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魂印灼烧

熔城学府乃是云墟宗设立的招生办事处,它位置虽在熔城附近,却隶属云墟宗管辖,是正儿八经的云墟宗地界。

因此,姚忘尘和沈修然有专属的地方居住,并不与林玉卿等人住的上等客舍在同一区域。

离开正殿后,姚忘尘本想让沈修然先行回住处疗伤,奈何沈修然坚持要先与之议事,于是二人便来到了沈修然住处的书房。

沈修然重伤在身,又耗费了不少力气带林莞出墟渊,方才在人前还勉强可以硬撑,现在回到住处,四周被姚忘尘设置了防窥结界后,便再也撑不住了。

他原本就苍白的脸庞霎时又白了几分,喉咙一甜,嘴角直接溢出了一缕鲜红。

“修然!”姚忘尘见状,过去就要扶他。

“无妨。”沈修然摆摆手,自行在茶桌前落座。

“怎会如此?”姚忘尘眼中满是担忧。

这三百年来,每年的这个时候沈修然都会独自前往墟渊,别人对此不知情,可姚忘尘是再清楚不过的。

只是,他以前每次都可以完美的拿捏分寸,不出任何差池,这次却神识受创严重,实在是不正常。

“只是损耗过度,修养一段时日便好。”沈修然淡淡道。

姚忘尘叹了口气,没有理会沈修然的逞强,而是直接伸手探向了他的手腕。

“师兄。”沈修然面带愧色。

“莫动。”姚忘尘神色凝重。

良久,他默默收回手,眉头紧皱:“这次怎么会损耗的如此严重?”

姚忘尘深知,沈修然并不是不知分寸的人,今日出现这样的情况,一定是墟渊里发生了什么异常状况。

“今日在献祭时,我忽然间察觉到了墟渊的躁动,于是便没有控制好量。”沈修然羽睫轻颤。

“你怎能如此冒险?”

姚忘尘忍不住心疼,嗔怪了他一句。可他从小和沈修然一起长大,知道他素来是个不懂得爱惜自己的性子,于是又换了个角度劝慰。

他道:“修然,自三百年前凤凰灭族,你便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有凤族魂印的人了,也是唯一有望能使墟渊重燃之人,所以你万不可再如此冒险了,知不知道?”

“嗯。”沈修然点点头。

这个道理他又何尝不知,只是,随着年复一年的神魂献祭,他肩头的那枚凤凰魂印已经越来越淡了。

世人皆盼望墟渊永久沉寂下去,以便人族能独享这份盛世安宁。乃至于他这个清云剑仙,长久以来也被视为镇守墟渊,守卫人族和平的存在。

可只有师兄姚忘尘知道,三百年来他心中所盼唯有以凤凰魂印之力重燃墟渊业火。

业火复苏,凤凰涅槃。

唯有凤族重现中洲大陆,墟渊的力量才能真正复苏,届时,他和姚忘尘所向往的三族共生的真正和平才能实现。

他毕竟不是凤族,这枚越来越淡的凤印,究竟还能支撑多久,他心里实在没底。

所以,在墟渊沉寂了三百年终于有了动静的那刻,沈修然知道,他不能再保守的等下去了。

若是错失了这次机会,他怕是永远都不能再将业火点燃。

所以他才会铤而走险,结果……

沈修然的喉间滚了滚:“师兄。”

他一字一句地道:“墟渊……升温了。”

“什么?”姚忘尘激动的神色中带了些许惊喜:“此话当真?”

“嗯。”

沈修然语气肯定:“三百年来,墟渊还是第一次产生这样的异动,虽然从表面上看,只是温度升高了些许,但我能感应到,墟渊最深处的业火已有了重燃的迹象。”

姚忘尘闻言平复了些许悸动,面色变得坚定而安心:“如此,你我盼望了三百年的事,终于是有了一丝希望。”

“只是……”姚忘尘又道:“现在时机尚早,几个重要的旧案我们还没追到线索和证据,墟渊升温一事实在不宜走漏风声,你每年去墟渊献祭神魂一事也不能被他人知晓。”

“嗯。”沈修然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那个林莞……”姚忘尘犹豫了一瞬,转而问道:“可有异常?”

异常……沈修然觉得她浑身都是异常。

但姚忘尘现在所问,应该是林莞墟渊之下有没有发现献祭的事情,以及有没有察觉到墟渊升温。

沈修然沉默了。

林莞曾说她看不懂玉榻和雪峰上空的阵法,但沈修然怎么敢信,毕竟她还说自己叫红红,是个散修,什么沃槽宗因爱生恨……

总之,林莞说的话,沈修然觉得至多只能信十之一二,他拿不准林莞说自己看不懂阵法这件事,到底是那一二,还是八|九。

但,她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不知他究竟是谁的那种状态,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甚至,在他装昏迷试探她会不会对自己动手时,她还奋不顾身地扑向自己,把自己从玉榻上拖了下来。在她不知道他是清云剑仙时,就舍得拿出宁神丹救他。在他不想被人看出身受重伤时,主动装晕替他解围……

沈修然回想着这短短半日里与林莞的相处,真是觉得荒诞又可笑。

于是他便真的笑了……

那抹笑意虽然若有若无,可还是被姚忘尘捕捉了去。

“修然?”姚忘尘面露惊讶和……好奇。

“师兄。”沈修然正了正神色:“林莞……”

“我暂未发现她有问题。”他道。

“她出现在墟渊的时机未免也太巧合了,即便暂时没发现问题,我们也决不能掉以轻心。”

“嗯。”

沈修然刚应了一声,窗口的结界外就出现了一个存在感极强的身影,二人齐齐向着窗外看去……

林莞拿着她好不容易从系统那里砍价砍来的丹药,悄悄咪咪的就来到了沈修然居住的院落当中。

她先是在卧房门口敲了敲门,见无人回应,便来书房这边碰碰运气。

只见,书房的门关着,但窗户却是大开,此刻她正趴在窗边向里张望。

姚忘尘和沈修然面对面坐在窗边的茶桌旁,正在讨论着某人究竟有没有异常时,转头就迎上了那人向里张望的大脸。

……

姚忘尘和沈修然均是沉默了一瞬,随后沈修然长袖一挥,散去了结界,结界散去的瞬间,林莞趴在窗外,迎面对上了两张正在凝望着她的……狐疑而严肃的脸。

“掌……掌门也在啊。”她嘴角一抽,讪讪一笑。

“是林莞啊。”姚忘尘语气平和:“你不是身体抱恙先行回去休息了吗?这么晚来此,是找修然有事?”

“也没……没什么事。”

林莞吞吞吐吐,当着姚忘尘的面,她也不好拿出补魂丸。

主要是不清楚他对于沈修然的状况到底知不知情,又知道多少,沈修然不希望别人知道神魂献祭之事,她当然不能将之走露出去。

见林莞一副欲言又止,遮遮掩掩的样子,姚忘尘瞬间了然,这是有事找沈修然,又不方便让他知道。

姚忘尘起身,沈修然亦是跟着起身。

“今日之事已商议的差不多,我也还有其他要事,便不多做停留,你好好修养调息,保重身体。”

“是师兄。”沈修然拱手相送。

“恭送掌门。”林莞在窗外亦是礼数周全。

目送姚忘尘出了小院儿,沈修然的视线才又盯向林莞。

“你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来给你送药啊。”

林莞颇为随意地往窗台一趴,微微仰视着沈修然,她右手一招,一个紫檀木做的精美药盒便出现在了掌心。

“我这伤,你治不了。”迎着皎皎月色,沈修然难得的温润柔和。

“谁说的?”林莞不服:“我这药,专门治你的伤。”

她将药盒托的更近,巴掌大的药盒完全覆盖住掌心,只留几根葱葱玉指,在盈盈月光下,泛着迷人的水润。

沈修然敛了敛眸,修长的羽睫下,是看不清的复杂情愫。

夜色很幽暗,可窗口却照进一抹柔光,让他莫名觉得温馨柔软。

鬼使神差地,他向着林莞伸出了手。

沈修然伸手去拿药盒,林莞客气的往前相迎,瞬息之间,苍白而冰凉的指尖划过一方温热柔软的掌心。

沈修然愣住了。

他指尖与林莞掌心相触的那刻,肩头的凤凰魂印竟然隐隐有一丝灼烧的感觉。

沈修然眸底那抹莫名的情愫瞬间被震惊取代,愣了一瞬之后,他狐疑地看向林莞。

林莞正用手随意的撩动着额前的碎发,不知道是不是头发摩擦的缘故,她额间刚刚竟有一丝痒痒的感觉。

林莞刚整理完头发,突然就发现沈修然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一时间她颇感意外而又局促。

“怎么了?”对方那种恨不得把自己看穿的眼神,让林莞心里有些发毛,连声音都略微发颤。

沈修然盯着林莞的额头,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却又没找到。

他羽睫轻颤,眼里的惊涛骇浪也渐渐平息,很快又恢复成一潭古井般波澜不惊。

“没什么。”

沈修然的脸色也比之前更白了几分,看得林莞有些触目惊心。

“要不,你还是服了药,早些休息吧。”林莞难得的语调温柔。

沈修然垂眸,盯着手里的药盒,没有说话。

沉默良久,他道:“你……”

“你……”沈修然噎住了,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想说什么。

又沉默了许久,他最后憋出一句——

“明天殿审,你莫要再胡言乱语,妄想蒙混过关。”

林莞:……还真是不解风情!

林莞没有搭话,只留给沈修然一个挥手告别的背影,便一溜烟儿地出了院门。

沈修然望着她的背影消失,抬手摩挲了一下右手手指。

“没有……也对,她是林家的人,是人族。”沈修然喃喃自语:“许是消耗太过,神魂不稳产生的错觉吧……”

送完丹药回来,林莞瘫倒在床,彻底累的没了精神。

为了装看不懂墟渊的献祭大阵,刚刚的防窥结界也要装作看不懂的样子。

果然,一个谎言需要后续的几百个谎言来圆,可真是太累了。

林莞累倒在床榻上,什么都不相干,只想好好睡一觉。

“宿主,你为什么不借着送丹药的契机,顺便求沈修然收你为徒啊?那可是原价10万积分的补魂丸啊,就这么送出去,不是很浪费?”

“你懂什么!”林莞嗤道:“若是我方才求他收我为徒,那送丹药的行为就会变成一场赤|裸裸的交易,到时候别说博得好感了,不被打上个‘别有用心’的标签就不错了。攻略沈修然这样的人,最忌讳的就是被他怀疑你是有所图谋,我的目标是偷心,这事儿自然就不能当成生意来做。”

林莞虽然确实不会撩人,但她起码是个人,怎么也比系统这台机器要懂感情的多。

所以她明白,对于攻略沈修然,没有捷径走,只能徐徐图之。

就是,希望能赶在他飞升前把他拿下吧……

林莞头大,偏巧这时候,窗外响起了一阵敲打声。

谁啊??好好的门不走,非要走窗??

林莞不想搭理,可那敲窗的声音不止,甚至越来越急促,无奈,她最后只能去看看情况。

“谁啊?”林莞一声询问,带着满腔不耐烦。

“是我啊,小姑奶奶。”

窗户一开,一个少年映入眼帘。

那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衣着华贵,长相端正,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里透着一股伶俐劲儿,乍一看便能让人觉出他是位富庶人家的贵公子。

富是真的富,贵也确实贵。

元子宁,三大世家之一的元家嫡子,元家别的不行,经商一绝,他家掌握了修真界绝大多数的矿脉,除此之外其商业板块在各个领域也均有渗透,因此在财富上无人能敌。

然而,有钱归有钱。修仙界一提到三大世家,态度都是出奇的一致:风家仰观星象感知天命,德高望重;林家施医赠药悬壶济世,妙手仁心;至于元家,则是追名逐利,一身铜臭!

其实也不奇怪,毕竟这个世界的正统是得道飞升,因此崇尚雅致清高的德性一直是主流,修士们虽然面子上不显露,但终归是打心底里看不上元家,因此也不愿与元家的人结交。

但,林莞是个例外。

毕竟她是恶毒女配嘛,自然比那些清心寡欲的修士们懂得金钱的快乐。在熔城学府的这些时日里,她和元子宁可谓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甚至还联手搞起了小事业。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林莞有些意外。

元子宁作为她为数不多的“狐朋狗友”,于修道上颇不上进,一般这个点儿早睡了,现在竟无端出现在了她的窗前。

“我怎么来了?我都蹲你院门口一晚上了。”

“啊?你干嘛不进来?”林莞无语。

“我……我不敢啊。”元子宁的目光撇了撇林玉卿的屋子,像是在用眼神告诉林莞,他怕她表哥。

表哥他温润如玉,谦谦君子,有什么好怕的?

“你,你,你先进来。站窗口像什么话,跟小情人幽会似的。”林莞斥道。

“哦。”元子宁听话的进屋,找了个椅子便一屁股坐下了。

“林莞,我今天一听说你出事就守在学院门口等消息,直到传来你平安归来的消息,我才松了口气,你都不知道,你吓死我了。”

“虚惊一场,别担心了。”林莞打了个哈欠。

“要不是曹家那堆混账一早就被罚跪在了正殿,我早喊人去揍他们了,非得把他们打得连爹妈都认不出。”元子宁义愤填膺。

“没必要没必要。”林莞心道,曹家那群小弟也是可怜,只怕现在还跪着呢。

林莞眼皮有些打架:“你来就是跟我说这个啊?”

“当然不止。”元子宁往林莞跟前凑了凑:“听说,是清云剑仙送你回来的?他还在熔城学府住下了?”

“嗯,怎么了?你有事找他?”

元子宁一拍大腿:“我哪敢有事找他啊,我是怕他来找我啊!”

“呵呵。”林莞嗤笑一声:“他没那么闲。”

元子宁闻言挤眉弄眼,像是在极力提醒林莞什么,林莞看得一脸懵逼。

他终于忍不了了:“你忘了,咱俩合办的元林书社出版过一本书,那书还是你亲自撰写的,想起来了没?”

闻言,林莞好像真的想起点儿什么,她脸上的倦容逐渐褪去,转而就皱起了眉头。

“你是说……那本《我是清云剑仙掌心宠》??”

一经元子宁的提醒,林莞才想起来,当初自己读完原书后,确实写了一本清云剑仙的同人小说,正是这本《我是清云剑仙掌心宠》。

在这本足有百万字的长篇话本中,林红红是娇美明艳的活泼小徒弟,清云剑仙沈修然是高冷禁欲的孤独师尊。

出人意料的是,这举世无双,不染纤尘的白衣剑仙,在书中居然动不动就无端自卑。在娇艳欲滴的红红面前,他不是焦虑自己的容貌就是焦虑自己的年龄,还常常认为自己刻板无趣,配不上鲜活生动的红红,因此对她百般宠爱,而红红却像修了无情道一样,无动于衷……

本来这本同人小说,林莞是写着玩的,可当她来到熔城,结识了元子宁后,二人一拍即合,随即便创办了元林书社,并出版了这本书。

听说销量还不错,众多修士表示,他们真的是又骂又爱看,简直欲罢不能……

这原本没什么大问题,因为林莞觉得等不到她入云墟宗时,她就能圆满完成任务,然后穿进团宠剧本里了。

可现在……

林莞心思一转问道:“已经出版的书,你有没有按照我的吩咐换封面?”

“当然换了,按照你的吩咐,已经在原书的外层又加了一层封面,名字叫做《修仙:从炼气到筑基》。”

“哦,那没事了。”林莞松了一口气:“别说是沈修然了,但凡修为在筑基以上的正经人,谁没事会闲的去看这种书。再者说了,书里不管女主还是作者,写的都是林红红,真要被查到,死不认账就是了,谁有证据证明这书是我写的?”

“有道理啊!”

分析完这一通,林莞和元子宁都将心放到了肚子里。

殊不知,门外的连廊上,正在送客的林玉卿和客人本人姚忘尘,已偶然间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全部……

作者有话要说:无前世今生的戏码,别怕!下卷墟渊揭秘时会用到,提前留钩子。

敲重点:《修仙:从炼气到筑基》记住这本套娃书名,后面几章还会出现,并且会喜提一位忠实书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