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份,火器从盛京运到永州,底座是车,上面是一个炮筒,往里面放弹药,一次只能发射一枚,但是炮弹能射处五六十尺处,把上面的任何东西夷为平地,威力极大。
总共两门火器,要万分小心雨水,不然会哑火。
炮弹总共两箱,京郊军营研制出来的东西,量很少。
比起刀剑,火器的威力要更大,但是人都不易穿过荒漠,火器更难,若是路上遇到意外,火器哑火,那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十一月天已经冷了下来,永州各地开始下雪了,雪下的还挺大,关内关外都是一片白茫茫的雪景。
探子时不时会往沙漠那边走,冬日沙漠更干更冷,每一粒沙子都像一把刀,吹到脸上会割的脸火辣辣地疼。
沙漠里不容易辨别方向,一连阴几日,连太阳都看不到,探子不敢深入,大军只能停在沙漠前面,再不敢往前进一步。
无论如何,都得明年再说。
徐景行望着雪地,心里有些苍凉,再见容姝,应该就是刀剑相见了。
那个放在心上的女子,亲自送走的女子,竟然要以这种方式再见,也不知她和耶律加央现在还好吗。
关外大军驻守,关内,能走的百姓都走了,大多南下投奔亲戚,没有亲戚的也是拖家带口,去南方避难。
硕大的永州城空了一半,再也看不见当初人来人往,大家伙高高兴兴吃火锅的热闹景象了。
张掌柜还没走,不过火锅店里的小二伙计已经全走了,店里还有些粮食和菜,肉没了,粉条还有几捆,按理说张掌柜也该走,他一直想等哪天赚够了钱,就回南方老家,守着家人老小过日子,真到这个时候,反而舍不得走了。
城内留下的都是些老弱妇孺,穷苦人家,有时候张掌柜会给他们送点吃的,反正他有银子,花出去一些也不痛不痒。
这些人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掉,穷,兴许还没到江南,就在半路上饿死,身体也不好,索性留在关内等死。
张掌柜是好心人,是大善人,所有人都劝他,趁着能走的时候快走,不然到时候真走不了了。
张掌柜嘿嘿笑了两声,“没事儿,等真打起来了再走也不迟。”
他只是相信,就算真打起来,乌迩人也不会伤害大楚的百姓。长公主虽然人在乌迩,可是慈悲之心仍在。
他接触过达娃丹增等人,乌迩人就是看着人高马大,凶巴巴的,其实一个个简单地很,喜欢点心,也爱吃猪肉,大老远会带鸡蛋鸭蛋回去,给怀孕的妇人买蜜饯酸梅干,这么一想还挺可爱的。
都是为了活着。
张掌柜给这些人送了吃的,往城外的村子里转了转。
城内能走的全走了,村子里还有很多人。
倒是比城内热闹得多,该干嘛干嘛,吃吃喝喝,日子还和原来的一样。
永州城郊长溪村就是这样,只不过这几天封了山,不时有官兵上山搜查,最开始搜到了一间木屋,也不知是不是山上的猎户,后面还养了几只猪,再后来,在邻村后山那儿,搜到了数百只猪。
却不知道养猪的人在何处。
几百头猪,不知道谁养的,反正朝廷知道后震怒,猪自然也充入国库了。
就是搜山一直没停下来。
有人猜,这是乌迩人养的。
不然朝廷不会一直搜山,现在人没抓到,也不知是回乌迩了还是躲在别处,反正搜山的事一直没停过。
真藏在深山老林里,那么大的山,搜也搜不出来,除非放火烧山,但是这时节放火烧山,不易熄灭,得不偿失。
山下有人看守,张掌柜也过不去,他远远看了一眼,只希望相安无事,然后临走的时候还看见天上飞了两只大雁,飞得可真高啊。
山上,乌迩人在山洞里准备过冬。
天冷下来了,得准备过冬的食物,说实话,有点像野人。
他们逃得匆忙,只带了方便带的东西,不然有那么多的猪,还愁过不了冬。
只有人没事儿就行,几十个汉子这儿藏一个那儿藏一个,嘿嘿傻笑。
怕啥,早晚有一天乌迩会打进来,把他们救出来,再说了,冬天是冷,但是也没冷到那个地步,冻不死他们。
他们能打猎,也饿不死,就是猪养了那么久,白给别人做嫁衣了。
不然能给王妃带回去,那么多,自家也能吃两口。
可惜了。
乌迩的汉子在大楚过的第一个年,没有肉,没有好吃的,连棉衣棉被都没有,幸好有人陪着,这要是一个人,估计早就不想活了。
树皮,干果子,还有瘦瘦巴巴的野兔子,这是过冬的全部吃的,吃没了再去找,还得小心山下的官兵,万一被抓到,就是死路一条。
他们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笑容里有两分沧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大毛二毛传回去的消息没什么用,山上人只知道官府派人搜山,其他事一概不知。
自此之后大毛二毛就没往大楚传过消息。
他们在空中没有敌手,万一被人发现就会给这些人带来灭顶之灾,听天由命。
乌迩的城墙越建越长,这一转眼又到了冬天,城墙覆上白雪,蜿蜒数里,从城墙往下看,是群山素裹,看瞭望塔就是一个点,看远处的母亲河就是一道线,赶上晴日,从山上往下看,景色最好,阳光洒在雪地上,金灿灿的。
这是容姝第一次登上城墙,外面太冷,小阿铮在王帐和金庭玉阶玩。
他现在能坐起来,就是坐的不老实,跟不倒翁似的,摇摇晃晃,赶上容姝在的时候,还会故意往容姝怀里倒,哼哼唧唧的。
好不容易把耶律铮哄睡着了,这才有机会出来转转,长岭山脉不好上,爬了两个时辰才上来,上来之后手脚都是暖的。
热热乎乎,长岭山很好看,松柏还是翠绿的,城墙修的也好,远看青山绿水,这墙会成为乌迩人最后的屏障。
很快就到了十二月份,腊月过了一半,山上的工人就下山准备回家过年了,今年比去年回去的要早得多,各家各户都在准备年货,哪儿都是喜气洋洋的气氛,看着就让人心里高兴。
这是容姝来这儿的第四年。
过年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多了个孩子。
耶律铮七个多月,穿了小红袄,头发也长出来了。
他的头发很像耶律加央,卷卷的,颜色不是纯黑,而是深褐色,眼窝很深,鼻子也翘,头发容姝没给他剪过,光看卷发,再和耶律加央现在一块,就是狼王和狼崽子。
小阿铮咿咿呀呀地找娘抱,却被姑姑拦下了,他喜欢姑姑,大眼睛认认人,看是姑姑,就老老实实在乌音珠怀里待着。
他喜欢娘亲和姑姑,跟她们比和耶律加央亲。
对此,耶律加央也没办法。
乌音珠很喜欢孩子,她成亲也有七个月了,也许是因为丹增一直在外面,她肚子一直没动静。
看耶律铮这么可爱,乌音珠也想要个孩子。
不过,现在没有也挺好,看着马上就要打仗了,没孩子也挺好的。
不然,做什么都不方便。
耶律铮看看这儿看看那儿,然后吧唧一口亲乌音珠脸上,乌音珠笑得开心,“嫂子,你说阿铮刚生下来才多大,才几个月就长这么大了。”
小孩见风长,再过几年就是玉树临风的儿郎了。
容姝头一回养孩子,耶律铮虽然皮一点,但是好养,现在也能吃米粉糊糊和肉沫了,过阵子就能断奶了。
感觉吃饭长的更快一些,到时候停了母乳,还有牛奶羊奶,也能喂他喝。
这一口亲的声音极大,耶律加央闻声看过来,不屑地哼了一声。
乌音珠:“哈哈哈,哥,小阿铮不亲你是咋滴。”
孩子越长越大,越来越聪明,鬼机灵,会装哭,会撒娇,还会偷偷看耶律加央脸色行事。
耶律加央不能跟小孩儿一般见识,在他手里吃了不少亏,床都被这小子占了好几天。
他亲容姝,亲乌音珠,对他的老父亲却吐口水,糊一脸。
明明耶律加央对他最好,给他换尿布,拉臭屎弄一床还给他洗屁股擦屁股。
小白眼狼。
耶律加央:“我不稀罕,你抱着吧。”
说完,去拉容姝的手。
耶律铮眼睁睁看着,他眉毛像耶律加央,几乎一模一样,像两道凌厉的剑锋,皱了皱,然后冲耶律加央伸出手。
“啊啊……”
要抱。
耶律加央磨了磨牙,最开始他不抱,耶律铮就委屈巴巴地哭,本来最开始他哭起来不是这样,嚎啕大哭,现在就委屈巴巴掉泪珠子。
他好像还知道自己越来越沉,都不让容姝抱了。
耶律加央叹了口气,从乌音珠手里把耶律铮接过来,穿着红衣服的小娃娃喜庆极了,还沉甸甸的。
孩子刚抱过来,耶律铮就往他爹脸上糊口水,耶律加央啥都不敢说,再说,容姝估计还担心胡子扎了儿子。
“明儿就过年了,阿铮就两岁了。”耶律加央把儿子往上掂掂,“阿姝,两岁的孩子该长大懂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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