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 72 章

霜白的发滑落,露出腻白的脖颈,弧度好像一弯弦月,饱含易碎的脆弱感。

谢扶危抓着她的手抵在自己喉口,金羡鱼大脑嗡嗡作响,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手掌下谢扶危的毫无保留。

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就在现在,杀了这个修真界闻名遐迩的杀器。

“你可以任意支配我。”这一句话在她脑中反复作响。

这是一句极具诱惑性的话语。

谢扶危跪在她面前的模样,眼睫好似扬起的蝶翼,温驯又虔诚,分明是圣女。

不,与其说是圣女倒不如说是神明化身为神妓,走下了神坛。

没等到她的回应,谢扶危面色面如金纸,固执地又握紧了她的手,用她的指甲滑过他的喉结,捏出一道剑诀——

金羡鱼吓了一跳,瞠目道:“你疯了?!”

谢扶危依然沉默,孱弱的身躯颤抖,仿佛刚刚作出自虐举动的不是他。

他昂首望向她,眼神澄澈,一语中的:“可你在心动,金羡鱼。”

他的鼻息喷洒在她的柔软的腿间,金羡鱼一时语塞,不太舒服地动了动腿,却被谢扶危柔和地按住了。

谢扶危淡色的唇瓣摩挲着她的肌肤,固执地自言自语重复,像是在给自己增添信心。

“你的门派日益衰微,有我在,他们不敢再欺悔你的同门,”谢扶危好像陷入了思考,他抬起清澈的眼,绞尽脑汁物化自己,剖析自己有多少利用价值,“我也可以教他们的剑术。”

“我还可以帮你解决玉龙瑶。”

毕竟他们这对昔日的友人早就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谢扶危想,玉龙瑶一定也很想杀了他。这些日子他撕破了文雅的面具,先后针对他进行了十多场的暗杀,他来这里的时候,稍微费了些力气。

不可否认的是,她真的心动了。谢扶危的承诺简直就像是从天而降掉落的一件一刀999999的极品橙装,金羡鱼犹豫了一瞬,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感到一阵窘迫。

毕竟她不是什么多有原则的人,如果真能支配谢扶危,这无疑好处多多。

事急从权,她如今还要对付玉龙瑶。她自己都不清楚对上玉龙瑶她能有几分把握。

可刚刚她把话说得这么坚决,现在又立刻改换心意……更何况,她还不是很相信谢扶危。

她一怔神,没有立刻松开手。谢扶危则垂着眼,恬静地等待着她的答复,他一颗心砰砰直跳,剧烈地几乎快要跳出喉口,乍悲乍喜之间,谢扶危甚至感觉到了一阵从高空坠落的眩晕感。

她没有立刻拒绝他,谢扶危干渴地抿紧了唇,感觉到被狂喜席卷了心扉,袖摆下的的手指颤抖着捏紧了。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由于门是半掩着的,没有合拢,韩归云匆匆而来,一眼就看到了屋里的情形。

他一怔目光里掩饰不住的惊讶,迅速又退了出去,“……抱歉,打扰了。”

金羡鱼猛然回神,大为窘迫,“师叔!!”

韩归云是很想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转身就走,奈何金羡鱼的语调实在太高,韩归云无法忽略。

“师叔。”她眼巴巴地飞奔而出,“我想起来有些事和你说。”

金羡鱼想,她看韩归云的视线一定格外殷切和热烈,像是来之不易的救星。

韩归云看了一眼谢扶危的方向,和她走到一边。

“说吧,什么事?”

“我想要去蓬莱学宫学习一段时间。”她斩钉截铁地说。

崆峒功法是儒释道三教并融,她释道双修,却不太熟悉儒门功法,没有儒门功法的支撑,金羡鱼这几天越看崆峒经典越觉得艰难。

这也是她一早就决定下来的,在谢扶危没有出现前。

至于现在,这个提议多多少少带了点儿躲避谢扶危的意思。

她的提议合情合理,韩归云不可能拒绝。

“蓬莱学宫齐先生是人间儒圣,有教无类,去蓬莱学宫游学的确大有裨益。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这几天吧。”

“如此仓促?”韩归云讶道,“那谢真君……”

还是问出来了。金羡鱼沉痛地叹了口气,“如师叔你所见,是一段孽缘。”

韩归云静静地看了她一眼,“恐怕不止孽缘这么简单吧。”

金羡鱼一阵心虚,无奈苦笑:“这件事,到时候晚辈会好好向各位前辈解释。”

谢扶危自己一个人在屋里等了一会儿,不见她踪迹,也赤着脚跟着走了出来。

韩归云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目光落在金羡鱼身后,忙整身行礼,“……谢仙君。”

金羡鱼回头一愣,脸上发烧,“你怎么出来了?”

谢扶危摇了摇头,长发垂落在腰后:“我没见你回来。”

领口已经被他一丝不苟,整整齐齐地理好,竖领紧扣住脖子,雪白的罩袍严严实实地藏住了这颇具性—暗—示意味的项圈。

他目光随之落在了韩归云身上。

谢扶危在看他的时候,韩归云也在看他。

从未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这么近距离地打量洞真仙君,正当韩归云思索着要说些什么比较合适的时候。

谢扶危突然石破天惊地来了一声:“韩师叔。”

这一声把素来严肃的韩归云吓得呆如木鸡,僵立当场,表情像是受到了成吨的惊吓。

金羡鱼飞快地伸手一把捂住了谢扶危的嘴,结巴了一下,“别乱说。”

谢扶危脸上露出了个迷惘的表情,他垂下眼,遵从本心地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不含任何情——欲,像是什么大型犬舔舐着主人的手心。

见她敢直接去捂谢扶危的嘴,韩归云的表情一时间变得十分微妙,又惊又喜,又担忧。

她心里一跳,慌忙收回手,这个时候也不敢再看韩归云的表情了,总归是有理也说不清。

恰逢这个时候,李平川来寻韩归云,一眼撞见了这一幕,李平川也震惊得不轻,她不太敢直视谢扶危,匆匆回神,行了个礼就对韩归云说:“师叔,夏掌门求见,愿将那座灵矿拱手相让。”

韩归云一怔:“夏敬言这老儿倒也能屈能伸。”

这才多大一会儿工夫?夏敬言这就过来求和了?

他不愿在谢扶危面前多提这个,也不愿沾这个光使金羡鱼难做,朝谢扶危微一颔首,匆忙带着李平川离开。

拉着谢扶危走到一边,金羡鱼犹豫着道:“你给一段考虑的时间。”

谢扶危眨了一下眼,第六感倒是出乎预料地敏锐:“你要去哪里?”

她只好把对韩归云的说辞又对谢扶危说了一遍。

谢扶危不假思索:“我陪你。”

“不,不用,你只要等我回来就好。”

谢扶危垂着眼,忽然从宽大的袖摆里掏出了什么东西。

是刚刚的糕点,被他以油纸包好打包塞进了袖子里。

“你没有吃。”谢扶危将油纸上的折痕一一抚平,递给她,“我都带了出来。”

“你平常喜欢在芥子囊里放一些吃食。”他解释说,等待着她的答复。

他才觉察出“爱”没多久,此刻正黏她,既舍不得又不敢多加置喙,怕又将她推远。

他犹豫了一下,想要亲吻她,可霜睫一颤,最终还是蜻蜓点水般地落在了她的唇角。

金羡鱼别过脸,没有明显的拒绝。

“别不要我。”谢扶危把糕点塞到她手里。

金羡鱼:“……我还没答应。”

谢扶危“嗯”了一声,单是她没有拒绝就足够让他欣喜若狂了,他小心翼翼地帮她捋了捋耳畔的发丝。

这种举手投足间呼之欲出的珍视让金羡鱼很不适应。

糕点已经被压得软塌塌的,她接过糕点,一时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但愿去蓬莱学宫的这段日子能帮她理清这一团乱麻的思绪吧。

三日后。

站在大仙洲“万里沧溟”前,金羡鱼萧瑟地搂紧了衣衫,嘴角一阵抽搐。

实在不知道事情是怎么一路演变成这样的。如今她的模样颇像是灰溜溜地收拾包袱跑路。

而谢扶危,谢扶危则留在了崆峒,正如他所说留下来教导崆峒弟子剑术,常常以身作则,亲自示范,一剑劈碎一座山头。

那些一直闭关的师叔,感受到剑意,差点儿以为山门遇险,火急火燎地冲出来一看,差点儿就跪了。

再一看,门内这些小弟子正星星眼地围着谢扶危叽叽喳喳。

“仙君这白发是天生的吗?”

“眼睛也是天生的吗?”

“仙君是如何将剑练到这种地步的?”

谢扶危对这些事浑然不在意,有年纪小的弟子好奇地摸他的白发,他也温顺地垂下头任由他们抚摸。

正因为实在太过三无,反倒像个橡皮泥一样毫无情绪,任由人搓揉捏扁,只是会在不小心触碰到脖颈时,不经意间僵硬。

崆峒以上宾之礼对待他,将整个宗门最好的客房收拾出来供他居住。

回到屋里,谢扶危褪下罩袍,双手交叠摆在肚子上。

这是他惯用的睡觉姿势。

只不过不论他如何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他无法控制对金羡鱼的思念。

他以为在他“爱”上金羡鱼之后,他会清心寡欲,因为他爱她,非止爱她的□□,更爱她的灵魂。

她的□□哪怕湮灭、衰老、丑陋,他也爱她。

在察觉到“爱”这个字的含义之后,他的思念更深,身体反应甚至比从前任何一次交——媾更为强烈。

谢扶危蜷缩着身子,闭上眼轻轻碰了碰脖颈间的项圈,像是一只在等待主人归来爱抚的狗。

**

所谓“万里沧溟”是大仙洲一处汪洋大海,蓬莱学宫就建立在海边。

金羡鱼悻悻地收回视线,长长地叹了口气。

身旁的船夫笑眯眯问道:“姑娘也是去蓬莱学宫求学的。”

“啊。”金羡鱼回过神来,扶着幂篱,莞尔笑道,“是。船家,这里离蓬莱学宫还有多远。”

“至多再有两天就到啦。”

她礼貌地道了声谢,重新钻入了船舱,船舱中多是些年轻人,少年少女们三三两两,低声交谈,穿着青衫,背着书箧。

这条海路上素日往来既有修士,也有凡人。

蓬莱学宫齐圣人有教无类的名号远传大仙洲任何一处角落,不论男女老少,高低贵贱,都能来蓬莱学宫求学。

不过她今天乘坐的这条船上基本都是普通凡人士子少女,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金羡鱼想了想,左右无事,干脆摸出了传讯玉牌。

修真界的传讯玉牌非但能单向联系,还兼具“论坛”的功效,各宗门的修士都能在“论坛”上自由八卦。

最近的“热点”,不巧,正与谢扶危有关。

多数人在问崆峒与谢仙君之间出了什么事。

有人提到似乎有个女修与谢仙君关系匪浅,又去过洞庭的修士,将洞庭的事再度翻了出来,引起了激烈的讨论。

虽说修仙讲求修心,或许是活得时间太长,又突破无望,大多数修士八卦起来倒是比普通人还要热烈。

金羡鱼匆匆翻了两页,不得不说,成为他人口中的话题这感觉十分微妙。

船舱忽然剧烈地颠簸起来,震得玉牌险些脱手而出。

金羡鱼愣了一下,收起玉牌,问左右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就有消息传来,是个年轻的读书人。

对方忧心忡忡道:“我方才听闻这块海域附近一直有条恶蛟作祟,搅得风浪大作,前几日才打碎了好几条渔船。”

此言一出,人群喧闹一片,船夫匆忙赶来,让大家别担心,前几天大家伙已经派人去蓬莱学宫求援了,但船夫苍白的脸色明显不具备任何说服力。

众人并不相信船夫为了稳定局面的说辞,言谈间又吵作了一团。

“这里距蓬莱学宫那样远!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船夫话音刚落,又是一个浪头迎面打来,船舱晃动得更加剧烈,在风浪间左□□斜!!

天色迅速黑了下来,船舱内的喧哗声更大,这一次还伴随着哭喊与尖叫。

金羡鱼匆忙扶住了船舱,费劲力气定睛去看眼前的系统面板。

【恭喜宿主触发支线任务。

支线任务:击杀恶蛟】

【蓬莱学宫弟子已在赶来的路上,你若能抢在他们赶来之前成功击杀恶蛟,将得到奖励,蓬莱学宫的感谢X1,蓬莱学宫声望值50,魅力值300,恶蛟蛟珠X1】

蛟珠?

金羡鱼一愣。

此刻,所有的船夫都跑上了甲板稳定船只。

还没等她点击确定,又一个大浪倾轧而来,这一次海水甚至倒灌进了舱内。

人群中有个英气勃勃的青衣士子主动站出来,和同伴们一起维持秩序。

“大家冷静一下!!此地就在蓬莱学宫附近!”

“蓬莱学宫的弟子绝不会见死不救!”

“怕是等他们来了,咱们这船也就翻了!”

她扭头向外看了一眼。

乌云四垂,海水乌黑如墨,狂啸怒吼,浊浪排空,遮天蔽日,这个天气这个景色的确很像怪兽片的布景。

滚滚海浪中,众人连同小船被抛上几十米高!而在翻滚不绝的波浪间,一道长长的蛟影时隐时现!

金羡鱼心中微凛,方才那句话说得倒没错,如果再不采取措施,恐怕等到蓬莱学宫的弟子赶到,众人已葬身鱼腹。

她不再犹豫,拔步奔出船舱。

那维持秩序的年轻士人被她吓了一跳,忙拦住她:“姑娘,外面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