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中书本名梁世杰,官居大名府知府,称其为留守、府尹、府尊、知府大老爷都没问题,大宋的官制就是这么乱。
因为梁中书是太师蔡京的女婿,有这层关系在,贺不凡是蔡京子侄这事实在是不敢再提了。
看了郭京带去的皇帝“秘旨”,梁中书满脑子疑问。前两日汴梁传回来的消息说,朝堂上确确实实下了旨意的,但却是自中枢而出的圣旨,不是什么中旨。奉旨的乃是中书舍人张叔夜,更不是什么贺不凡。而且张叔夜奉旨到京东西路是要招安梁山贼寇的,这姓贺的小子怎么反到要剿灭梁山了呢?
郭京带来的所谓“秘旨”,与各州府官员看到的并不是同一份,而是重新伪造的。对待不同的人就要用不同的方法,大名府作为此战的关键,当然要给点“特殊待遇”。
张叔夜奉旨招安梁山之事只是梁中书心里面在想,并没有说出来。郭京不知道,田十一自然也不知道。等到那位真正的钦差大老爷到来时,不知道十一哥会不会把眼珠子瞪得蹦出来。
“秘旨”中模拟了赵佶愤怒的口吻,声称梁山贼寇竟敢劫走他的蛤蟆杯,实在是大逆不道的反贼,命钦差贺不凡便宜行事,将梁山贼寇斩尽杀绝。同时“秘旨”里还写到,凡平贼不力者,必将严惩不贷。
梁中书看了“秘旨”脑门子上开始冒汗,若要说起平贼不力之罪,他当排在首位。前段时间梁山贼寇攻打大名府,若不是关胜引军去打梁山,大名府可能已经让梁山贼寇攻陷了。
看了看“秘旨”上的时间,比中枢发出的招安圣旨还晚了三天。
梁中书能坐到大名府知府的位置上,对皇帝还是十分了解的。赵官家虽然年岁不轻了,但行事往往出人意料,说是小孩子脾性也差不多。骤闻自己的宝贝被梁山贼寇劫走了,愤怒之下单独发出封中旨要剿灭梁山贼寇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只是先后两份圣旨互相冲突,也不知制置使张叔夜到来之后,又会是个什么情景。
郭京双手接回“秘旨”,立即嘱咐梁中书且不可将此事告知他人。因为将皇帝的“秘旨”私下给别人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梁中书自然从善如流,表达了对梁山贼寇劫走蛤蟆杯一事的愤慨,同时表示愿竭尽全力助贺大人剿灭梁山,夺回蛤蟆杯。
梁中书如此做不为别的,就为这份“秘旨”里官家对官军屡屡败于梁山贼寇的愤怒,他梁中书就不敢扯后腿。更何况早便得了消息的,梁山贼寇已经秣兵厉马,目标仍是他的大名府。贺不凡这位领了中旨的钦差,实际上根本就是他的救星才对,又怎能不好好迎合着。
对于郭京提出由大名府负责城外大军的物资给养,梁中书没口子地答应下来。北京府库就在大名府之中,虽然这事要北京转运使点头才行,但都是在官场中厮混的老油条,这点事情还难不倒他。
当听说贺大人想要死囚卢俊义作饵时,梁中书还是犹豫了一下。因为梁凉霸占卢家家产这种事,很容易成为他人的口实。可若是不给,梁山贼寇确实是冲着姓卢的死囚来的,留在手里也算是个烫手的山芋,最终决定还是交出去的好。
梁中书一再表示想请贺大人到府中赴宴,郭京满口答应着,向梁中书告辞回马陵道去了。
郭京前脚刚走,庶出的儿子梁凉却回到府中,说是贾氏不见了。
对于贾氏梁中书懒得理,反到是将庶出的儿子骂了一顿,说他不该去贪图卢家的家产。如今不仅招惹了梁山贼寇,又牵扯出钦差大人来,也不知要多少银钱才能让钦差贺大人对此事视而不见。
梁凉挨了骂,表示愿出金珠五十颗送给钦差大人,梁中书这才骂了声不争气的东西,将庶出儿子赶了出去。
冒充内卫的王牌军士卒押着卢俊义回到马陵道营寨,带回了郭老道的口信。
“幸不辱命,老道去也。”
郭老道自然是偷着走的,“内卫”们带回的是“内待官”的空车。
田十一忍不住笑了笑,心中竟然生出些不舍的感觉来。虽然明知道老骗子不是好人,但相处时间长了,总会生出些感情来。在大宋朝的交通和通讯环境下,这一别极有可能便是永别了。
收拾起不该有的心绪,田十一对小心坐在下首椅子上的贾氏问道:“你真的想好要见他了?”
看起来柔柔弱弱、扭扭捏捏的贾氏默默点了点头,却又低头哭了起来。
卢俊义是被装在囚车里拉回来的,因为出城较远,大名府还派了三百名士卒护送。至于燕青,则是一路偷偷跟着从山野中潜行过来的。只可惜半路上就被人发现了,还大战了百余回合。
听十一哥说浪子燕青的相扑少有敌手,近来武功大进的方和尚自然想要领教一番。
结果不太好,燕青两只眼睛都被打成了黑鸡蛋,方和尚则是鼻青脸肿,称得上两败俱伤。
中军大帐本应是极威严的地方,但此时的大帐之中却被些男男女女、家长里短弄得像菜市场一样。
方和尚瞪了燕青一眼,浪子燕青立即不服气说道:“不服再来。”
和尚自然不服,立即表示要领教一下燕青兵刃上的造诣。
“啪”的一拍桌子,十一哥吼道:“他们两个有完没完?”
方和尚立即低头不语,燕青看了看大帐正中坐着的少年,又看了看坐在下首位的卢员外,还有跪在地上“嘤嘤嘤”的原主母贾氏,觉得眼下确实不是吵架的场合。
瘸着一只脚靠到了杨再兴的身边,燕青强忍着才没有呲牙咧嘴。和尚偷偷用了腿法,燕青明显吃了亏。
看了眼卢俊义的八字眉,十一哥再次感到失望。这些个传说中的人物,咋看到真人都没自己好看涅?
卢俊义四十五度角仰头看着大帐的上角,贾氏又低声下气地央求了一番。奈何卢员外不肯接纳她,甚至说出了“既失节为何不死”的话来。
贾氏“哇”地大哭起来,但作为一个没主意的小女人,实在没有一头撞死的勇气,跌跌撞撞地冲出军账。
扈三娘和梁红玉一直在军账外面等着贾氏,田十一知道,天赐盟又要多养一个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