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十一哥汇报完了所有的事情,方百花却偏巧这个时间回来了。
李宝和十几名老卒连忙齐声说道:“拜见主母。”
说罢竟是一齐跪了下去。
跪拜在大宋朝绝对是大礼,等闲时刻根本不用如此。许是众人觉得远征归来,应该行此大礼。
方百花一瞬间呆若木鸡、双颊绯红,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做为三乡会的会首,被人拜见自是常事。但被人称作主母,这却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百花姐与十一郎虽是郎有情妾有意,但毕竟没有三媒六聘,更是没有浊上一浊,一时间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田十一躲在后面偷笑,方百花狠狠瞪了他一眼,连忙请李宝等人起身。
紧紧张张、语无伦次,好不容易应付过去,方百花这时才发现,自己竟是出了一身的汗,鼻尖上的汗珠都快滴落下来了。
李宝带着老卒们回乱石坡了,十一郎连忙伸手想帮百花丫头擦拭汗珠,不成想却被突然跑回来的方小六撞了个正着。
“呀”的惊叫一声,方小六捂眼转身,口中叫道:“没看见没看见。”
方百花羞到不行,转身就跑掉了。
田十一瞪着方小六凶道,为什么每次都能被你赶上,你是有意的吧?
方小六转回身来瞪着田无赖道:“就是有意的,就是看不惯你欺负我姑姑,你能拿我怎么样?哼!”
“我……”
十一哥一阵气结,偏偏却真就拿这丫头没什么办法。
方小六坏了十一哥的好事,反到哼了一声走掉了,就好像十一哥招惹了她一样,也不知她心里是咋想的。
没时间和小丫头生闷气,田十一开始琢磨起李宝和田狗儿的奖赏问题来。
只是他却没见有注意到,向来走路带风的方小六,今日向外走的速度慢得像乌龟。直到小六走出门外,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田无赖根本没看自己,一时间皱眉噘嘴,再次用力哼了一声,携风大步而去,嘴巴噘成了猪悟能的样子。
田十一完全没有注意到小六丫头的反常,此时正敲着脑袋考虑奖赏和军职的问题。
天赐军自成立以来,为了配合鸳鸯阵训练和作战,向来是以十一个人为一个小队的,基层军官也只是队长队长地叫着,高级军官更是连称呼都没有。如今天赐军人员越来越多了,总要设计出合适的建制与军职出来,更何况还没有军旗。
粗粗拟定了几个方案,田十一准备明日去乱石坡找些老卒交流一下看法。
晚饭时分突然发现今日家里的人竟是格外整齐。
为了那些生意,大家整日里忙得脚不沾地,吃饭时不是少这个就是没了那个,今日不仅该在的都在,竟是连不该在的也出现在饭桌旁。
田十一目光惊奇,少女却不卑不亢,扶着刘氏坐下后,这才大大方方坐在了桌旁。
十一哥本想问,为何梁红玉会在这里,但却发现方百花与方小六都在用目光警告自己。想想这话问出来也确实有些失礼,田十一便也坐了下来,随口说道:“过两日我要出海去一趟。”
一时间满坐皆静。
刘氏当然是担心十一儿的安全问题,十一郎连忙软语安慰,声称海船很大、护卫很多,自是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田十一出门,家里的生意总要有人照看着,方百花向来以识大体着称,虽也想一同前去,却又主动提出留下来坐镇杭州。
没成想方小六却跳了起来,非要跟着一起去海上玩儿,就连梁红玉都跃跃欲试。
玉三娘也很想去,但方和尚却说十一哥最近得罪的人太多,他要留下来保护姑姑。玉三娘想了想便打消了出海的主意,决定在家陪和尚。
带着两个小丫头出海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但方百花对方小六离家出走的事一直心有愧疚,总是宠着。用一个词来容易,那便是溺爱。
话说回来,方小六身边的亲人,还真就没有哪个是不溺爱她的,就连刘氏都对小六喜欢的要命。若不是方百花横刀夺爱,刘氏甚至会生出招小六做儿媳妇的想法来。
唯一不溺爱方小六的,那便只有田十一了。
方小六有一桌子的人帮她说话,梁红玉却只有一个人帮她说话,田十一便随口答应下来。帮她说话的,自是方小六。
历史上的梁红玉很不容易,田十一总是从心里可怜这女孩子。若说大家都在溺爱方小六,十一哥便是在溺爱梁红玉了。
只是梁红玉一个姑娘家,就这么随着自己跑了,她家里人会同意吗?
听了田十一的疑问,梁红玉答道:“我爹爹住在军营里,自从上次退亲后,我便再未见过爹爹,向来是我一个人在家的,我只需留封信在家里便好。”
说罢,梁红玉还看了玉三娘与方和尚一眼,方和尚与三娘则是低着头不敢吭声。
田十一心说:这怎么又是个没娘的。
在感冒发烧都会死人的时代,家庭成员不完整几乎成了常态,其余人到是没什么感触,唯有田十一这个“后来人”不住地摇头。
方百花担心十一郎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又点了艾玛的名字,让她跟随照顾十一郎,并督促十一郎练字。
小六含了块红烧肉在嘴里,含糊地嘀咕道:“就不怕引狼入室吗?”
百花姑姑瞪了侄女一眼,艾玛差一点把头塞进面前的饭碗里面。
出海的人选就这样随着饭桌上的吞咽声敲定下来,方小六与梁红玉自是开心的不得了。
第二天一大早,田十一便去了牛家村乱石坡。
军队建制、军职与军旗的事情,十一哥准备将预案下发到全军进行讨论,其中包括太湖水寨与双屿岛。
坐在马车里晃荡来晃荡去的,田十一突然对前路迷茫起来。
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呢?开始时为了自保才成立了天赐军,如今海军陆军加在一起肯定已经超过一万人了,如此下去的话,岂不是快要成了反贼?
田十一不想做皇帝,更加不愿做朝臣。因为做皇帝必须踏过尸山血海,做朝臣则要把自己乃至全家人的性命,交到那个被称做皇帝的瘪犊子手中,无论哪一个都是田十一所不能接受的。
黄袍加身的故事告诉我们,当手下的膨胀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你将身不由已,被他们推着踏上一条自己不愿走的路上。
当然,这只是十一哥的感慨。当年的老赵,谁知道他愿不愿意呢,也许是自编自导也说不定。
对于天赐盟的未来,田十一开始深思起来。
双屿岛来轮训的第二批新卒已经抵达乱石坡,带队的是胡饼。
这一次胡饼算是立了大功,十一哥打算让他去海军里任将官,但他却央求着想去亮剑小队,而且只想做一个普通的士卒。
田十一想了想,觉得对胡饼来说,这才是最大的奖赏吧,所以便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