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篇 假象(5)

江姒落座。

她的目光清凌凌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没有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停留超过片刻的时间,都只是浅淡地扫了一眼。

修真界,修士一般都是穿着一身纯白道袍,大同小异的装扮,除了细节方面有些细小的差异,一眼望过去差不多都是白衣束发、仙气飘飘的模样。

就这些人这样式儿的打扮,脸盲的根本认不出来。

老实说,刚刚那一眼看过去,江姒根本没有记住几个人。

“……”

哦,还是有一个的。

江姒感觉到有道不同于其他人的目光在盯着她看,她神识敏锐,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发现。

倏然抬眸扫过去——

那是个年轻修士,看着约莫刚及弱冠的年岁,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年纪。

面如冠玉,唇若染胭。

称得上红梅落霜雪的一张昳丽夺目的脸,在一众俊男美女的弟子中还是出挑的很,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了。

在江姒看过去的时候,那人也刚巧抬眸。

四目相对。

“……”

“……”

相隔数十米,两人的目光越过人群在半空中相撞。

江姒微微蹙眉。

她在看到这个修士的时候,心底陡然间就出现了一股难言的感觉,胸膛里那颗百年不变的冷玉般地心脏猛然一窒。

江姒描述不来这个感觉。

总而言之就是让她不舒服。

……她抿唇,盯着那人的眼神也逐渐开始变得凌厉。

不过是一个相貌昳丽的后辈而已。

扫了眼这人的修为。

很好,才刚刚筑基,非常符合一个刚入门的弟子该拥有的水准。

江姒眉头蹙得更加深了,她捏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也不由得攥紧。

既然让她觉得这样不对劲,那再怎么说都反应一个情况——这个弟子今后会和她产生千丝万缕解不开的联系,因果所至,她也无可奈何。

再一想到今日的收徒一事。

江姒不住揣测。

莫非……她今日就是收了这个少年为徒?

江姒看一眼他的面相,不由得暗暗摇头。

这少年前半生的面相极苦,他步入修道一途的日子并不长,若是这样算,他如今已是筑基期,那这天赋倒还算不错……

出身微寒,又生得一张倾城绝色的招人容颜,放到人间便是怀璧其罪的典型。

也不知这人是怎么自保下来的。

江姒拢在云纹衣袖后的手指掐了几个术法,淡蓝色灵气萦绕间,她以大约推算出了这少年往后的命数。

非常不好。

甚至是早夭之相。

此子命中有一死劫,若是能渡过,那便是蛟龙出云一跃九天,若是不能……那他便也会像大部分的天纵之才一样,昙花一现,如流星划过夜空一般最终寂灭无声。

江姒收回手,也移开了视线,目光幽幽地落在远处的云海之中,漆黑的一双眼眸在阳光下倒映出浅金色彩,原本冰冷的气质因为阳光镀上了一层温和。

她不是圣人,帮不了他,死劫一事只能靠他自己渡过。

她最多……善心大发的时候能提醒他一下。

罢。

旁人之事,与她何干。

在江姒思索之间,最后的拜师大典也拉开了帷幕,就如众望所归一般的,弟子大选的前三甲都要拜入江姒手下。

看着年轻弟子一张张稚嫩且坚毅的脸庞,他们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的偶像。

玄虚子一阵牙疼。

“……”

他现在的心情很微妙,因为江姒毕竟不是昆仑之人,如今这一届挑选出来的弟子,本来该是留下为他们昆仑效力的栋梁,现在全跑她那边去了!

那他这一届弟子大选还有什么意义?

当然,玄虚子最觉得牙疼的地方还是江姒是他亲口哀求着好不容易才求过来的。

这感觉,真是——哔了——狗了。

江姒也是一愣。

按照她的想法,她只是来走个过场,完成一下形式主义的任务,收徒什么的是万万不可能的……倒也不一定,若是碰上特别合眼缘的也可以一试。

但是你说巧不巧,入选的弟子一共近百位,她愣是没有特别顺眼的。

除了刚刚那个看着命相不太好的少年。

其他的暂且不论,他这一张芙蓉面是真的赏心悦目,是无论男女都喜欢的那一挂。

向来喜爱精美之物的幽州女君当然也不例外。

至于其他人,江姒再次扫视了一圈。

真的不合适。

众人就看到这位冰雪般出尘的仙君,冷淡又矜持地摇了下头。

表示拒绝。

得到这样的回应,那几个修士虽然失望,但也并不太觉得意外。

毕竟那可是江姒诶。

只在传闻中听说过的存在。那个一剑压天下,霜寒妖域九州的幽州女君。

他们有幸得见仙君一面已是极大的荣幸,至于能不能拜入她的门下,那只能看他们的造化了。

……

不同于众弟子的狂热和对江姒近乎盲目的崇拜,那个容貌过分昳丽的年轻修士一直处于冷冷淡淡的状态,他甚至没有抬起眼睛来多看江姒,而是移开视线看向别处,似乎对众人的疯狂无声地表示一种轻嘲。

直到他的肩膀被旁边的人拍了下。

“?”

旁边的修士恨铁不成钢,低声咬牙道:“温雪声,你发什么呆呢,没听见仙君在问你话么?”

说着,那修士又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是不识好歹。”

这话就带着一股子压不住的酸味。

他能不酸嘛?

仙君怎么就看不见他这么一张真诚又崇拜的脸,反而掠过了他,点了站在他旁边这一看就心不在焉神游天外的温雪声?!

啊!

他嫉妒啊!

他嫉妒到满脸扭曲,疯狂抽搐,恨不得当场手舞足蹈表演一个什么叫做丧尸出城。

温雪声在短暂的愣怔之后,便微微蹙眉。

他往前一步,朝着高位上的女君拱手,挺直如松柏的脊背微微弯下,行礼。

但是却一言不发。

倒不是温雪声不想说话,他是单纯嘴笨不善言辞,也不知道江姒点他名做什么,所以就干脆不吱声。

江姒:“……?”

玄虚子:“???”小伙子怎么回事?

是不能说话还是脑子有疾?

为什么连招呼也不打?

此子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