭,这权力此后就在太女手中,回不到天帝的手里了。
也有少部分仙官认为,天帝不需要多么厉害的功体,只要擅长政务就可以。太女只是暂时执政,不久之后,天帝的伤好起来,这权力还是会回到天帝的手中的。
一个月后,已经入主医宫的丰天澜,照常看完天帝的情况,终于为天帝的病情拍了板,道:
“这散灵香方子虽毒,但陛下中毒不算深,修为虽散掉泰半,但过个千年万年,还是能修回来的。”
天帝心情复杂道:
“千年万年……”
丰天澜道:
“对神仙来说,不算很长。”
“也不算短。”
天帝问道,
“我可否饮酒?”
丰天澜回答道:“陛下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少饮一些无妨。”
天帝点了点头,对侍从道:
“去挑一壶果酒来。”
丰天澜收拾了东西,正要离开。
“丰主司,且慢。”
天帝说道,
“一人喝酒,未免有些寂寞。”
天帝说道:“而且,我作为凝华的父皇,对你颇有些好奇。”
丰天澜停住脚步,问道:
“陛下想知道什么?”
“很多事情。”
天帝道,
“凝华历凡尘一劫,由你教养长大,你对凝华这孩子,是什么样的看法?”
丰天澜道:
“太过淘气,冥顽不灵。她在天界时,也是如此吗?”
天帝有些想笑,道:
“如此评价太女,真的好吗?”
酒已经端上来,侍从将酒斟好,丰天澜拿起杯子,浅饮一口。他面对天帝的态度,可以称得上是不卑不亢,这一点叫天帝觉得很是有意思。
他说出来的话,就更加地有意思了——
“我只是说了实话。”
丰天澜说道,
“不过,我飞升至今,仍是很难适应她的太女身份。”
天帝听了这话,也未介意,问道:
“那么,她对你而言,就只是‘穆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