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八十五章 回乌迩的第二十六天

离景和七年还有三年时光。

容姝不知道能不能等到景和七年,三年时光弹指一挥间,她来到这里也有三年了。

活在当下,珍惜眼前人。

容姝道:“新年快乐。”

希望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百姓安居乐业。

外面很热闹,过年这几天不用读书,孩子都玩疯了,拿着从大楚买来的烟花爆竹,满地跑。

满打满算学了三个冬日的汉字,学的快的能认字写字,已经开始读书了,学的差的,有的还在继续念书,有的已经不读了。

不是读书的料,怎么学都学不会。

他们想的也通透,有的人要读书,考科举当大官,有的人要参军,征战沙场保家卫国,有的人要去盐湖,铁矿,为百姓供给最重要的盐铁。

当然还有人去放牧,牛羊马匹,对乌迩人同样重要。

不是所有人都要去当大官,有人读书,自然就有人去放牧种地。

每个地方都需要人,没有高低贵贱。

年纪小的,还在启蒙,再过个几年,最早读书的那批人估计能当先生,教学生了。

年初没什么事,看看帐篷需不需要加固,去山里打猎,一日功夫,能猎几张好皮子,容姝留在王帐里看书,把孩子的衣服叠叠理理,时不时拿出来看看,找个天晴的日子晒一晒。

然后便是等耶律加央回来。

乌迩每年都有冬猎。

林子就是耕地的后山,如今下了厚雪,雪地上还有动物们留下的脚印。

耶律加央想猎两张红狐狸皮,给容姝做新衣裳,白皮子也好看,耶律加央是打猎的老手,一天下来,打了两只狐狸,三只兔子,还有几只饿的干瘦干瘦的野鸡。

今年林子里动物不多,但有总比没有强。

到家天已经黑了,容姝靠在榻上睡着了,身上披着件小毯子,睡得正香甜。

耶律加央往锅里看了看,给他留了饭,容姝吃过了,她现在少食多餐,一天吃几顿,耶律加央在的时候就一起吃,不在她便先吃。

留的是烤肉和青稞饼,还有几个容姝没吃完的酸菜猪肉饺子。

耶律加央动静小,几下就把饭吃完,碗筷收拾干净,容姝还没醒。

耶律加央在把猎物交给会处理的妇人,回来在榻上坐着,容姝比以前胖了点,脸上有肉,鼻尖很翘,也很圆,耳垂都好看。

他们的孩子,大约像容姝多一点。

耶律加央看的入迷,也不知看了多久,容姝睡醒了,刚醒,声音还迷糊着,“你回来啦?饭在锅里,你去吃点。”

耶律加央道:“吃完啦,打了两只红狐狸,毛特别光滑,等炮制好,做新衣裳。”

容姝看耶律加央的眼睛发亮,笑道:“我的衣服多得都数不过来了,给你做两身新的。”

耶律加央挠挠头,“哎,我以前的穿着就挺好,让我听听,昨天晚上他踹了我一脚,再踹一下试试,看看劲儿大了没。”

四月出头的孩子,在肚子里会翻身,会动,昨儿耶律加央第一次感受到胎动,真恨不得孩子一下生出来,好带着他去打猎。

耶律加央把头贴着容姝的肚子,只不过这会儿没动静,让耶律加央等了许久。

他想多听听,不然等十五过后忙起来,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说是歇到正月十五,但耶律加央初七就开始处理乌迩的大小事务。

第一件便是开春寻找新的牧场,耶律加央要检查地下的草根,有没有被牛羊啃过,雪水充不充沛,背不背风,地方大不大。

总而言之,忙得脚不沾地。

到了正月十五那日,山上的工人收拾好行李,准备上山修城墙,以往干活,比如放牧种地,得自带干粮,这回不用,带点打嘴的吃食,多是肉干奶干。

做饭的姑娘们也得上山,舍不得舍不得,也得舍得。

家里爹娘抹眼泪,从小养大的姑娘,在这种天寒地冻的时候上山,受苦受累的,这群姑娘们倒是没哭,伸手抱了抱爹娘。

“哎呀,有啥好哭的,又不是不回来了。”

“您还没见过城墙呢,可高可长了,有空您们去看看。”

“山上也不冷,吃的可好了,您没看见我回来的时候胖了吗。”

虽然舍不得家里,但是山上吃得好,按照王妃给得菜谱,做出来的饭菜可好吃了,她们做饭的吃的多,做多了剩下的一人多盛大半碗呢,能不胖吗。

上山也挺乐意的。

离别之情被冲淡,哭的人也有了笑模样。

经过二十多天,山上的雪更厚了,也更不好走了,吊车的绳子被冻得裂开,只得再换,幸好轮轴是铁铸的,这才结实好用。

等人和东西都上去,已是晚上,晚饭简单,煮的热汤,吃的是从家里带的饼子。

今年丰收,粮食比往年多,能给乌迩省一点就省一点,以后有的是用粮食的地方。

而另一边,羽三带着下属,还没穿过荒漠。

没人带着走,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凭着日升日落,判断自己走的对不对,只可惜,今天是个阴天。

天阴的厉害,风很大,漫天黄沙席卷而来,远近全是沙丘,没一会儿这些沙丘就变了形状,根本不知道刚刚自己在什么地方。

今天是正月十五,从盛京到永州只用了十天,羽林军总共二十三人,到沙漠只用了三天,然而一进沙漠,才两天就迷失了方向,

被风沙吹着,头发,脸上,全是沙土。

嗓子里也又干又辣,水带的不多,要省着喝,干粮也不多,羽三不得不承认,他太过轻看乌迩了。

以为商队一个月来大楚两次,他也可以。

下属都没来过荒漠,只能凭借以前训练的经验,分辨哪里是西北,然后小心翼翼地朝着西北走。

身下的马蹄子陷进黄沙里,□□的时候扬起一阵沙土,羽林军都戴着黑色面罩,却半点用没有。

还没吃饭,土都快吃饱了。

到长岭山脉,不知要何年何月。

羽三还忧心另一件事,上个月乌迩的商队没去大楚,这个月要是去的话,估计已经在路上了,若是撞上……

他没有把握把人杀干净,更没把握在这里见到乌迩人再全身而退,唯一的办法就是躲。

羽三面色愈发沉,“继续走。”

马要喂水,要吃草料,沙漠没水没草,在永州喂的水和草料只够坚持一天多,羽三不想徒步穿过荒漠,更不想把自己的水和口粮给马,毕竟关键时刻,这都是救命的东西。

他想,乌迩人经过沙漠的时候,肯定带够了干粮和水,也会带马的草料。

他又一次小瞧乌迩人了。

难怪敢带着送亲仪仗和徐景行到乌迩,这种地方,来一趟和不来没什么分别。

夜幕降临,一行人要在沙漠里过夜,远处似乎有狼嚎,铁铮铮的汉子,吓得汗毛竖起,大冬天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第二天是个晴天,太阳从东方升起,他们昨日朝着东西方走了一日,走偏了。

羽林军只觉得有口血堵在胸口处,他们来之前去见了徐景行,徐景行人在豫州,闻言只说沙漠里有很多处流沙,若是掉进去,不能挣扎,需得等人用绳子树棍拉你上来才行。

而且沙漠里的沙子随风而动,沙丘不知什么时候就变了形状,所以在荒漠里很容易迷失方向。

最好便是依照太阳,星星,辨别方向。

没有水源,没有食物,还要小心饿死在这里。

羽林军给自己带了足够的食物,他们以为,最多十五天,就能到长岭山脉脚下。

所以只带了三十天的水和食物。

可就算找到了长岭山,回去又是一道难题,已经过去四天了,他们还未穿过荒漠,甚至连一半都没走过。

跟着太阳的方向,找到西北,顺着西北慢慢前行,忽然间,身下的马一个踉跄,羽三功夫极好,做出的反应完全是凭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训练来的,他踩着马背,几个轻巧的翻身,就落到一旁的地上,回头一看,马半个身子已经陷到流沙里。

马发出一阵嘶鸣,四只马蹄越挣扎越厉害,转眼间,沙子就把马吞了进去。

以前,只听过流沙,未曾亲眼见过,生死只是一瞬的事儿。

羽三不敢想,自己要是慢一步,怕是也和这匹马一样,陷到流沙里。

羽林军二十三人面上皆是一脸凝重,风声,沙子吹起落下的声音,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马的嘶鸣声。

静默半响,其中一人道:“三哥的干粮和水还在马上。”

能从马背上跳下来已是不易,当时情况紧急,哪里还顾得上干粮和水。

“……”

没有马只能两人共乘一骑,这下得小心再小心,少了一匹马,走的也更慢了。

不知这一日有没有走五十里路,晚上有星星,脚步未停,一连走了三日,马匹尽数饿死,累死。

一匹不剩。

马肉能吃,把肉做成肉干,能带的都带上,骨头埋在地上,一行人徒步往长岭山的方向走。

正月二十。

乌迩商队带着冻肉和粉条,出发了。

穿过山谷,再过母亲河,走上六十多里就是荒漠,沙漠他们走惯了,每次都有老手带着,没出过事儿。

快马加鞭六七天就能穿过去。

丹增在最前面,黄沙被风吹得四散,他不适地眯了眯眼,前面好像有东西,是什么的骨头?

森森白骨,露出了小半,骨头架子上只剩一点肉丝,好多都被天上的鹰吃了。

丹增从马上下来,叫人过来看,他拿了把刀,把骨头劈开,还能看见里面还未干透的骨髓。

“是马,没死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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