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了两秒,孔念溪发了个问号过去。很明显的表示已经看到撤回消息的意思。
对面又开始了长达一分多钟的正在输入中，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删删减减咬着指头敲键盘的样子。
最终——
【席牧：啊下课了，女神早点回宿舍休息吧,晚安！】
伴随着晚自习的下课铃,席牧憋了半天发来了一句敷衍回避的话。
孔念溪眉眼深眯,若有所思地紧盯着手机屏幕,明艳的五官一半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席凝拿着东西从讲台上下来,刚把书本和还未喝完的奶茶放在课桌上，抬眸就对上了正仰头看向着她的孔念溪。
孔念溪仰着身子靠在后排的课桌上，蓬松顺滑的长发散在肩头,校服外套随意敞开着,单手插在上衣口袋，另一只手腕搭在课桌边沿,手里拿着手机,短裙下修长笔挺的长腿微曲着踩在桌腿侧边的横杆上,坐姿慵懒又散漫,周身隐隐透着股阴郁的气息。
她眸色偏深，黑白分明，妩媚的眼型笑起来明媚，淡起来冷艳，对视时很容易让人陷进去。
此刻对上那道幽深复杂的眼神，席凝怔了下：“……怎么了？”
孔念溪静静盯了她两秒,唇角一弯,忽而变了脸色,笑得嫣然：“没什么,我第一次给别人送奶茶,你要好好喝完哦。”
说完，她垂眸扫了眼桌上的奶茶，起身拎起桌边的挎包，抬腿离开了教室。
“……”
良久，席凝从她离去的背影上收回视线，低头收拾东西。
顺着人流下了楼，走在回去的路上。
涂小圆挨着席凝走，手里拿着包果汁软糖递过去：“这个好好吃，你要吗？”
席凝没什么心情：“不了。”
话音有气无力的，涂小圆察觉异样，不禁问道：“你怎么了？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不太对劲啊。”
“……”席凝：“我平时话很多？”
“虽然也不多，可最近感觉，更闷了点？”涂小圆又丢了颗到嘴里，嚼了两下觉得不是味儿：“莫非是遇到解不出来的难题了？”
宿舍楼前这一段没有路灯，很暗，全靠头顶明亮的月亮，两侧树丛虫鸣不断。
席凝在暗中抿了抿唇，心道这也确实跟难解的题差不多。
半晌没听席凝说话，涂小圆闹了：“我每次有什么事不都是第一时间跟你俩分享的，还有没有姐妹情了？”
心不在焉了一晚上，席凝想了想，终于幽幽开口：“我看起来……不直吗？”
“什么值不值？”涂小圆愣了下，下一秒反应过来，“噗”一声嘴里的软糖直接喷出去，难以置信这竟然是从她口中说出的话：“你……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席凝别扭地眨了下眼睛：“没什么，就忽然想问下。”
涂小圆狐疑地看了她两眼，不过在朦胧的月光下也看不出什么来。
“啧，不会是有女生跟你表白，所以让你困扰了？”
席凝扯了下背包的肩带：“没有，你不要瞎发散。”
“行吧……”涂小圆摸了摸下巴，盯着她说道：“你要这么问的话，我倒觉得你不是直不直的问题。”
席凝：“？”
涂小圆：“我觉得你是个男女都不喜欢且注孤生的性冷淡。”
“……”
“不过因为我们比较熟，我眼中的你自然跟其他人眼中的不一样了，像你这种平时在班里很少跟男生讲话，只跟女生有交流的人，可能很容易让对你有好感的女生产生误会？”
“对我…有好感？”席凝愣住。
“对呀，话说，今天还有个外班的女生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来着。”涂小圆胳膊搭在席凝肩膀上，玩闹地摸向她的脸，结果被席凝“无情”地推开了，瞬间有点委屈：“嘤，果然是没感情了，你最近越来越不跟我亲了，以前都不至于这样！”
席凝咳了声，转开话题：“那怎样破解这种误会比较好？”
“就直接说你不喜欢女生呗。”
“说了，但好像没有效果。”
“哈？谁呀，这么自信。”
“……”
走到宿舍楼下，视野终于明亮，涂小圆把糖果袋丢尽垃圾桶，拍了拍手：“那就表现的像个直女。”
席凝蹙眉：“怎么表现？”
不对，她本来就是直女啊。
涂小圆跳过来抓住她胳膊：“就刚才，你这样对女生身体接触的反应就很不对劲，直女跟闺蜜拉个手会紧张的吗？”
被她这样一说，席凝眼底神色微闪。
之前几次跟孔念溪的肢体接触中，确实产生过过于紧张的奇怪反应，或许，也有这部分原因让对方产生了“误解”？
涂小圆“嘶”了一声：“别说，你这样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
席凝拽住她的手，打断：“那如果，有人误会你喜欢她，你会怎么做？”
“你今晚怎么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涂小圆纳闷，“那人为什么要误会我喜欢他？”
席凝咬了下唇：“因为一些不好解释的原因。”
涂小圆撇嘴：“啧，如果他明着说了，我就啪啪打他的脸，如果他没说，那就不好办了，不过，总之这时候不能刻意躲避他就是了。”
席凝疑惑：“为什么？”
涂小圆：“避免弄巧成拙呀，万一他以为我是害羞了呢？不过这个情况下应该还分两种可能，第一种是他以为我喜欢他还表现出厌恶，这不搭理他的自作多情就行了，第二种是误以为喜欢他，还老往身边凑的，这就表明他喜欢我，更麻烦了。”
脚步猛然顿住，席凝呼吸一滞。
涂小圆走了两步见她没跟上来，不解回头：“怎么不走了？”
“应该……还有第三种可能吧？”
“那你觉得还有那些可能？”说着，涂小圆挑了挑眉，把她上下打量一遍：“不对啊，你今晚真的很不正常，不会说的是你自己吧？”
别开脸，收敛了情绪，席凝顿了两秒，快步跨上两阶台阶，径直向上爬楼：“不早了，快点回宿舍吧。”
涂小圆：“？！”
.
自从重新排了座位后，考勤表上迟到旷课那一栏里孔念溪这三个字的出现频率便直线下降，而对这件事最开心的莫过于田家宝。
第二节大课间，席凝抱着物理作业去办公室，田家宝也在，拉着她唠了半天嗑，虽然没明说，但话里各种暗搓搓，表示对她和孔念溪“互帮互助”这事非常的欣慰。
前脚走出办公室，席凝脸上礼貌的笑容便消失得一干二净。田家宝有多欣慰，她就有多心虚。
如果涂小圆说的是对的，那孔念溪在误以为她喜欢她的情况下，从之前频繁的翘掉自习课变成现在几乎每节课都不落，那至少……她是不排斥跟她做同桌的。
也就是说她可能……
深深吸了一口气，理了理纷乱的思绪，她缓步向教室走去。
穿过闹哄哄的走廊来到后门，席凝刚踏进去，就听到一阵起哄声，最后一排围了不少人。
“第五个人进来了！”
“什么啊，竟然是学神，都是女生这就不刺激了啊。”
“谁说不刺激？我激动死了，谁不想看美人贴贴！”
“……”
一进门就成了人群的聚焦中心，席凝不明所以地愣了下，接着便看到被簇拥着的孔念溪从人堆里走出来，脚步轻盈地直直向她走来。
“还好是你~”
耳边的声音很轻，似有似无，席凝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有，还没待反应，孔念溪忽然张开手臂，身体前倾，猝不及防地轻轻扑到她怀里。
但很快，在周围一片怪腔怪调的起哄声响起前，孔念溪就收手起身，和她拉开了距离。
围绕在鼻间的香气转瞬即逝，席凝后背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哦嚯，这个拥抱也太短了吧？”
“游戏输了就要认嘛，溪姐你是不是玩不起！”
“本来的惩罚就是给第五个进来的人一个拥抱，你们别太过啊。”
从周围的三言两语中，席凝大概明白了这个拥抱的缘由。
“不过学神，这个抱抱可不是白给的，惩罚里你还可以对溪姐提一个问题，问什么都可以吼！”
黄毛从后面窜出来，拦住抬脚欲走的席凝。
孔念溪挑眉斜睨了黄毛一眼，转头看向席凝时，睫毛轻眨，微微扬唇。
她凑近了些，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如果你想要问的话，我的所有秘密对你敞开，不过只有这一次机会哦。”
说完就站直了身体，但席凝的脸莫名地有些发烫。
原本没有什么想问的，可转念一想，也许这是向孔念溪验证某些事情的好机会，错过可能就没有了。
于是席凝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了句很不符合自己人设的话：“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男生两个字咬的得格外清晰。
“哇哦，没想到学神竟然也这么八卦。”
“这问题好老套啊，没意思。”
“上次吃烧烤的时候溪姐不是说过了吗，学神你忘了呀？”
周围七嘴八舌一阵嘘声，席凝抿唇安静等结果。
孔念溪一笑：“就跟上次一样啊，我喜欢长得好看，学习又好，话不多，还能给我安全感的人。”
“不过呢……”她又悠悠补了一句：“也不一定是男生，我性别卡的不死。”
这句话直接让后排炸开了锅，而席凝脑袋里像打翻了一瓶浆糊，心跳怦怦加快。
这要比昨天那句不排斥同性恋更直接。
末了，这段意外的游戏惩罚结束，她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座位上的。
转眼到了晚上，两节物理自习课，物理老师叫席凝去办公室帮忙批改小测的卷子，起身离开的时候，她小小地松了口气。
孔念溪指尖夹着笔，单手托腮看着席凝走出教室。今天下午席凝拘谨的坐姿她都看在眼里，对方甚至连和她对视也不过半秒就匆匆避开。如果是以前，她会百分百笃定席凝是害羞了，可是现在，好像并非完全如此。
直到第二节下课席凝还没有回来，孔念溪从洗手间回来，看到桌上放着一杯冰欺凌红茶。
如果不是时间和位置不对，她还以为是记忆错乱，当然，这次不可能是席凝送的了。
“谁放在这里的？”她坐下来，问前排的卷毛。
卷毛转过身，手里还拿着手机，热火朝天打游戏：“是个男生，挺高，挺白的，脑袋后面还扎了个骚气的小辫子。啧，溪姐，你的新追求者？”
孔念溪盯着奶茶看了几眼，想到昨晚席牧的发型，没接他话，从口袋拿出手机。
微信消息比较多，她划了两下，果然看到席牧有发来新消息，不过前面两句是白天发过来没被她注意到的一些没养分的话，最后一句是问她晚自习在不在教室。
【孔念溪：奶茶你送的？】
她单刀直入，对面又输入了好久。
【席牧：是的……】
孔念溪咬着唇，某些推测隐隐浮出水面。
【孔念溪：谢谢，下次不用了。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口味？】
【席牧：正在输入中……】
【孔念溪：上上个周末，那杯一样口味，一样七分糖的，也是你买的？】
【席牧：！！是席凝告诉你的吗？】
孔念溪：“………”
【孔念溪：你是不是，还有一把黑色的伞？】
【席牧：她连这个也告诉你了？！】
坐在另一头教室里的席牧心跳快要提到嗓子眼了，他手指都是抖的，颤颤巍巍打完一行字，按下发送，却发现——
他已经被孔念溪拉黑了。
………
席凝从老师办公忙完，回到教室时已经打完放学铃声了，教室里只零零散散留着几个爱学习的学生，简单收拾好东西，她独自回到宿舍。
其实在办公室里待着的两节课里，她思考了很多，能解决她和孔念溪之间的误会的，就只有把事情的起因都跟对方讲清楚，虽然她现在愧疚又心虚，但逃避总不是办法。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她才把手机从关机状态打开，结果一开机，就意外地收到了来自席牧的消息轰炸。上次收到他消息轰炸还是在好几天前。
【席牧：啊啊啊，我被女神拉黑了！呜呜呜……】
【席牧：她问我，我以为她知道就说了，回头想想她好像那时还并不知道。】
【席牧：我是不是太蠢了？怎么办，好不容易加到微信的！】
………
发了一堆消息却也没完全说明白，席凝皱着眉敲字。
【席凝：说重点。】
【席牧：就，我把奶茶和送伞的事情都给她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