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狗往东咚鼓隆咚

方小六用戒尺敲了敲条案说道:“田十一,不要看你的同窗,你应该看着我。”

见田无赖把目光转了回来,小六心下得意,口中却说道:“进士四考,一考大经、二考兼经,三考论,四考策。贡生三考,大经、兼经、考论。《周易官义》、《诗经》、《书经》、《周礼》、《礼记》是为大经。《论语》、《孟子》称为兼经……”

田十一头疼无比,觉得自己这个一直被称做天才的家伙,根本就是个文盲。

方小六一直说自己琴棋书画、武功医术样样精通,原来还以为她是吹嘘,如今看来,还真特么是一点不虚。只是给个文盲讲这些,真的不是对牛弹琴吗?

小六讲完了承题、破题,终于忍不住爆发了,非让梁小妞去把她的琴取过来,她要对着这两头牛好好弹一弹。

其实方小六也很奇怪,田无赖知道那么多那么多的道理,会写那么好的诗,能讲许许多的故事,为啥连四书五经有哪些书都不知道,又为啥连字都写不对。

魂游天外的田十一觉得自己突然有所发现,因为梁红玉真的不那么平了。糟了,那小妞背过身子去了,一定是发现自己在偷看了。

“田十一!”方小六暴怒,“你在往哪看?”

十一哥脸红,玉三娘鄙视……

经过一个上午,方小六彻底放弃了姑姑制定的温书计划,决定按她的计划来。他的计划很简单,学写字。如果连字都不会写,学什么都没用。

方小六的计划得到了田十一与玉三娘两位同学的高度赞扬,但听了小六老师的惩罚方案后,两个人都乐不出来了。

田十一写错一个字,打艾玛一个手板。玉三娘写错一个字,打方和尚一个手板。

玉三娘想打退堂鼓,被方小六按回到椅子上。田十一心中祈祷,希望正跟着许叔微满杭州城给人看病的艾玛,两天内千万不要回别院来。

方小六的方法果然有效,田十一整个下午一个字都没有写错,而且笔画也不似原本那么歪歪扭扭了。

继方百花之后,方小六也终于发现了田十一的弱点,牵着不走打着走。

十一郎在温书,百花的心里自是担忧着。虽然知道小六那丫头不敢真的打十一郎,可若是被侄女吼上几句,这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可她忘记了,这权利是早上她赋予方小六的。

方百花来到十一郎学习的房间,一脚跨入,突然感觉脸上一湿。伸手一摸,却是黑黑的墨迹。

这时方小六的吼叫声传入耳中:“田无赖,你又转笔,这已经是下午的第六次了。”

百花连忙望去,发现小六脸上黑斑点点,几乎都快把脸盖住一半了,不禁哈哈笑了起来……

在过去的两天里,方小六算是最忙的。一边要看着田无赖写字温书,一边还要为姑姑治疗脚上的小伤。

温书计划宣告失败,但也不算全无收获,起码田十一学会了过百个字的写法。而方百花在方小六的针灸与按摩下,脚上的小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今日便是考试的日子,田十一穿了件簇新的袍子,手里拎了个篮子,里面装着文房四宝和他的午饭。

解试只需考上一天,还算好过。据说省试要考整整三天,而且在考场里不得离开,简直像蹲牢房一样,也不知那些个考生是怎么熬过去的。

看着各色生员三三两两进了考场,田十一说道:“我觉得我现在是张无忌。”

方百花、王侯爷、方小六和梁小妞等来送考的众人一齐望向十一哥。

田十一粗着嗓子说道:“无忌,你还记得多少?”。

田十一细着声音:“全忘了”

田十一粗着嗓子:“那你可以上了”。

说罢,十一哥带着一身的浩然正气,以视死如归的精神,大义凛然、从容不迫地走向了考场。

方百花:“……”

方小六:“……”

梁红玉:“……”

王少物:“呜……”

任何人来参加解试肯定是要背诵些以前写过的文章的,万一运气好些压对了题,榜上有名的希望自然会更大些,田十一也不例外。

昨夜他用半个晚上的时间回忆了《聊斋志异》中的某个故事,那故事里讲了明朝某次科考中的一篇文章。今日若真的答不出来的话(实际上肯定答不出来),十一哥便准备把那篇文章写上去。

一边走着,十一哥一边默默背诵着那篇极为诡异的文章。

“狗往东咚鼓隆咚……”

……

坐在考场里,参加解试的生员们神态各异,有从容的便有紧张的,有斗志昂扬的便会有满脸颓废的。

田十一坐在自己的格子间里拄着胳膊托着下颌开始思考,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亦或是命运的不公,是什么原因导致自己坐在了这里。

来之前百花丫头传了方七佛的一句话来,要求他一定要连中三元,还说这是梁师成要求的。

梁师成要求的又怎么了?他多个啥?哦,是少个啥才对。凭啥他让老子连中三元就要连中三元?老子就不中,看他能怎么办。

“狗往东咚鼓隆咚……”

田十一再次默背起来,生怕一会就忘记了。

主考官当众宣读了考题,自有人发下统一的白纸让众人作答。田十一惊恐地发现,自己刚才背诵“狗往东咚鼓隆咚”背得太投入,没有听清考题是什么。

古代科考的试卷只是张白纸,考题是主考大人口述的,而且只说一遍,田十一立马傻了眼?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属于他那张白纸放在了小小的桌案之上。

田十一此时正心里烦躁,一见那白纸险些气得大叫起来。别人发的都是白纸,凭啥自己发的是废纸?这纸上已经写满了字的,自己还怎么作答?到底是谁在阴老子?

咦!十一哥突然醒悟过来,心想这该不是一份答好的卷子吧?

抬头看了发卷子给自己那位不知几品官一眼,对方冲着田十一不为察觉地点了点头。

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随即却又愤怒起来,这特么不是作弊吗?这大宋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你让人家寒窗苦读十几年的生员怎么活?看对面那位仁兄,胡子都花白了,起码寒窗苦读三十几年了吧,这也太没天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