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霍庭初。
就算是老爷子,也忌惮三分的人物,他的嘴,哪里是那么好堵的。
“您这一通火发得好没道理,大哥为什么会被逮捕,您不是最清楚吗?”
随着霍庭初话一落音,空气里静默了数秒。
宫叔没有听懂,更没时间让他去分析,好在老爷子已经消停下来了。
“你什么意思?“老爷子声线微微有些发紧。
霍庭初唇角写斜勾,幽沉的黑眸,好似破空的剑,笔直的戳到老爷子脸上来,“字面上的意思,如果您要装傻,我不介意说得更透明些,二哥那边的进展一桩桩一件件的,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势必要将大哥明里暗里那些腌臜事全都连根拔起,在证据不是万全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在这时候向法院提起诉讼?”
这一声反问,把老爷子给问沉默了。
或许,他并非是沉默,而是无言以对。
原本霍庭初只是试探,他要从老爷子脸上看的东西,此时已经一览无遗了。
“如果我猜的没错,昨晚仓皇逮捕,一周内,大哥的案子便会开庭,到时候,证据不全,证人不齐,大哥顶多被判个商业欺诈罪,坐几十年牢就出来了,再由您从中斡旋一下,刑期压到十年左右,怕也不成问题。”
虽说老爷子现在是太上皇,但也未必就在清闲度日了。
他征战商场时积累下来的那些人脉,到老了留下来的,才是最稳妥也最妥帖的,以他的身份地位,想要保一个人,哪会不容易。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他心尖尖上的肉。
思忖到此,霍庭初心下一片悲凉。
他不给那种糟糕的情绪蔓延的可能,早就练得接近于铁石心肠的防线及时的筑起,黑眸再看来时,那冷漠的脸色,可谓是极致疏离了。
老爷子眼神快速的飘忽了一阵,他以为没有被发现,但逐渐被霍庭初剖析出的那些细节,已经让他底气不足了。
“你的意思是,难道是我报警抓的你大哥,主动把你大哥给送进去的?”
霍庭初唇角那丝笑意透着瘆人的冷意,“是与不是,还重要吗?”
的确,是与不是,既然老爷子已经选择走这招险棋了,即便是被霍庭初戳穿了所有的计划,但此时让他停手,已经是枉然。
老爷子握着拐杖的手收紧,苍劲的手背上,连皱纹都拉伸平了。
半响,他沉着脸色,吩咐宫叔,“去忙你的,让下人别往这边凑。”
“可是……”
“怎么着,你还以为这小子敢对我动手不成!”
宫叔:“……”三爷是不可能动手的,虽然他表面上不孝顺,但从来没有让任何人抓到他又不孝行为,更不可能动老爷子一根汗毛,倒是老爷子,万一情绪激动,一个控制不住,手里的这根拐杖,怕是真的会往三爷的身上落。
“滚开!”
老爷子这会儿的情绪是绷着的,两眼紧盯着霍庭初,唇角绷得很紧,看似是在呵斥宫叔,可那威严却又隐隐含着顾虑的气势,分明是冲着霍庭初去的。
无法,宫叔只好照做,临走之前,担忧的看了一眼霍庭初。
却见那个男人,早已经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稚嫩,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物了,那挺拔伟岸的身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脊背就不曾弯过。
宫叔到现在还能记起,当年那位死的时候……
霍庭初绝望的像狗一样跪在老爷子面前,哀求老爷子调查真相,那时候三爷的腰背,弯得紧贴着双膝大腿,磕破了的额头抵在肮脏的水泥地上,鲜红的血液和地上的泥混在一起……
自那之后,宫叔再也没有见霍庭初求过谁,一次都没有。
谁能想到,曾经那位毫无身家背景,一无所有,甚至还背负着“私生子”身份的男人,会成长到如今,成了霍家的主心骨人物。
可老爷子这么多年来,偏心一直都存在着,从来没有给过霍庭初这个持续在成长,逐渐强大起来的儿子任何一点怜惜。
说句大不敬的话,一心的只守着霍瑞阳,给心爱的儿子铺路,实在是……猪油蒙了心。
“父亲,有句话,我想问问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欺瞒也已经是无用功了,老爷子这张老脸,今天在自己儿子面前,已经丢得捡不起来了,索性,他也就不解释什么了。
“你问。”
“为什么是大哥?”
这话问得很有歧义。
“你小子说话能不能说得直白一点,老这么弯弯绕绕的,是想要绕死谁?!”
“好,那我便说得清楚明白一些。”
霍庭初侧身面对着老爷子,淡冷的眸子里,骤然浮现出一抹犀利。
“同辈三兄弟里,为何您一直都偏袒大哥?”
老爷子眸光闪了闪,“什么偏袒不偏袒的,他是老大,放在古代,也是先立长后立贤,我帮衬些也无可厚非,是他自己能力不够,本事不及你,算他活该,可你上位之后,我不是也扶持了你?”
好一句先立长后立贤。
霍瑞阳占着的,难道就只是先几年出生的优势而已?
老爷子对霍瑞阳的帮衬,那可是不遗余力的,想要什么人脉,直接来老爷子手里取便可,但霍庭初远没有这么好命。
他如今所拥有的的一切,权势也好,地位也好,润景董事长的位置也好,都是靠他打拼出来了,在这些年的艰难历程中,老爷子可从来没有出手帮衬过他一丝一毫,至于他口中的扶持,也不过是用股份来换取霍瑞阳的罪证罢了,怎么到今时的境地,在老爷子口中,反倒成了他对霍庭初的扶持。
更甚至,他在说这话的语气和神态中,分明带着一股子上位者的施舍的。
对,施舍。
霍庭初眸子微微眯起,接近午间,头顶强盛的太阳光线把他的五官映衬得格外坚毅,寒潭般的黑眸里,神色让人看不透,那那抹冷意,却越聚越多,最后完全的融入了那双凉薄的眸子里。
他声音不紧不慢,唇角带笑,冷到了极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