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宣澜当然是不相信的,江姒刚刚成年,她过去的几百载岁月里,分明没有任何感情经历,更别说有什么情人了。
“我不信。”
“你就算不愿意接受我,也不必找这样荒谬的借口。”
江姒也半蹲下身子,视线和宣澜平齐,她那样平静笃定的目光让宣澜的心头没由来的一阵慌乱。
“你不相信,没关系……你会相信的。”
江姒伸手幻化出一面水镜,她将自己记忆里和戚昀相处的那一幕投映到这面水镜中,她手一挥,水镜便到了宣澜的面前。
“道君不妨一看。”
白衣胜雪的青年浓密的睫毛一颤,他抬头,看向了那面水镜——
在看清里面那人模样的时候,宣澜便是心头一跳。
再看下去,听见那人说出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话。
那样相似的神情,那样相似的神态,除了这张脸长得不同,他和这个男人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红衣姑娘凉薄平静的嗓音还在他的耳边响起:“虽然我尽力忽视过,但是,你们实在太过相似,相似到我几乎以为你是他的转世。”
宣澜接受不了,他抬手一挥,一道冰蓝色的灵力浮现,击碎了半空中的水镜。
“我、不、相、信。”
几乎是咬牙挤出来的一句话。
“这不是你的记忆,你根本没经历过这些,你在骗我……”
江姒笑了,神情有些飘渺的恍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道君,你就没想过我不是原来的那个江姒么。我经历过什么,就没有必要和道君说了吧。”
江姒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她转身离开,离开之前说了一句:“别再跟着我。”
她往桌上扔了灵石付账,随后离开南风楼,宣澜也确实没跟上来。
…
暖香阵阵的房间里,跌坐在地的俊美青年长发垂落,他连冠都没束,衣衫凌乱,腰封松松地扣在腰间,第一次这般狼狈。
他一双沉沉黑眸此时了无生气,漆黑的眼珠长久都没有转动一下。
比起江姒不喜欢他,江姒其实有过喜欢的人而他只是那个人的影子,或许连影子都算不上,这显然对宣澜的打击要大得多。
他早该怀疑的,江姒早就不是之前的那个江姒了。
嫉妒和不甘蚕食着他残存的理智。
原来她也喜欢过别人,她也能多年如一日地记着那个人,原来她不是对每个人都像对他这么薄情的。
是啊,他拼尽一切都求不得的东西,却是别人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
因为被妒火冲昏了头脑,宣澜没有发现江姒态度的不对劲。
提起那人的时候,她的情绪更偏向于复杂而非喜欢,她也没有自己所说的那么喜欢那个人。
她更像是在拿那个人做挡箭牌来拒绝他。
因为,刚巧,他们确实相似。
宣澜闭上眼睛。
他周身的气息不稳极了,前几日为了凝聚凤族王君和王后的神魂,他付出的代价是极大的,如今再被江姒这么一刺激,宣澜竟是直接有堕魔的趋势。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周身原本萦绕着的浅蓝灵气如今已经变成了夜幕般的黑,发丝寸寸成雪。
他的眼神,死寂而苍凉。
宣澜抬起手,手心中静静躺着一颗温灵珠,他神情阴鸷地盯着这颗珠子,薄而绯红的唇弯起一个弧度。
他喃喃道:“本来是想给你惊喜的,最后好像只能用它来要挟你了……你会见我的,对么?”
要挟你,留在我身边。
先前去青临那让他为他算一卦的时候,宣澜把自己的魂灯留在了那里,以防来日真的有一日他走上堕魔一条路。
青临手中拿着的一盏茶摔在地上,碎了。
因为他看到宣澜的魂灯已经全然黑了。
堕魔,人族的道君堕魔。
多么讽刺的一件事啊。
那一日还是来了,自从宣澜对外宣扬江姒是他道侣那日,青临就知道他的这位徒儿便是他等了千百年的生死劫。
如今,他们怕是决裂了。
不然宣澜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堕魔之人心智会大变,便是原来慈悲如佛之人,堕魔之后也会变得残忍冷血,更甚者甚至会沉迷于杀戮。
宣澜是修真界乃至于整个天下的至强者,他的修为已至渡劫巅峰,只差一步便能登顶。
他的这一堕落,对于整个修真界来说是一件近乎灭顶的灾难。
要知道,千年前也有位渡劫期尊者堕落成魔,那一日,当时的整个焱城都成了他修行的祭品。
满城覆灭,数十万冤魂。
…
青临的手都在抖,一个剑修,连手都在抖了,他泄了气似的跌坐在椅子上。
这可如何是好。
只望宣澜他神智还是清醒的,不要重现千年前的悲剧。
解铃还须系铃人。
宣澜堕魔的源头定是江姒,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江姒,可这江姒又要他上哪去找?
青临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操碎了。
…
在隔了几日之后。
江姒接到一张来自宣澜的传音符,她本来是不想听的,但思考再三之下还是把它拿了出来。
“阿姒,你来见我。我凝了你父王母后的魂珠……只要你来见我,我便把它给你,好不好?”
男人磁性清冽的嗓音带着点沙哑,带着点低低的诱哄。
江姒无意识地摇头,喃喃道:“他真是疯了……”
他这是在做什么。
帮亡者聚神魂、塑身躯,这是何等逆天之举,他是生怕天道劈不死他么?!
宣澜这是在逼她啊。
哪怕被她伤成那个地步,他还是不想放弃。
江姒有什么办法,她只能去找宣澜。
同悲崖。
几日未见,江姒竟发现自己几乎要认不出宣澜了。
他白了发,甚至……堕了魔。
比起先前清冷如月的模样,如今的他身量瘦削修长,漆黑长袍阴森可怖,三千银丝垂在脑后,一张脸透着一股阴鸷颓废的俊美,唇色艳的不正常,眉心一道血色竖痕。
他捏着手里的温灵珠,朝着江姒笑了下,他笑的时候颊边的一个酒窝倒还是先前的模样。
“你来了。”
声音透着一股缠绵的意味。
江姒脚步顿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