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俊成几乎是被推着送到了电梯口，还是心有不甘不肯走，拉着电梯门讨价还价：“你亲我一下，我就走。”
这话说的实在骚气。
温柔羞红了脸，好在这里一梯两户，旁边那户人家一直关着门没人出来，她看四下无人，才踮起脚迅速在许俊成唇上啄了一下。
许俊成得到自己想要的，乐呵呵的被推进了电梯。
温柔回屋，看着满屋子的蜡烛，哭笑不得，只好自己动手收拾，用垃圾袋打包好之后一个人拎下楼去扔。
到楼下扔进垃圾桶，还没转身，就看到温梁一边接电话一边往这边走。
她站在原地不动，朝着温梁招招手。
温梁赶紧挂断电话快步走过来，神情古怪的低头瞅他：“你怎么一个人在楼下？”
许俊成呢？
温柔想到许俊成那令人尴尬的表白，还有温梁的贡献，忍不住又尴尬起来。
“他已经回去休息了。”
温梁哦了一声，他原本还担心回到家。看到什么尴尬画面呢。
“刚才跟谁打电话呢？这么晚了还这么能聊？”
“高中同学。”
温柔盯着他看，还在等下文。
他却当先进电梯，进了房门就直奔浴室洗澡去了，全程表现的心情好像不怎么好的样子。
温柔原本想自己先收拾收拾睡觉去了，却还是不放心，选择留在客厅等着他洗完澡出来。
温梁这个澡洗了足足大半个小时，才擦着头发走出来，见她还在客厅有些意外：“你怎么还不睡？”
“觉得你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有什么心事，需要跟姐姐聊一聊吗？”
温梁一脸嫌弃：“跟你聊有什么用？你自己的事情还一团糟呢。”
温柔被嫌弃的明明白白，无力的挣扎：“我的事情哪有一团糟？”
他轻笑一声，去冰箱倒了杯牛奶，在微波炉里热了热，回到客厅坐下，一口一口慢悠悠的喝着。
见温柔还是没走，放弃了挣扎，叹了口气：“和高中的好朋友最近弄得不是很愉快，他喜欢的女孩，最近一直在找我。但我真的，始终没有对那女孩，有什么想法。”
“你这好朋友在怪你？”
“嗯，他的反应也是情理之中吧。”
“我相信他会想明白的。”
温梁点点头，随即问温柔：“许总拿了我们家的钥匙，是要做什么？就为了来送这几捧玫瑰花吗？
客厅和餐厅摆了五六束火红的玫瑰。
温柔也看了看这些玫瑰花，有些羞涩：“他来表白了。”
温梁表情淡淡的点点头：“所以你们，真的决定在一起了？”
“嗯。我想试试。”
温梁忽然又淡淡的说：“哦，我挺喜欢这个人的。”
这倒是叫温柔有些意外，还是头一回，听他对她身边的男人有积极的评价。
温梁第一回见吴骏，是不喜欢的。
头一回见那个顾航，也很不喜欢。
为什么就会挺喜欢许俊成呢？
温梁却不打算再说，喝完牛奶洗了杯子，转身就回卧室，扔下一句话：“早点睡吧。”
温柔回了自己卧室，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冲水的时候，就觉得好像隐约听见手机铃声在响。
洗完澡出来，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有好几个未接电话，有许慧的，还有两个陌生号码。
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急忙给许慧打了个电话，刚响了两声，那边就急急忙忙的接通，一个苍老的声音有些慌乱：“喂，你好温柔，我是许慧的爸爸。”
“许叔叔，怎么了，是不是许慧出什么事情了？”
许叔叔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力不从心，又有些慌张：“慧慧情况不大好，还在医院。石磊爸妈带了他家五六个堂哥表哥之类的，来苏城了，听说慧慧早产，就要慧慧把孩子给他们。你…我听慧慧说，你这边认识一些人，能不能…”
温柔的热血瞬间冲到脑子里了。
许慧的预产期还有将近两个月啊，怎么现在就早产了？
“叔叔你别着急，你们在哪里？我带人过去。”
许叔叔报了医院地址。
温柔也不想顾及影响了，直接给赵阳打电话：“阳哥，你这边所有健身教练和你身边的兄弟们，有空的都带来XX医院吧？许慧有事情。”
赵阳也不墨迹，什么也没多问，直接答：“好！”
温柔一个人当先去医院。
已经是晚上了，产房门口却是二十四小时不歇业。一到产房门口，温柔都不用问，一眼就看到许慧爸妈，被将近十个杂七杂八的围在中间，一群人站在产房门口对峙着。
温柔走过去，直接拨拉开一个壮汉，走到许叔叔和阿姨身边，怒目朝那群人喊：“你们干什么？”
石磊看着斯斯文文的，道貌岸然的说：“我来要回我们家的孩子。”
温柔想也不想，一口唾沫就啐过去：“我呸！你这种人渣也配有孩子！”
石磊被啐了一口，脸色顿时变了，抬手就要打。
温柔经过上次和顾航的争执，对自己的战斗力有点信心，见石磊抬手，当先一记勾拳捶在石磊的心腹，随即高抬腿，将石磊整个人顶翻。
石磊的妈妈吓得尖叫起来，张嘴就骂：“你这小骚-货凭什么打人，我跟你拼了。”
她伸手要来抓温柔的头发，却被许慧妈妈一把扯住了头发，两个阿姨缠斗在一起。
许慧妈妈年纪已经大了，战斗力自然不敌石磊妈妈，温柔急忙上前帮忙。
石磊的亲戚们一看这架势，也纷纷动手要来帮忙，温柔的头发不知道被谁扯住，身上也挨了两拳。她瞅着时机朝身边的人狂踹。
正在混战的时候，身边传来一声怒喝：“兄弟们上啊。”
赵阳到了。
搏击教练们和赵阳的兄弟们都冲上来，把那些围在温柔身边的男人都踹开，一个个的，都被扭着胳膊押出去。
医院的保安冲过来守在一边，有人在问：“你们怎么回事，医院不能打架。”
温柔高声喊：“保安大哥，救命啊，这些人来抢孩子了！帮我们报警！”
保安队长跑过来，看看地上被压制得动弹不了的人，又看看温柔：“什么抢孩子。”
温柔扶着许慧妈妈，眼珠一转，就苦着脸哭了：“我妹妹在里面早产要生了，这渣男和家人就要来抢孩子。保安大哥，您给评评理，大家都给评评理，这渣男劈腿和别人结了婚，甩了我妹妹。现在离了婚，又要来找我妹妹复合。可我妹妹不肯复合！这渣男就要把孩子抢走！有这样的道理吗？”
温柔说着说着，真心实意的哭出来了，许慧遇到石磊，比她遇到吴骏惨多了。
她是真的心疼许慧。
“抢孩子就算了，还欺负我妹妹的爸妈，俩老人都七十了，你们还动手打他们！你们这一家子还是人吗？疯狗都不带这么咬人的。”温柔哭着吼完，扶着许慧妈妈瑟瑟发抖的站到保安身边。
石磊刚才被温柔一脚踹中胯下命门，还疼得捂着自己蹲在原地，话都说不出来。
再被温柔这一番控诉，更是无法反驳。
保安有些懵，说温柔和两个老人可怜吧，好像也真可怜。但是渣男的家人不是被他们都打倒在地无法动弹吗？
好像又没那么可怜。
队长过来小声安抚许慧爸妈：“二老，这产房里的是您家闺女吧？这些人不是家属？”
“不是。他们是来闹事抢孩子的。”
队长朝其他队员招招手，就有保安上前，从赵阳几人手里，把那些石家亲戚解救出来。
“这里是医院，不是你们耍横闹事的地方，既然不是家属，就不要在这里影响医院的运营。还请离开！”
石磊妈妈气得掐了要，她刚才被温柔逮着打了好几巴掌，脸都肿了，却凶恶气势不减，嚷嚷着：“那是我们老石家的种，凭什么不给我们？”
温柔气笑了：“还有脸问？你们家当初嫌弃慧慧不能生孩子，劝着你家宝贝儿子找小三结婚，现在还有脸来要孩子？那是老许家的孩子，和你们家半点关系都没有！你要是不服，就去法院告，看看法院会不会把孩子判给你们！”
石磊妈妈是真的挺怕温柔了，见她走到自己面前，赶紧就往男亲戚身后躲。
跟着他们来苏城的几个亲戚都多多少少受了点轻伤，脸上都挂了彩，见她还往身后躲，气得把她往前推。
“孩他大姨，你不是说你家磊磊当时是被慧慧甩了才跟别人结婚吗，又说慧慧怀的是你家孩子必须要回来。闹半天你这是恶人先告状，来拉着我们这些人来给你垫背啊？”有人看不过去了。
石磊妈妈自知理亏，石磊劈腿是他们全家默许的，许慧每年过年都去他们家，和他们这边的亲戚们也混熟了，分手后，她在各家亲戚间没少给许慧泼脏水。
“不管咋说，她生的是我们老石家的娃，这事今天没完。孩子必须认祖归宗！不然我们就不走了！”
温柔气得脸发白，医院的保安虽然对石磊妈妈也挺反感，却也不能强行把人拖出去。
他们家可有人举着手机在录像呢，一不小心闹到网上去，就成了医院仗势欺人。
“不管谁对谁错，家务事回去关起门来商议，这里是医院，这么多病人和家属，你们在这里打架闹事，影响别的病人和家属。既然你们这些人不是家属，就离开！不然我们报警，你们寻衅滋事，可是要拘留的。”
队长是朝石磊说的。
石磊脸色不好，心有不甘，看着温柔的目光里带着怨毒。
温柔丝毫不怕，昂首挺胸回视着他：“我劝你赶紧滚！”
石磊白净的脸上满是凶狠：“算你狠。你们等着！”
赵阳捏着拳头，在石磊转身的时候，胸膛一顶，差点把他顶翻了。
“臭小子，你和你们家人再来纠缠许慧和他们家人，老子把你腿打残！顶多就是进去再呆几年！再不老实，老子先让你做不了男人，再废了你这双腿！不信就试试！”
赵阳肤色黝黑，故意装狠的时候，还真是一脸横肉有些吓人。
石磊就是个利己主义者，真要为了个孩子让自己惹祸上身，他才舍不得。
“你…你少放这种狠话…我才不怕！”
赵阳朝身边兄弟打了个眼色，俩壮汉就狞笑着一左一右夹住石磊，拖着他就往医院外走。
保安队长：“唉？”
“队长好，别担心，我们就是想私下里聊聊，去医院外面聊，绝不在医院！”赵阳笑眯眯的说完，看温柔，“哥去去就回！”
石磊妈妈眼看着儿子被拖走，吓得嘴里乱喊也急忙跟上去：“来人啊，你们干什么？杀人啦。”
两个拖着石磊的人压根不管她的叫喊，快步往医院外走。
其他亲戚一看他们都被弄走了，也不敢留在这里，怕再挨打，眼看温柔身边聚集了十来个壮汉，真起了争执，他们这边讨不到好。
只好都灰溜溜的走了。
温柔擦擦泪，扶着许家父母跟拳击教练道谢：“谢谢各位了，这么晚了还把大家叫过来，改天事情结束了，我请大家聚聚。”
几个人都是健身房的员工，知道温柔是健身房股东，也算老板，再说了态度还这么客气，谁也没托大，都笑着说太客气了。
眼见医院这边没他们什么事了，他们就三两结伴离开。
温柔扶着许慧妈妈在长椅上坐下，才问：“阿姨，慧慧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早产？”
许慧产检一向健康的啊。
“是石磊，到学校里找到她，两人吵了一架，也不知道是不是动手，慧慧就见红了。还是学校里一个男孩子热心肠，叫了救护车…”许慧爸爸尽量语气稳定。
许慧妈妈就没那么冷静了，握着温柔的手，气得发抖：“石磊就是个畜生。慧慧都见红了，他都不叫救护车来医院…刚才医生出来让我们签了一堆文件，说是…说是孩子可能…”
她说不下去，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温柔眼圈又红了。
许慧对肚子里的孩子是真爱的，如果孩子有什么事，她一定难以接受。
她扶着阿姨，在产房等了很久，半夜的时候，有小医生跑出来，说情况不大好，许慧被送到二楼手术室了。
孩子生不下来，胎心也很不好，要尽快手术了。
这下子连许叔叔都有些站不稳。
医生让签字，还是温柔扶着许叔叔拼力把字给签了。
三人又搀扶着到了二楼，没多久，赵阳回来了，朝温柔招招手。
温柔起身走过去，才听赵阳低声道：“那家其他人都走了，石磊被我威胁一顿也跑了。不过我担心以后有的闹。许慧怎么样？”
“说是情况不大好。”温柔皱着眉。
赵阳掏了根烟想提神，才想起来是医院，又放回去了。
“这边没你什么事了，回去休息吧。”
赵阳也不黏糊，立即掉头：“好，我明天再来看看。”
温柔点头，走回许叔叔和阿姨身边，毫无睡意。
“阿姨，叔叔，我在附近定个房间，你们去休息一下吧？看这样子手术可能还得一会儿…”
许叔叔摇摇头，温和的看她：“我们不能有，慧慧还在里面，我们也睡不着。好孩子，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了，叔叔阿姨承你的恩。”
“您别这么说，我和许慧的感情跟亲姐妹有什么区别，这都是我该做的。”
许叔叔也不废话，点点头。
许慧妈妈毛阿姨握着温柔的手，始终没再松开。
天色渐渐亮起来的时候，手术室的门轻轻滑开，中年女医生带着口罩走出来，面色看上去有些不好看。
温柔心里咯噔一声。
许叔叔突然站起来冲上去：“医生，我女儿，许慧，她怎么样？”
“病人没事。但孩子……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毛阿姨立即捂着嘴哭起来。
温柔心里也揪成了一团：“怎么会这样……”
“抱歉。”医生显然也有些伤心，朝许叔叔鞠了一躬，快步离开了。
护士推着许慧走出来，有个年轻小医生拿着一沓文件上前来问：“许慧家属，胎儿尸体怎么处理？”
温柔以为许叔叔会做主把胎儿给医院处理。
许叔叔却摸了摸眼睛，强行镇定的说：“能医学捐献吗？”
小医生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可以的。”
“我们……能先看看孩子再捐献吗？”
小医生有些迟疑，随即点点头：“可以的，跟我进来吧。”
温柔扶着毛阿姨没动，许叔叔跟着小医生进了手术室，她们两个跟着护士，把许慧送进了病房。
温柔以为许慧在昏睡着，接过几个人合力将她放到病床上之后，温柔要转身去洗脸，手却被拉住了。
许慧睁着眼睛，眼神冰冷：“我的孩子，是不是死了？”
温柔回握她的手，柔声安慰：“慧慧，孩子……还会有的。”
许慧脸上的表情不喜不悲，只是淡淡点头：“也好！他去了更好的地方。我饿了，有吃的吗？”
温柔无端的有些害怕，她如果哭闹，或许还让人没这么担心。
可她表情太过平淡了。
就像是，原本那个许慧，已经跟着那个孩子一起死去了，剩下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