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意驰接受完熊欣洋的盘问回到客房时天都已经蒙蒙亮了。
睡意早在刚才的一问一答之间消耗殆尽,所以现在他看着窗外的天色并没有产生什么拉窗帘的想法,只是拉过了椅子在床边的书桌前坐下了。
这个房间是熊欣洋小一些的时候住的,书桌也是按照她小时候的身形配置的小书桌,他坐在这里会略微显得有点勉强。
他把手臂叠在一起,俯身趴在了桌上。
以往很多次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都会想起宛月,因为她占据了他太多有关于校园的记忆,以至于他稍微接触到和校园有关的字眼或者做些上学时常做的动作,就会想起她来。
可这一次,他竟然什么都没有想到,只是觉得平静。
一向念旧的他好像真的在和林唱晚一日又一日的相处中不再对过去怀有执念了,他看到了事情的结果,却还没太想清事情这样发展的原因。
没有人不在意他人的看法,即便是对外表现得再坚定的人也同样会因为听见一种言论很多次而思考那言论的真实性,比如现在,顾意驰第一次在考虑自己是不是真的对林唱晚好感。
他无疑是喜欢和她做室友、队友和朋友的,但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在今天以前他还真的没想过。
之前他的确在把林唱晚当孩子看。倒不是说她真的有多小,而是因为她毕竟是自己同学的妹妹,他会自然而然地把自己也放到一个哥哥的位置上,所以即便她并不幼稚,他看她时也会带着一层“小孩滤镜”。
他还思索了自己让熊欣洋删掉过去那张合照的这一行为,熊欣洋说得对,这行为看起来太像担心林唱晚看到了。
可是他觉得自己应当没有那个意思,否则之前又怎么会把写给宛月的文章发给林唱晚看。
他并没有想过自己那么做的原因里可能有一项是“想让她知道自己已经放下过去的感情”,他没敢把心思引到那个方向。
春节过后,天气渐渐转暖。
宁安比较靠北,回暖是不太快的。林家公司的状况和这天气一样,处在稳步转好的过程中,但是并没有达成什么质的飞跃。
乍暖还寒是最需要提防的时候,林载生和曾媛安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甚至还提早把林朝阳调进了公司里让他帮着处理一些简单的问题、熟悉公司内部运作的事。他们本来还有意拉林唱晚一起,被她装病躲过了。
其实林唱晚知道自己装病装得并不怎么样,但她也知道此时林载生和曾媛安的心思不在她身上,看她“不上进”,自然就会随她去了。
独自呆在家里的这段日子,林唱晚完全没让自己闲着,她研究了一些大型阅读网站的签约规则,预备之后把写作的重点转向收入更高也更稳定一些的长篇小说领域。
各种网站资料她都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唯一遗憾的就是那几所公司这会儿都还在放假,还得过个几天她才能与之联系。
除了工作的事,她还积极地在给自己寻觅今后落脚的地方,她看的房子基本都在易水那一片的,一半是为了完成自己学生时代的设想,另一半自然是为了离顾意驰近一些。
现在的她的确还没有办法去考虑什么感情,但她想,等到她彻底脱离了林载生和曾媛安的那一天,她也会有去追求自己渴望的那种生活的权利。
最后她看中了一套中等小区里的单人小屋。房间的面积不是很大,但完全够她一个人住了,更重要的是租金不贵,小区还靠着海,她已经能够想象自己今后可以常常去海边散步。
不过这房子的位置并不是在易水,是在易水的临市,望南。
她没有把这当做是一个缺点,因为她心里多少会觉得直接去到易水似乎太刻意了,那样的话,即使顾意驰不是她去易水的唯一原因,她应该还是有点跳进黄河洗不清的意味。
她联系了那边的房主,房主听声音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士,说话带着点南方口音,态度非常问完柔和。
林唱晚简单地说明了自己暂时无法过去但是希望能先付定金、签电子合同的意向,那边很快同意了,不过她表示希望还能再有一份纸质合同。
林唱晚答应了下来,让房主拟好合同以后通过邮件发给自己,她会先签一份电子版,再打印一份纸质版寄过去。
办完了这些事情,林唱晚觉得这么多年以来压在自己心头的大石头好像终于被卸了下去。
她坐在自己电脑桌前的椅子上,仰靠着椅背,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顾意驰恰好在这时候给她打来了电话,她看着屏幕有一瞬间的出神。
春节那次一起打游戏算是他们近期交流最多的一天,近些天他们都没怎么讲话,倒是熊欣洋经常拉着她分享日常。
她发现顾意驰好像和她一样都不是很喜欢在微信上多聊的人,他每次想说点什么好像都直接打电话——他和林朝阳说事情也总是这样。
她按下了接听键,把手机贴在耳边,轻轻“喂”了一声。
“你在干嘛呢?”顾意驰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来,他那边的背景音有点嘈杂,听起来是在外面。
“我”林唱晚想了片刻,没提自己找房子的事,给了个中规中矩的回答,“刚刚工作了一会,现在在发呆。”
“哦。”
“有什么事吗?”她还是认为顾意驰不太会闲来无事找她闲聊。
“没什么事,就是突然想起来你走的那天跟我说要求我和你说一路平安。”他说,“所以我来要求你对我说句生日快乐。”
林唱晚瞬间从椅子上坐直了,仰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带有日期显示的时钟:二月二十一号。
她之前的猜想果然没错,顾意驰王者荣耀id的那串“乱码”就是她的生日,可她虽然猜对了,却忘了刻意去记一下,加上最近忙着看公司看房子,完全没想起这件事来。
“对不起,我把这事忘了生日快乐。”
“什么忘了,我本来就没提过吧。”
“呃好像也是。”
顾意驰在那边笑起来,“你怎么好像做错事了似的,我和你开玩笑呢。”
“开玩笑?所以你不是今天生日吗?”
“是今天,但今天是阳历生日,我一般都过阴历的,今年阴历生日来得早,春节过后没两天就过完了。”
林唱晚还是有点懵,不知道怎么接,就只是“哦”了一声。
她想起来自己小时候过生日好像也都是过阴历的,到了林家没人特地帮她去计算每年她的阴历生日在哪天,她后来就改成过阳历了,再往后一些,她好像都不过生日了。
正想到这,顾意驰忽然问她,“你的生日是哪天呢?”
“十一月十五号。”
“阴历呢?”
“十月二十。”
“嗯,记住了。”他说,“就是今天出来和朋友吃个饭,算是过阳历生日,突然想起来认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生日,就问你一下,没别的事。”
这个时候,她脑海里浮现出林朝阳说得那句:这事好像不值得打个电话。
但她当然不会把这话说出口,她怕自己说完顾意驰多心,以后就都不给她打了。她还是很想偶尔听听顾意驰的声音的,即便他们聊不上太多话。
顾意驰没有马上挂断,她通过手机听见了他那边的人问了他一句什么,问话的人说的是方言,她没听懂,不过她直觉那是一句没什么恶意的调侃。
顾意驰也是用方言回话的,回完了还对她说了句,“你别理他们。”
她才知道原来那话还与她有关。
她低头笑了笑。
“我想理也没办法,我根本就听不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