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同样没有了退路,同样要背水一战。南迁,是他们此时唯一能看到的希望。
下马为民上马为兵,这便是游牧民族最大的优势。他们只需一声悠远的号角,瞬间便可以集结起几十万的军队。出征时他们甚至不用携带补给,只要有产奶的母马就能挺到打完一场战役。若是向南看,不要说宋国了,就连辽国和金国也做不到这一点。
草原人只相信锋利的刀剑,对于他们来说,胆怯和懦弱等同于死亡,胜利和荣光便等同于财富。
梅里急、斡朗改、辖戛斯三部联军在收到“黄金狮子王”的战书之后,毫不犹豫带着二十万草原战士,出现在约定的战场上。
草原上最残酷的便是争夺牧场的战争,真正的不死不休,因为失败便意味着部落的消亡。
田十一的战前动员很简单,梅里急部、斡朗改部、辖戛斯部是来抢夺牧场的。
连第二句话都不用说,塔塔部、达密里部、耶覩刮部一瞬间就愤怒起来,嚎叫着要将贪婪的敌人杀死在这片草原上,要用敌人的血来滋养脚下的牧场,让牧场的青草生长得更旺盛,让牛羊马匹更健壮。
恶劣的生存环境只能滋养出野蛮和暴力,越是活得艰难的人群,便越是不会畏惧死亡。
有人说越北方的人越是野蛮和强大、善战,但田十一却觉得,不论南北,但凡在恶劣环境中生活久了的人,自然就要比娇生惯养的温室花朵好斗、勇猛、彪悍。
黄金狮子王的大旗在二十五万大军的簇拥下,缓缓向前移动着,最终停留在一片缓坡之上。
此战田十一麾下看似比对方多出五万人,但战争的胜负从来不是以人数多寡而论的,天赐军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何况还有三万契丹仆从兵的,如今的田十一对契丹军队的信心,还真是越来越低了。
元朝军队依仗曼古歹战法横扫了半个世界,这种战法此时还没有诞生出来,或说还没有被摸索出来。草原上的战争,此时还处于最原始的厮杀状态,虽有骑射功夫却不能发挥出最强的战力。
曼古歹战法是后来元朝军队最喜欢使用的战术,被古罗马人称为安息人射箭法,依靠的是高超的骑术和远距离的弓箭射程,可以边逃边向后发箭。
一追一逃之下,追逐者总是正面迎上射来的羽箭,向前逃的却刚好能避过追兵的羽箭。追来逃去,就成了逃跑者获胜,追杀者伤亡惨重。当年的元朝铁骑,不知用这法子打败了多少敌人。
如若将曼古歹战法传授给塔塔部、达密里部、耶覩刮部战士的话,仗将会打成另外一个样子,获胜的几率也会更高,但同样会遗祸无穷。这个念头在田十一的脑子里略一打转便消失了。
既然不能取巧,那就正面打上一场吧,至多十一哥亲自站出来做做诱饵,再冒上一点风险。田十一要的是速战速决,在短时间内快速结束这场战争,不论死多少人。
四十五万人再加上四十万匹战马,写在纸上只是短短的几个数字,放到草原上便是无边无沿黑压压的大军,看上一眼都感觉眼晕。
几乎没有谁试过让四十多万骑兵一同混战的,田十一不敢,牛皋不敢,梅里急部的本哈士里同样不敢。想要打破僵局,就要有人先沉不住气才行。
部落之间的语言不通是最大的问题,四十多万骑兵说着七八种语言,这让天赐盟的宣传攻势作战理念遭遇了最大的难题。但这世上却还有一种表达方式是不需要语言的,那就是图画。
双方的大军隔着数里远,梅里急部、斡朗改部、辖戛斯部三部大军的战士便疑惑起来,有谁家打仗是带着巨大毯子和木头高塔的?
其实那不是高塔,只是加强版的高大旗杆而已。为了抵抗草原的风力,一根棍子样的旗杆被改成了高高的木头架子,看起来确实有些像高塔。
旗杆自然是要挂旗子的,见双军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天赐军立即将巨大的旗子绑了上去,随即又用滑轮将旗子升到高空。
巨大的旗子上,用粗针大线绣了很明显的图案。第一幅是黄金狮子王如神祇一股降临世间,第二幅是十只成年金狼王叩拜黄金狮子王,第三幅则是一个大大的箭头,所指方向乃是黄金狮子王所率领大军的中军。
田十一觉得自己的想象力似乎被草原的风雪固化掉了,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图案来。
前两幅图案所要表达的,便是三日以来的那个传说是真实的。第三幅图案却是在告诉梅里急部、斡朗改部、辖戛斯部的所有人,黄金狮子王在这里,那樽玻璃黄金狮子王也在这里,你们是在向黄金狮子王开战。
此时梅里急部的本哈士里汗王都快气疯了,他真的没想到对面的无耻敌人,竟会想出黄金狮子王这种不要脸的身份,还在到处散播那种谣言。更可怕的是,对方真的还有九樽金狼王,同时还有一樽黄金狮子王。
“绝不能让他们看到其余九樽金狼王和那樽狮子王。”本哈士里暗暗想到。
对于今天的战事,谁都没有胜利的把握。战场的形势永远是瞬息万变的,谁都想在第一时间掌握主动权。
田十一掌握主动权的方法很特别,而且大违常理。
他直接下令,让大军两侧分开,将自己的中军完全暴露在梅里急部、斡朗改部、辖戛斯部三部大军的眼前。
本哈士里正在寻找着敌人的破绽,以便能第一时间占据上风,却见对方将中军显露出来。
黄金狮子王的中军竟然不是骑兵,这太奇怪了。更奇怪的是,连步卒也不是,而是一长溜的大车。
本哈士里一瞬间便觉得,自己找到敌人的破绽了。
那军阵之中树立着黄金狮子王的大旗,不论黄金狮子王在不在车阵之中,只要那面大旗倒了,敌军必然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