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散尽,天际边缘一丝亮光破开层层夜幕。
渐变色逐渐铺开,云朵磅礴,墨蓝深蓝蔚蓝淡蓝浅蓝,愈发浅淡的色泽映衬灼灼阳光,洒向废墟遍野的横滨。
侦探社大楼在战斗中得以幸存,文件散落满地,江户川乱步坐在办公桌上一口一口吃薯片,嘴角黏着星点碎屑。
“看样子应该挺顺利的。”江户川乱步自言自语,“如果太宰没有被打,我应该也不会被打……吧?”
名侦探缩缩脖子,握着薯片袋子的手微微颤抖。
他和太宰治联起手坑了枝枝一把,让本就被加班压垮的少女雪上加霜,一个人力扛全横滨的咒灵。
枝枝不生气才是见了鬼。
江户川乱步越想越慌。他胡乱咽了两口薯片,啪唧跳下桌子,决定去找福泽谕吉救命。
在这个莫得感情的世界里,只有社长宽厚的后背能带给他一丝温暖,让乱步逃离枝枝的毒打。
江户川乱步是幸运的。因为中原中也重伤要回去休养,和他一起拆家却生龙活虎的枝枝被异能特务科以死相逼留下搞灾后重建。
战后的收尾与打扫工作比雪见未枝想象中更麻烦,她不懂加班一晚上的自己为什么要留下来继续加班。
异能特务科:因为安吾先生告诉我们,不下班就不用上班!我们都要谨记安吾先生的教诲!
雪见未枝站在废墟边划水摸鱼,每一个细胞都在呼喊怠惰。她握着自己买完放了一晚上没吃的饭团蹲在石头边小口小口啃,活像一个难民。
不远处在战斗中小辫子散落的国木田独步宛如金毛狮王般披头散发,拿着手账本和计算器狂按一通,抱着他大腿嚎哭的异能特务科后勤部长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些什么。
枝枝假装自己不是破坏公共建筑物的罪魁祸首之一,也没有听到异能特务科的哭穷。
公款打架就是爽啦!打完不赔钱就是好耶!
“涩泽龙彦被贵社的中岛敦捏碎了头盖骨,覆盖横滨的雾气已基本散去,非常感谢你们对横滨作出的贡献。”对接的工作人员拿着平板念道:
“同为参与抗敌计划的港口afia认为他们纯属无妄之灾,首领森鸥外坚定否决给贵社成员太宰治颁布锦旗的可耻行为,反被太宰治说他是在草芥人命见死不救,应该立刻被拉进局子里关个七天七夜……”
拿不到由森鸥外亲笔写的见义勇为感谢信换来的锦旗,太宰治这条小命就别想要了。
雪见未枝温柔地抚摸鹤丸国永的刀锋,雪白的刀锋映衬出她杀气腾腾的眼神。
“看到大家没事就好了。”中岛敦站在阳光下,灿烂的光芒让他微微眯起眼,少年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悄咪咪拍了一下。
中岛敦扭头:“太宰先生?你躲在我背后做什么?”
“小点声。”太宰治弯着腰把自己猫在中岛敦单薄的背后,猫猫警惕地探头,“枝枝呢?还在擦她的刀吗?”
中岛敦:“是的,已经擦了十几分钟了,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太宰治:我完了。
他还没有要到森鸥外的一万字彩虹屁给自己换命,该死的幼-女控一定是故意想要谋杀,他好狠的心!
心里很慌,但表情一定要淡定,这便是成熟大人的表现,太宰治绝不轻易狗带。
“敦君。”太宰治循循善诱,“你是不是很好奇涩泽龙彦事件的始末和我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中岛敦单纯地挠挠头:“事情解决了就好,太宰先生肯定有自己的考量吧。”他非常信任地说。
太宰治:不,我十分希望你质疑我!拜托了,顺着我的话题说下去啊!
“没错!我就知道你非常好奇。”无视中岛敦的回答,太宰治强行继续自己的话题,“其实这一切并非是我的个人意愿,主犯是他——魔人费奥多尔。”
太宰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揉成烂腌菜的卡片,它看样子生前是一张颇为精美撒着金粉的奢华邀请函,只是不知遭遇了怎样的虐待,跟随太宰治被刀捅被火烧被人打,岁月冲刷下成了这副糟糠模样。
中岛敦好奇地接过卡片,打开一看。
全俄文。
看不懂。
“对不起。”中岛敦受伤了,少年故作坚强地说,“我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我辜负了太宰先生的信任,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同为辍学儿童但精通全联合国通用语的太宰治:这是你不学习的理由吗?
“这是费奥多尔在骸塞给我的东西。”太宰治屈指敲了敲邀请函,流利地念出一段拗口的俄文,“他邀请我玩一个游戏。”
这其实是太宰治没想到的。如果他是费奥多尔,他只会在离开骸塞后迅速逃离横滨,怎么会提出要玩幺蛾子游戏?不怕在横滨逗留被抓住吗?
然而,游戏报酬之丰富令人瞠目结舌,丰富到明知道可能是陷阱也无法轻易割舍。
“他以死屋之鼠在横滨的所有据点作为筹码,邀请我捉迷藏。”
太宰治手指灵活地折叠邀请函,以中岛敦完全看不清的速度依照某种特定规律将卡片叠成巴掌大小。
弯弯绕绕的俄文字母打乱重组,在中岛敦惊呆的表情中组成一幅详细的地图!
地图上俨然是横滨,小小的黑色墨点代表老鼠的隐秘据点,这幅地图上标识的是异能特务科和港口afia情报部追查数月都没有摸清的绝密地点,情报之珍惜千金不换。
“惊讶吗?”太宰治神色不明地看着地图,“我也很惊讶,究竟为了怎样的目的才能让他舍弃如此多的筹码?”
扔下弃子,必然是为了换回更大的利益。
有什么目的,是魔人费奥多尔牺牲极大也不惜要达成的?
太宰治暂时没有想通。
“明知是陷阱,让人放过这么大块肥肉也不甘心。”太宰治把地图拿给中岛敦,“侦探社机动力量最强的人是你和枝枝,我已经向社长汇报过了,社长希望你们能尽快进入死屋之鼠的据点收集情报。”
福泽谕吉考虑可能是费奥多尔想要暗中截杀侦探社员,因而派出的是机动性与战斗力都极为强悍的两人。
地图上的据点数量相当之多,位置又极为隐蔽,中岛敦不敢耽误,连忙拿着地图去找枝枝。
黑发的少女正坐在废墟上眺望阳光下的地平线,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半张侧脸隐在温柔的光芒之中:“敦敦?有什么事吗?”
“是太宰先生让我来……”中岛敦被枝枝突然爆发的杀气震住,心想难怪太宰先生先来找的他,小心翼翼换了个措辞,“社长的紧急任务,要我们现在出发。”
福泽谕吉的话枝枝还是听的,她勉为其难给太宰治判了一个死缓,抓着刀从碎石块上跃下。
枝枝是个方向感比较一般的**型路痴,但她比江户川乱步强一点的是:她会看地图。
“这里不是横滨下水道吗?”女孩子的手指在地图上圈了一块,墨点分布最多的地方就是下水道,不愧是老鼠的品味。
下水道的环境对大型猫科动物不算友好,魔人费奥多尔一半据点在下水道一半在郊外,枝枝和中岛敦的分工非常明确。
“以我的速度大概两个多小时可以排查完。”雪见未枝皱眉,“不算太麻烦,但不知怎么,我总觉得怪怪的。”
阴谋的味道。
一个在智商上可以和太宰治媲美的导演亲儿子,割舍如此大的利益,他想要获得的回报必然几倍多于他的付出。
可蹊跷的是,就连太宰治都没能想出费奥多尔能在其中得到什么回报。他看上去纯碎是在白给,像个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大慈善家。
假设一下,魔人费奥多尔站在你面前,纯善悲悯地说:“从前我没有选择,现在,我想做个好人。”
你信吗?
反正枝枝不信:)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给到口里的好处没理由不吃。”雪见未枝握拳给自己打气,“冲鸭枝枝!为了不辜负社长的期望,拿出你风一样的速度来!”
匆匆和其他社员交代一声,雪见未枝和中岛敦分兵两路,飞快赶往地图上的标识地点。
远处,一双暗紫红的眼睛安静地注视黑发少女离开的身影。
“遍布横滨整个下水道的信号屏蔽器、信号干扰器、静电脉冲仪……为了你们的计划,我可是下了血本。”戴着白色毛绒帽子的俄罗斯青年身影隐在山林间,居高临下地看着雪见未枝和中岛敦离开骸塞,两道人影向不同的方向离开。
“只需要两个小时。”费奥多尔身边的男人慢条斯理地说,“两个小时,让雪见未枝困在横滨。”
“你很忌惮她。”费奥多尔有点好奇,他虽然答应和男人合作,却没有和雪见未枝打过交道,“她破坏过你很多次计划吗?”
羂索:“呵,呵呵。”
不要问,问就是想鲨人。
“总之,”羂索强行转移话题,“你确定她进入下水道之后,两个小时内不会出来?”
“不确定。”费奥多尔耸耸肩,“太宰治很难缠。我做了很多障眼法,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才让他暂时没有想通我的目的。但你们在东京的行动一旦开始,他就会知道我是在拖延时间。”
“我只能保证雪见未枝的信号被屏蔽,收不到东京的消息。”
“足够了。”
羂索转身离开,一步步隐入丛林,灌木林逐渐掩盖他穿着袈裟的身影。
“等五条悟被封印进狱门疆,她就算有滔天的本事,也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