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提前预料到了一些,但这么直白露骨的话伴随温热的吐息钻进耳朵里时，席凝耳廓还是发了烫。
“咳咳……”
说完，孔念溪忽然握拳抵着唇，不太舒服地轻咳了两声,席凝见状眉心一夹,抽回神把水杯递过去：“先把药吃了。”
“咳,差点忘了，医生刚才说我是感冒,那就不能亲亲了。”孔念溪撇了撇嘴接过杯子，原本嫌苦一颗一颗吞下的药,这次利落地仰头,把剩余的一口含进嘴里，看得席凝都愣了一下。
“只要好好吃药就能快些好起来了吧？”孔念溪盯着她眨了下眼睛,一副吃了亏的幽怨小表情，像只生了病，恹恹的却还要赌气的猫。
“那岂不是这两天的早晚安吻也泡汤了……”
席凝耳朵尖的粉红还没褪，见她有点委屈的模样,以及担心把感冒传染过来而后缩肩膀的小动作，忍不住扬起唇角，同时又觉得心底一暖，轻抿着唇,探身过去，在孔念溪额前轻轻落下一吻,小声道：“没关系的。”
虽然只是额头,席凝主动的亲吻还是让孔念溪懵了一下,扭头对上她眸色浅淡的眼睛,刚才还“大胆”亲吻的某人却回避地偏开了目光,不自然地清了下嗓子。
孔念溪双眸亮晶晶地追问：“没关系什么？就是还可以亲的意思？”
“……”
心尖怦怦跳了两下。
眼下正是吃早饭的时间，外面又来了几个来看病的学生，医务室多了人声，席凝扫了眼，没继续这个话题，起身把孔念溪手里空掉的一次性杯子拿去丢了，回来后，又摸了摸她的头。
孔念溪校服里套着席凝厚实的衣服，纤瘦高挑的身材倒也一点不显臃肿，衣服领口有些宽松，露出细长的脖颈，她脸上的红晕有点消退，但依旧明显，此时并着长腿坐在椅子上，任由席凝的掌心抵着前额，下巴微微仰起，浓密的睫毛轻颤，透着一股病态的易碎感。
没一开始那么烫了。
席凝在她身边坐下，看了眼时间，柔声说：“体温应该不会再升高了，等一会儿我们就回去。”
也许是昨晚没睡好，又吃了药的关系，孔念溪觉得有点困，偏头往席凝肩上一靠，蹭了蹭柔软的校服衣料，然后拉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席凝的手指瘦削细长，掌心干燥而温暖，握着就有股暖流直抵心坎。
“想睡觉。”
嗓音软乎乎的，有些没精打采，席凝没什么安慰病人的经验，咬唇顿了两三秒，安抚道：“再坚持一下，等医生看过我们就走。”
声音柔得能滴出水一样，但她自己没发现。
过了会儿，校医过来又量了次体温，见没什么问题就让她们回去了，说完瞄到两人牵着的手，笑了下：“现在的小姑娘感情可真好。”
“医生姐姐，可以给我开个诊断单吗？”
临走，孔念溪问校医要了诊断书才离开。
回到教室时第一节课还没开始，卷毛一见着她们就凑上来嚷嚷：“学神你可算回来了，你早自习不在，田家宝就跟疯了似的，隔几分就问我一次，都快把我问秃了，他还说一见着你就让你去办公室找他。”
孔念溪早有预料，把诊断书递给席凝，拉着她往外走：“我跟你去。”
席凝却没动，倾身拎起她的保温杯，不紧不慢道：“这个不着急，你渴不渴？我先给你接点水吧。”
人感冒生病的时候会感到口干，这点席凝是知道的，她把自己的备用校服外套塞给孔念溪，然后拿起保温杯往后走：“你再休息会儿。”
卷毛盯着席凝的背影瞪大了眼，饶是昨天见识过俩人你侬我侬，次数多了也不由觉得惊讶，毕竟席凝在他心里一直是个不食人间烟火，浑身散着仙气的高冷学霸来着。
“哇哦，这还是我记忆里的那个学神吗？怎么这么像个……”
“什么？”孔念溪抬了抬眉，似笑非笑等他后面的话。
卷毛挠了挠头，搜索枯肠，半晌蹦出来一个词：“那什么，妻奴？”
孔念溪听完“扑哧”一声笑了。
卷毛被她笑得有些慌，又觉得这个词放席凝身上实在违和，跟着干笑两声：“我就随便说说，不过你俩最近什么情况啊，感情跟坐火箭似的。”
孔念溪把怀里的校服抱紧了点，眉眼弯弯：“不错，你这个用词我很喜欢~”
说完指了指桌上一堆的早餐：“你的储备粮，或者帮我分了也行。”
她桌上时常堆满了各种别人送的小零食或是早餐，大部分都是卷毛帮她消化掉的，以至于给卷毛养成懒得下去买早餐的习惯。今天也跟往常没什么不同，卷毛照例开始桌面清理工作，把一堆三明治酸奶什么的搜罗走，还在其中一个精致的纸袋里摸出封信：“啧，溪姐，情书！”
桌面收拾干净，孔念溪看着舒服了不少，她桌上早餐的多少是根据她的恋爱动向变化的，距离她上一段虚假恋情的结束已经很长时间了，匿名送来的早餐便越来越多，她没法控制，倒是习惯了，但难保她家凝凝看见了会不开心。
“如果以后看到有人来送这种东西，就说我有对象了。”摆手让卷毛把那封信丢掉，枕着席凝的衣服在桌上趴了会儿，孔念溪又抬头说道。
“哦……嗯？！”卷毛一个激灵，“这么突然？真的假的，哪个走狗屎运的男的？”
孔念溪笑了下：“不是走狗屎运的男的，她……还没答应。”
“哈！？”卷毛更是惊掉了下巴：“还是你倒追的？！”
他觉得简直难以置信！溪溪美人你清醒一点，这学校里存在值得倒追的男生吗？
“咳，注意一下音量和言辞。”孔念溪见他语气这么激动，有点面子上挂不住，清了清嗓子提醒道。
卷毛见她眉眼含春，一副花季少女耽于情爱的模样，倒抽气地“嘶”了一声，不免心痛：不是吧，这还护上了？
以往孔念溪交往过的对象他也是知道，不过都是拿来挡烂桃花用的工具人，但这次……难道是遇到真爱了？
话说，他忽然觉的，要是溪溪真的跟凝神在搅姬就好了。
“那个，溪溪啊，咱谈恋爱可以，但恋爱脑可千万不能有哈。”
认识孔念溪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她提起谁能笑成这样，满心满眼跟塞了蜜似的，卷毛不禁操起老妈子心，毕竟打她主意的男生多得都能排队到校门口去了。
孔念溪扬起眉梢，踢了他椅子一脚，笑怼：“你说谁恋爱脑呢？我像吗？”
卷毛眯着眼看她，心说您可太像了，但嘴上不敢。
上午第一节是语文，田家宝抱着保温杯踏进教室，没上讲台，就先折到席凝座位边来，语气温和地问她早自习翘课的事，后面得知是孔念溪生病了，并且看完病还坚持着来教室上课，当即十分感动，特别批准她可以上课时间趴下休息，还给其他科老师都打了招呼。
于是，孔念溪怀里揣着席凝给她买的暖手袋，连续几节课都光明正大地趴在桌上睡觉。
最后一节自习课，还有十几分钟吃午饭。兴许是吃了药的原因，孔念溪这一觉醒得很沉，肩上不知何时被披上了一件衣服，捂得她身上都出了薄汗。
她本来身体素质就不错，吃完药，又出了点汗，感冒好了不少，脸色也正常多了。正迷迷糊糊揉眼，额头被一个温暖的掌心盖住。
席凝感受了下她的体温，轻声说：“好像已经不烫了。”
孔念溪一睁开眼就对上席凝漆黑漂亮的眸子，唇角抑制不住地高高翘起来，起身蹭过来，熟练地在她肩上一靠，托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小声抱怨道：“趴着睡好不舒服哦，脖子有点痛，帮我揉一揉。”
席凝指尖触碰到细腻光滑的肌肤，僵了一下，说：“所以说，刚才让你回宿舍休息的。”
“我才不，宿舍一个人孤零零的，而且，没有你的地方我都不想去。”
席凝动了动唇，还没开口，前排椅子腿忽然“呲啦”滑动了一下，卷毛侧身僵硬地弯下腰，拿起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个……我笔掉了哈哈，你，你们继续。”
“………”
席凝抽回手，把自己的笔记本推到孔念溪桌边，正声道：“上午几节课的笔记你看一下，有几个新的知识点挺重要。”
孔念溪心里给卷毛骂了一顿，只好蔫蔫地坐直身子，扒拉着席凝字迹工整的笔记开始看。
转眼到了午饭时间，涂小圆她们提前一节课就发消息说要点外卖，那时孔念溪还没醒，席凝犹豫了一秒，委婉拒绝了。
【涂：？？你不和我们一起吃饭，还能和谁一起啊？什么时候背着我们养的情人？】
【席：……】
【席：我和……我同桌。】
【涂：孔念溪？！你俩什么时候搭上伙的？凝凝你竟然暗度陈仓！】
【席：……不要乱用成语。】
【涂：可是孔念溪身边那么多人，你能排得上号跟她共进午餐吗？】
“……”席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想想，打了个“嗯”过去。
【涂：行吧，早就预感你俩有点猫腻了~】
席凝心里慌了一下，虽然知道对方肯定还没察觉到，但，大概就是“心虚”吧。其实她并不抵触跟朋友出柜什么的，反正她也就涂和苏两个好友，只是现在还没到时候，孔念溪的情况也和她不一样，在高三毕业之前，她不想因为这个给对方造成哪怕一丝困扰。
孔念溪睡了一觉头发有些凌乱，等她梳妆好，楼梯间的人已经没那么拥挤了。
并肩下楼，席凝察觉到手背上缩回去的触碰，偏头看了眼。
孔念溪抿了下唇瓣，试探地问：“挽手的距离……应该不会传染吧？”
她嘴唇因为生病的关系，略微有些干，下楼前涂了点唇釉，介于成熟和少女感之间的颜色，很衬她。
席凝望着她失笑道：“如果真的要担心这个，不觉得现在介意已经晚了吗？”
“也是哦。”
于是孔念溪伸出双手，不客气地抱住她的胳膊，扎扎实实，缠得很紧。
孔念溪人缘很好，社交圈也很广，从教学楼到食堂，一路上似乎哪里都能遇到熟人，有人称呼学姐，也有人叫她学妹，打招呼的声音不断。而孔念溪则跟没骨头的猫一样软绵绵地靠在席凝身上，笑着一一应声，所以连带席凝也收到了不少好奇的打量。
有人注意到她敞开的校服外套里的衣服，打趣道：“溪姐，新衣服吗？改男友风了？”
孔念溪往身后的席凝怀里一靠，笑眯眯指了指：“她的。”
席凝收获的好奇目光x1
打饭排到队伍末尾，前排的学弟跑过来，主动示好要帮忙买饭，孔念溪抱着席凝的腰，笑得特别甜：“谢谢，不过我喜欢和她一起排队等。”
席凝收获的好奇目光x2
买完饭，有路过的陌生学长要微信号码，孔念溪委婉地笑了笑，盯着前面的席凝：“抱歉，我的手机在她那儿。”
学长不死心看过去，被席凝身上的寒气冻跑。
好奇幽怨目光x3
两人端着餐盘，终于找到一个角落的空桌坐下，孔念溪贝齿咬着汤勺，笑眯眯地盯着对面的席凝：“你是不是生气了？”
席凝坐姿端正，腰背笔直，低头默默吃着饭，闷声不吭。
孔念溪脸上的笑意更盛了，眼眸里波光流转，脚尖轻轻勾了下席凝的小腿：“真生气了呀？不会是吃醋了吧？”
席凝夹菜的手顿了一下，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睛淡淡一笑：“你想让我吃醋吗？”
孔念溪怔了怔，但也很快回过神来，桌下的长腿依然纠缠在一起，她勾了勾唇，傲娇道：“当然啊，我可是很多人追的，现在主动给你和我谈恋爱的机会，你竟然还要我等你适应。”
说完，她顿了顿，眼底涌动着不一样的情绪，嗓音微哑：“所以，你现在适应的怎么样了，想不想和我交往，可以给我一个有安全感的答案吗？”
食堂人声鼎沸，席凝和孔念溪面对面坐着，捏着木筷顿了好几秒，半晌，她喉间滚了滚，轻轻“嗯”了一声。
声音轻的差一点淹没在喧闹里。
就很轻描淡写的一声“嗯”，孔念溪有点不真实感，她双手撑在桌上，侧耳靠近：“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席凝心里其实已经做好了决定，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对这份喜欢还迟疑不定，侧眸看向眼前小巧精致的耳廓，她强装镇定，探身凑近了点，用两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我想和你交往，可以吗？”
耳边温暖的热流拂过，孔念溪觉得整个世界都忽然安静了。
过了会儿，她捏了捏耳朵，偏头直勾勾看向席凝，笑了下：“那，叫声女朋友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