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解别汀还在发怔,木扬便颇为急不可耐地亲了上来。
他的手贴着解别汀的心口,只有切切实实感受到他鼓动的心跳,木扬才能确认当下就是现实,不是梦境。
解别汀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因为身体酸疼,木扬很快坚持不住仰头的姿势,不过刹那间后背便多了一只温热的左手,托住了他的身体。
被亲得头晕目眩的木扬出神地想,在这段交换了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他最想私吞、更不愿意还回去的‘赃物’恐怕就是解别汀了。
过去面对解别汀的淡漠时,木扬尚且还能克制自己,可如今这个有那么一点真心喜欢他的解别汀……他怎么舍得放掉。
他身上流得果然不是木南山和姚鸢的血,他是与他们截然相反的卑劣小人。
周围所有人的出发点都是爱与责任,甚至就连路婉当初的所作所为,也是希望他这个儿子过上好日子——
只有他不是,只有他最自私。
他什么都想要,可什么都不属于他自己。
于是好不容易死过一回,他要放开了,如今却又仰卧起坐,想要抓住身边的解别汀。
“嗯……”
被亲得有些缺氧的木扬抓紧了解别汀的衣角,却没有推开。
不论是解别汀还是木扬,多少都带了些失而复得的庆幸与急躁。
虽然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但游轮上的那一幕依旧在木扬脑子里不断重复,同时还映衬着解别汀曾经说过的话:“你离开了,我恐怕没法好好的。”
他想多陪会儿解别汀。
想要他好好的,想要他眼里多一点笑意。
“不亲了……”
木扬拍了下解别汀的肩含糊不清地说:“肺要被你唔……掏空了!”
解别汀松开他,脸上看不出一点亲吻后的旖旎,异常从容地给他顺了顺气:“身体太差了,回去要锻炼。”
木扬:“……”
他生气地在解别汀脖子上啃了一口。
果然是香的。
木扬靠在解别汀脖颈处,轻嗅着青柠的味道,一动都不想动。
如果能一直保持此刻的宁静该多好,只有他和解别汀,其它什么都不用想。
在游轮上遇见姚鸢和乔媛是木扬怎么都没法料想的事,只能说世界太小,该面对的事永远都逃不掉。
可木扬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无论姚鸢是想要他继续当她的儿子,还是想要他离开那个家为乔媛让出位置,他都可以。
但偏偏最大的难题在乔媛那里,她舍不下和路婉二十多年的母女感情,也难以接受姚鸢这个突然冒出的亲生母亲。
抛却那些个人情绪,木扬静下心来,能够理解乔媛的心情。
毕竟血缘这种事情太虚无缥缈了,只有长久累计的感情足够实际。
可姚鸢呢?她是最大的受害者之一啊……
怀胎十月的女儿,满怀期许地生下来,最后被其他人偷走,与自己分散了二十多年不说,她还替小偷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
*
观察了一晚上,木扬已经可以出院了,身体基本恢复正常,就是左侧肩膀还有些泛麻。
木南山和姚鸢都来了,姚鸢更是小心翼翼:“扬扬,回家住段时间吧?”
木扬心里一酸,知道姚鸢这段时间比谁都难受。
亲生女儿不认她,她还要时刻关照儿子的情绪,怕他难受崩溃。
木扬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怎么做都是错的。
哪怕是适当的远离与放手,恐怕也一样会伤害到他们,毕竟不论事实有多糟心,这么多年付出的感情都是真的。
木南山适时地打圆场说:“我们这段时间都不在家,阿姨也放假了,家里卫生都不干净怎么住?”
木南山和姚鸢知道木扬遭遇泥石流的事情后就立刻给家里阿姨放了假,说要出去旅游一段时间。
不然阿姨留在家里,多少会察觉一些事情,一旦看待木扬的眼神变了,或是把这些事流露了出去,对木扬来说都是伤害。
“也是……那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
姚鸢接过解别汀的手,推着轮椅:“我们一家人好久没一块儿吃过饭了。”
“……好。”木扬犹豫了下,小声说,“我想吃老爸烧的糖醋排骨。”
心里又胀又疼,他真的见不得姚鸢这幅小心对待的样子,如果怎么做都不好,那至少顺着爸妈的意,让他们当下高兴一点吧。
木南山听到久违的亲昵称呼,眼眶微红:“好!那就回家吃,等会就去买菜。”
姚鸢似乎有话要说,木南山和解别汀一前一后走出病房,说是去缴费。
等到病房里只剩下母子两人时,姚鸢坐到木扬身侧,揉了揉他的脑袋:“扬扬,你怨妈妈吗?”
木扬一怔,下意识摇摇头。
姚鸢鼻子一酸:“怨是正常……是我不好,这段时间太忽略你了。”
“没关系……”
这些天姚鸢的眼眶就没消肿过,此刻仍旧泛着红:“是妈妈太自私了,没顾虑到你的感受……昨晚跟你爸聊了很久,发现这事怎么都没法两全。”
木扬张了张嘴,他想说没关系,他可以是两全之外。
可姚鸢却握住了他的手,碰了碰自己的肚子:“我怀胎十月,肚子到现在都还松弛着,有时候想想,就像做梦一样,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木扬怔然,他还看过姚鸢的孕妇艺术照,圆滚滚的肚子像皮球一样,撑得有些可怖,但照片里的姚鸢满眼都是温柔,是期翼。
他有记忆那会儿,木南山还曾指着照片对他教育,他是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生他很辛苦,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可以讲道理,但不要对妈妈发脾气。
所以木扬从小到大二十多年,独独没有顶撞过姚鸢。
有时候犯错了,姚鸢教育他比木南山还管用得多。
木南山教他不可以顶撞生育他的母亲,但他后来却对着路婉说了那么多的重话。
其实他根本没资格说那些。
“这些天我矛盾死了,我恨不得……”
姚鸢吸了下鼻子,第一天吐露了心里的话:“我恨不得让她这辈子都栽在牢里,可如果没有她,妈妈可能永远都遇不到你。”
木扬喉间一涩:“妈……”
姚鸢的眼眶里溢满了眼泪,她摸了摸木扬的脑袋:“可她又让我十月怀胎的孩子活成了那个样子……我只要一想到这事心里就怄得慌,就难受。”
木扬本想给姚鸢拿张纸巾,但最后还是有些僵硬地抱住了她:“对不起……”
“你说什么对不起,傻不傻?”姚鸢锤了木扬一下,“媛媛今天要回去了,妈妈想等会儿去送送她。”
这事完全不用征求木扬的意见,但姚鸢还是说出来了。
“……现在走?”
木扬没想到会这么快,乔媛走了,那……
姚鸢搂着木扬揉了好一会儿,轻吐一口气:“妈妈昨晚一宿没睡,想了很久,这段时间是我太执拗了……又不想失去你,又为媛媛的生活不甘心……”
可正应了解之语过去常说的话,得到了本不该拥有的,就会失去本不该失去的。
她想要自己的孩子都过得开心,但最后却发现木扬和乔媛都因为她而陷入了困境。
“媛媛的事我不想再强求了,可有件事……”
姚鸢迟疑了好一会儿:“扬扬,如果妈妈把路婉送进了监狱,你会不会怨我……”
她想说你会不会因此恨妈妈?
这段时间她甚至卑劣地想过,如果她不再坚持状告路婉,乔媛是不是就会回到她身边,而木扬也不会因为她状告亲生母亲而对她产生恨意。
作为一个母亲,她更希望乔媛能过得好,木扬能过得开心。
但也同样是作为一个母亲,她太希望犯错的人能得到惩罚,抛开木扬和乔媛不说,她每见那个女人一次,都恨不得掐死她。
“她犯法了。”木扬沉默了会儿,“犯错的人总要付出代价。”
木扬看着姚鸢的眼睛,声音低哑:“妈,我从来没怨过您……您就算不要我,我也没有第二个母亲。”
就如同乔媛对姚鸢没有太多感情一样,木扬又怎么会对路婉有感情。
何况路婉还是一切的始俑者,她毁了一个本该幸福美满的家庭。
或许别人会说他冷血,说他得了好处不认亲妈……
可木扬没办法抛却这二十多年的感情,因那个生而不养的女人对姚鸢生怨生恨。
*
一场谈话让姚鸢和木扬都眼眶通红,木南山揽着姚鸢安慰了好一会儿:“你去吧,我先去超市买菜,中午在家吃饭。”
“……好。”姚鸢接过木南山递来的银行卡,对木扬解释说,“这个卡里有一百万,是给乔媛的,她……”
这些钱本就是姚鸢和木南山的,木扬自然不可能有意见。
就算要他把这些年的花费都吐出来,他也绝无二话。
和解别汀回去的路上木扬都很沉默,心里闷得慌。
姚鸢的放弃让他措不及防,心里也并没有感到轻松。
可作为一个受益者,他站在任何立场说任何话好像都很怪异。
于是只能选择沉默。
他清楚乔媛很难接受姚鸢,也清楚她的性格大概率不会接受这笔钱,可如果没有亲生父母的陪伴,养母又进了牢里,那乔媛接下来该怎么办?
满心都是涩然,可没有任何谁告诉他此刻该怎么做才是对的,才能让大家都如意。
车在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别墅前停了下来。
解别汀准备抱他下去,却被木扬搂住了脖子。
他小心地亲了上去,贴在解别汀的唇上一动不动。
他至少,至少还能有解别汀。
乔媛什么都没有。
解别汀很快回吻了他,温和而缓慢的,是不带任何色/欲的温柔。
他轻轻啄吻着,尽可能地把所有舒适都带给木扬,好像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满足木扬的诉求。
木扬被亲得发痒却舍不得推拒,但又难以满足。
他含糊地嘟囔着:“你怎么跟个乌龟一样慢腾腾的……”
解别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