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这话都不算问句,几乎是笃定了。
霍庭初神情淡漠,唇角凝着一丝冷笑,“老爷子偏爱制衡之术。”
“押宝霍瑞阳吗?”
谢恒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面庞上雅痞的笑容越阔越大,冷冷的哼出一声:”蚍蜉撼树罢了,不足为惧。“
霍庭初不语,放下红酒杯,漠然的点燃一根香烟。
微笼的晕黄光线从他肩胛上铺洒下来,隔着轻烟薄雾看向前方的视线,正好看见从大门口开进来的一辆黑色轿车。
被车子擦身过的名媛贵妇们发出一声声惊叫,那些正在攀谈的商界名流们也皱起了眉头。
全都面色不善的看着竟然敢开进霍家老宅的这辆车。
太岁头上动土。
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车子径直开到喷泉边,距离霍庭初两米的位置停下。
车头打出的灯光,将霍庭初的脚底的阴影拉得很长,一直延伸进了池子里,月华和灯光交织的光线投映在水面上,漾开的波纹将男人的阴影散得歪歪扭扭,泛起的凛冽白光刺进一双黑眸里。
当驾驶座上的人下来,霍庭初黑眸眯起,冷意乍现。
身旁的谢恒舔了舔唇,露出一副嗜血兴奋的模样,端着红酒迎了上去。
“哟!”
“暗夜里的帝王,只活在传奇里的大人物怎么肯赏脸来这里。”
那男人一身黑色风衣,取下手上的黑皮手套,站在咧咧冷风里,周身的煞气瞬间将空气都染得阴森沉重。
尤其唇角挑起的那丝笑意,好似从刀尖舔过一般。
“谢总裁,多年不见,打趣我的话还是说得这么溜。”
谢恒的面色有一瞬的僵滞,眨眼间恢复如常,“叙旧就不必了,敢问有何贵干,夜、枭!”
夜枭?!
本来周围那些人看谢恒居然亲自接待,那肯定是不一般的人物,屏息等待着,竟听见这么个骇人的名字。
凡是有点身份地位的,知道霍庭初这号人,也就知道夜枭这号人物。
一个光明的帝王,一个黑暗的帝王,后者更可怕,起码霍庭初做事光明磊落,从不害人姓名,可夜枭不同,人命在他眼里如同草芥,更甚至,他折磨人的手段阴毒骇人,若是落在他手里,宁死也绝不求活。
这么个危险人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跟霍家有什么交情?
周遭霎时间安静得连空气都在打颤,落针可闻。
这种场面,夜枭面对过无数次,他饶有兴趣的目光慢悠悠的擦过谢恒,望向他身后的霍庭初,黑眸内眯出了一丝阴寒的笑。
宛如吐着信子的蛇!
“贺寿啊,顺便再见见我世伯。”
霍家和夜家曾是世交,但在夜枭的父亲染黑之后,两家便断绝了来往,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了十多年。
这段交情,一直被霍老爷子视作耻辱,少时的情谊全都因夜枭父亲一步行差踏错而割舍得干干净净,就连夜枭父亲去世,老爷子都没出席过。
可旁人并不知道两家有这层关系。
夜枭轻描淡写的一句“世伯”,引得周围的宾客纷纷倒吸冷气。
他们只知道霍家势大财大,却不知道和暗地里的人还有牵扯。
谢恒不耐的蹙眉,“说笑呢?跑这儿来乱攀关系了?”
闻言,夜枭幽深的目光夹带着轻蔑,冷凝着谢恒,他舔了舔唇,笑得阴森恐怖,“小孩儿,长本事了,敢和我叫板了?”
谢恒一瞬捏紧了高脚杯的杯脚,就在他快要控制不住把整杯酒泼到夜枭脸上之前,身后伸来的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不轻不重的力道,却瞬间将他浑身骤然涌出的戾气给压了下去。
他回过身,看着霍庭初眉目平展的面庞,”三哥。“
“来者便是客。”
霍庭初拍了拍谢恒的肩膀,示意他压制住脾气,即便再有滔天的恨意,现下的场合也不是他发作的时候,霍庭初和霍家的面子,他总要顾忌到。
但若是让他给夜枭好脸色看,是断断不可能的,宁可注视着空气,仰脖子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脸廓棱角在冷光的照射下,尖锐得如刃一般。
可在夜枭的眼里,谢恒仍然是十多年前跟在他们身后的小屁孩,压根不足为惧,能够让他正眼看待的,只有霍庭初一人。
“三哥,好久不见。”
霍庭初面色无波无澜,平声静气的开口:“何事?”
“你这么开门见山真的好么?”
霍庭初将半盒烟扔给夜枭,等他接住,点燃一根之后,霍庭初慢条斯理的吸了一口香烟,薄唇间溢出白雾,声线也如这消散的雾气一般淡若无痕:“招待过你了,可以离开了。”
夜枭一愣,随即幽幽的笑开来:“三哥,你未免太小气了,一支烟就算是招待我了?”
霍庭初并未言语,他逆光而立,轮廓深陷的眼窝内一片冷意。
遭受到冷遇,夜枭并不吃惊,他将香烟咬在唇角,拍拍手,跟在他轿车后面的那辆面包车上下来几个人,将两个重物抬了过来。
两个玻璃展示柜,里面放着一颗金色的寿桃和一棵龙血树。
霍庭初视线淡漠的掠过,抿着香烟抽了一口,面上没有任何情绪。
“您三十岁生日,我想不到别的礼。”
“想不到就别想,送寿桃和不老松丢人现眼!”
只是三十岁生日罢了,夜枭的阵仗,好似在向七八十岁的老者贺寿。
尤其是那颗桃子,需要四个人抬,不用猜也知道是纯金打造,夜枭那双手腌臜血腥,他的钱是这个世界上最脏的,即便是送这么大块金子,也只会让人觉得俗套。
不怪谢恒会冷嘲热讽。
“嘶——”夜枭颇为耐人寻味的吸了一口气,眼梢忽厉,对谢恒起了杀意,“小孩儿,我忍你很久了,插话上瘾了?”
下一秒,谢恒便要有动作,却再一次被霍庭初给压了下来。
男人直视着嚣张如旧的夜枭,“霍家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滚出去!”
夜枭来回的在霍庭初和谢恒身上看了几眼,这亲疏有别,可真是伤人心呢。
“三……”
“我三弟的生日,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种脏东西来送礼了?”
一道冷冽的男声,带着破空的气势,清晰的传进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