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暖半掩着眸子,视线越来越模糊,她仅仅能够从身形上辨识,那是个男人。
只是背光得厉害,他在头顶上方,将本就稀薄的光线一并遮挡住了,看不清本来长相,被阴影笼罩得十分阴翳的脸廓,倒是棱角绷得厉害。
顾暖潜意识里的求生欲,迫使她双手往上伸。
男人抓着她的手,没使劲带,而是再往下游了一段,到她身后,长臂裹挟着她羸弱的腰身,破开水下的密度,将她给狠狠的摁进了怀里。
顾暖攀着他的身子往上游的时候,才发觉……
抓着她脚的那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出水后的第一时间,顾暖立即深吸了一口气,却因为吸得太急,脑仁被冲得一阵阵的眩晕,并带出了一连串的咳嗽。
男人在她身后,一条手臂从后将她给怀抱住。
顾暖低头看向横亘在胸前的手臂,臂上条条青筋绽起,肌肉块绷得异常紧实。
却给了她莫大的安稳感。
他另一只手在水里划动着,带着她这个半昏迷的废物,正在找靠岸的点。
迷迷蒙蒙的视线,愈发看不清眼前是何种景象,只觉得天色渐晚了,铺天盖地的黑暗笼罩下来,好似八爪鱼一般,将人的喉咙给扼住。
顾暖的双眼快要架不住了,越来越往下耷拉着,最后一眼,她看见“备用选址”的那个小岛上,连个人影都不存在了,而身后这个男人,去的方向,却像是另一个岛。
……
顾暖是被一阵湿冷的寒意给惊醒的。
她睁开眼,头顶沉沉的夜空闯入眼帘,婆娑树叶枝丫间泄露下来的阴影,或轻或重的拂在身上。
光亮……
远远不及身旁一米开外燃着的小火堆。
“醒了?”
一道低沉稳重男声传入耳里。
顾暖尚且还朦胧的神智,顷刻间被这道熟悉的嗓音给打得了无踪影。
她扶着额角,不待转头去看,侧边干枯枝丫被踩断的声音立时惊到了她,慌张的回过头去,恰恰迎上霍庭初那双如深海平面般深邃的眸子。
“别怕,是我。”
霍庭初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男人光着脚,身上只穿着一条休闲裤,上身打着赤膊,爱马仕黑色的皮带扣,挨着他小腹上壁垒分明的几块腹肌。
入过水,发丝被打湿了,额前搭下的几缕短发,齐在他眉骨上端,一双剑眉,在无形间被发型给渲染得柔和了许多。
过于亲民的霍庭初,顾暖还真没第一眼就将他给认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
顾暖挣扎着起来,霍庭初在她腰后扶了一把。
将一只盛了水的竹筒递到她手上,“这水能喝。”
顾暖双唇有些干,她下意识的舔了舔唇,有一肚子的疑问,也还是选择先润润口。
竹子是新砍下来的,不……应该不是刀砍的,口边很不整齐,倒像是被尖利的石头给砸开的,勉强能够做个杯子的形状。
喝完水后,顾暖视线往下擦碰了一眼,惊觉身上的戏服被脱下来了,只剩最里面那件白色的亵衣。
她立马抓紧领口,指尖往内蜷缩着,非本意流露出来防备的意识。
“我的衣服……”
霍庭初往火堆那儿指了一下。
一下子解了她的疑惑。
霍庭初做了一个简易的木架子,她那些戏服里三层外三层的全搭在上面,靠着火,似乎干得差不多了。
顾暖下意识的摸了一把后背,又怕霍庭初多想,便把手放了下去。
她刚才是后背往下躺着的,挨着泥土不大透气,身前倒是干了,身后却很难受,黏糊糊的。
“那儿有干的,你找找,看哪件能穿,把你身上的脱下来。”
顾暖立马抱紧自己,双腿蜷缩着抵到心口,“干嘛呀?”
霍庭初一看她这防备的小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但也不能真生她的气,倒把自己的情绪给搅得哭笑不得。
曲起两根手指在她额头上敲了一把,“我能对你做什么,我给你烤衣服。”
他扬了扬眉梢,绅士的目光往她身上睇了一眼,“穿着不难受?”
顾暖蜷了蜷手指,手指缝里嵌入亵衣软绵濡湿的感觉,有点难为情,“是挺不舒服的。”
霍庭初起身,遥遥往木架的另一边指了一下,“我到那边去,不看你,等换好了叫我。”
腿刚迈开,擦着顾暖的肩膀侧身,裤腿上忽然多了一只小手。
霍庭初低头,深邃的眸瞳从上看下来,一点都没有居高临下的气势,眉眼间的柔和,仿佛浸染了暖光一般,“怎么了?”
顾暖咬了咬唇,脸颊上的红晕好似层层递进。
顿了片刻后,才扭捏着开口,“不好换的……要是没有里面这套亵衣,单穿外面的,会有点透,而且领口……”
顾暖边说边往木架子那儿示意。
霍庭初拢了拢长眉,附身下来,大手在她手背上轻拍了拍,顾暖立时像得了信号一般,缩回手去。
他走到木架子旁,将自己那件衬衫拿起来,摸了摸干度,再走回顾暖身前。
“先穿我的。”
给了她后,霍庭初便走到了木架子另一头,蹲下身,拿木枝在火堆里掏了掏,惊了几十粒火星往空气里飘。
顾暖探长脖子,从她这个角度,能看见的也不过是霍庭初的头发丝而已。
虽然已经不在人家的视线范围里,但顾暖还是觉得挺害羞,便背过身去,先脱下衣服的一条袖子,并没有全脱下来,便急吼吼的将衬衫往身上套。
慢慢的挪着挪着,倒也花了不少时间。
扣扣子的时候,手指都在轻微的打着颤。
紧张和羞怯感交替着往脑门上冲,头顶都热得快要冒烟了。
顾暖受不了这么安静得连细微火光的动静都能听清的气氛,双唇磕了磕,艰难的嗫嚅出话来:“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又是那么恰好的,能够下水来救她。
霍庭初手上动作一顿,已经燃了的干枯树枝在他手里折成了两段,而后一并扔进烧得正旺的火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