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别汀在外面站了很久才进来,他将水杯放在床边:“今天想穿什么?”
木扬微微摇头,意思是都可以。
解别汀便选了一套宽松的短袖短裤,转身时发现木扬已经脱掉了上衣。
他顿了一秒,走过去给木扬套上短袖。
木扬真的轻了很多,解别汀轻松地把人提到腿上,然后半抬高地帮他脱下裤子,再拿短裤套上。
木扬安安静静地任由他摆弄,中间不可避免地有些亲密接触,但两人早已习惯。
既然回到了京城,有事自然要找助理,江诞早早等候在车上,见木扬和解别汀过来连忙拉开车门。
一路上的气氛都十分诡异,江诞只觉得空气安静得他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他悄咪咪地调低冷气,时不时从后视镜里望向皆是沉默不语的两人。
这才结婚一个月吧?怎么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凝固成这个样子?
一个比一个沉默不说,还有一个腿都骨折了?
好不容易解别汀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是在木扬突然拿起手机的时候。
“听说坐车玩手机容易晕车。”
木扬:“……?”
可他不晕车。
虽然解别汀没有明确阻止木扬碰手机,但那眼神明显是希望他放下。
江诞想缓解一下气氛:“解老师,一般只有晕车的人玩手机才会晕,不晕车的人玩会没事。”
话音刚落,他就从后视镜里吃到解别汀一记冷淡的眼神。
说不上来,江诞就是觉得自己中了一刀。
好在解别汀手机突然收到一条消息,打破了当前的僵局。
是姚鸢发来的信息。
——小解,我记得你那没请阿姨吧?我准备请个阿姨去帮忙,或者就干脆叫家里的阿姨过去,刚好扬扬也熟悉,这样你也能轻松一点。
姚鸢有自己的顾忌,木扬现在腿脚不便,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顾,十天半个月可以,但伤筋动骨一百天,万一时间长了解别汀对木扬产生不耐心理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从她的角度来看,解别汀性情寡淡,并非最合适的良人,如果不是木扬当初执意要结这个婚,她根本不会同意。
解别汀把信息给木扬看了眼:“你怎么想?”
木扬沉默了会儿,解开手机打字:不想要别人。
他已经够麻烦了。
可他对解别汀来说也是麻烦。
木扬明白姚鸢发来信息是怕解别汀照顾不来自己,他低着头又打下一行字:医生说两个月就能拆石膏,我尽量不麻烦你。
其实自己上下床也不是不行,只是容易磕磕绊绊。
而不要姚鸢请的阿姨还有一个顾忌,她既然是姚鸢请来的人,两人难免有所联系,木扬不希望自己和解别汀的真实婚姻状态被父母知道,这样他们只会更放不下他这个所谓的儿子。
解别汀难得说了句中听的话:“你不麻烦。”
木扬怔了怔,看着解别汀给姚鸢道了谢,然后说不用了,他来照顾就好。
医院很快到了,江诞回身递给他们两顶帽子和口罩。
解别汀今天穿着并不是平日粉丝熟知的样子,而是和木扬同款休闲装,只是他这套是长裤长袖,但同为淡青色,以及衣摆相连接的刺绣设计,一眼就能看出是情侣款。
两人还没结婚的时候,木扬就买了好几套,就算不一定能跟解别汀公开,那看着解别汀穿着自己买的情侣装也很爽。
这个牌子是同性婚姻合法后冒出来的一个情侣品牌,不仅给男女设计情侣服,同时也为同性设计。
上一世解别汀不是没穿过,只是粉丝发现之后十分肯定地认为他只是不知道这是情侣服,所以才能这么坦率光明正大地穿了出来。
当时唯一一个被粉丝扒出来和解别汀穿着同款的男星后面还被锤了是炒作,等木扬反应过来故意穿着他那一套出门秀已经来不及了。
那会儿算是他演员生涯名气最高的时候,既被群嘲蹭热度,又被嘲为了火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套衣服花了他这个糊咖不少经费吧,毕竟一两万呢。
可又怕解别汀生气,又怕影响他事业,木扬还真不敢公开。
他一气之下把家里所有能换的东西全换成了情侣款,包括车钥匙,还有车前的挂饰。
解别汀很不解风情地说了一句:“车都是江助理在开。”
把木扬气得够呛。
可现在想想,对于他换的那些小黄鸭枕套,奇奇怪怪的手机壳,十分搞怪的拖鞋,解别汀都没说过一个不字。
哦,也不是没有。
小黄鸭内裤解别汀就没穿。
当然,他也没扔就是了。
当时解别汀怎么说的来着?
他极其平淡地瞥了木扬一样:“既然你喜欢,那就放着,等你长大了再穿。”
解别汀倒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木扬刚毕业,男生发育晚,身体或许还能再长长。
但这话听在木扬耳里可太具有侮辱性了,他直接联想到有关尊严的那里,就跟别人说你快一样都让人接受不了。
要不是解别汀直接去忙工作了,木扬能张牙舞爪地跟他打一架。
……
把戴好帽子和口罩的木扬抱下车放入轮椅,眼看着他的表情越来越奇怪,解别汀不明所以:“怎么了?不是不让你玩手机……玩多了对眼睛不好。”
刚刚还是玩多了晕车呢,现在又变成对眼睛不好了。
木扬冷漠地瞥了他一眼,你大有什么用,又不行。
“……”
他们来的是私人医院,公立医院人太多,被认出的风险很大,许久没见的曹跃迎了上来,笑眯眯地说:“好久不见。”
解别汀:“嗯。”
木扬更冷淡,连话都不说一句。
曹跃看着两人之间依旧不算亲密的氛围有些诧异,看来心理医生对解别汀的帮助也不大啊……
“这边。”
曹跃今天休息,跑来医院一方面是因为八卦,一方面也确实关心朋友,他意有所指地问:“你最近怎么样?”
“嗯。”
“……”
嗯是什么意思?
曹跃转向江诞:“你老板最近怎么样?”
跟在后面的江诞尴尬地挠挠头,他看看解别汀再看看头也不回的木扬,只能说:“挺好的……”
木扬这次来是要检查腿,医生说石膏有点松动,需要重新更换。
这个问题倒是不大,多等一会儿就好。
等木扬跟着医生进去,解别汀的眉头才缓缓蹙了起来。
其实除了骨科医生,他还约了精神心理科医生,想让木扬看看嗓子。
但木扬显然对这事有抗拒心理,解别汀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
曹跃见正主走了,也没了顾忌:“怎么样,医生对你帮助大吗?”
解别汀顿了顿,许久才微微摇头,但却不是曹跃理解的意思。
就如医生所说,最能帮助到他的只有他自己,他得想要脱离这个困境才行。
虽然每隔三五天医生都会跟解别汀做一次咨询,但说到底,真正影响到的解别汀其实是木扬才对。
因为木扬,所以解别汀想要走出这个寂静的状态。
曹跃若有所思:“要不换个医生?”
解别汀拒绝:“他很优秀。”
一旁的江诞听着他们打哑谜,感觉自己突然知道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解老师也没生病,为什么要看医生?还提什么帮助大不大……不会是那方面有问题吧?
一直到木扬换完石膏出来,江诞都在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解别汀。
难怪夫夫关系不和谐,结婚第二天就被提离婚,真惨。
“解老师……”
“什么?”解别汀扶过木扬的轮椅,回首看向江诞。
“我老家有个祖传秘方……”江诞对着解别汀冷淡的深色瞳孔,后半句“这秘方对男科方面还挺管用,你要不要试试”怎么都没胆说出口。
算了算了,一般电视剧里他这种知道太多秘密的人都是要凉凉的,还是装作不知道好了。
他讪笑着:“没事没事。”
医院的走廊上人来人往,解别汀浑身淡漠的气质怎么都藏不住,到底还是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
他们之前前往了曹跃办公室,解别汀才蹲下身,有些斟酌地对木扬说:“扬扬,你想说话吗?”
木扬掀起眼皮。
“我约了医生。”解别汀顿了顿,“如果你不想见,那我们就回家。”
木扬过了半晌才轻轻点头,他这个样子,挺让人烦恼的吧。
他一天不恢复正常,周围的人就要为他烦心一天。
心理咨询需要和木扬单独聊聊,医生特意为他准备了一张笔跟纸,让他尽量用写字来表达。
曹跃看着门缝彻底合上,有些愁容地问解别汀:“他这嗓子是因为应激反应?”
“嗯。”
“你可别忘了,人是病人。”曹跃还记得他肺癌的事,“你要知道,一个人的心态情绪很容易影响病情,他一直这么沉闷的状态对身体可不好。”
解别汀沉默了半晌,再次张口声音低哑:“我明白。”
他在努力。
母亲解之语病重又抑郁的那段时间,他虽没法自己去开解对方,但也为解之语约了很有名的心理咨询师。
但解之语是怎么拒绝的?
她说:“别汀,你只能帮助想要被帮助的人,有些人是无法被拯救的。”
即便是现在,解别汀依然能隐隐感觉到,木扬依旧在抗拒,抗拒周围的一切,抗拒变好。
可解别汀却不愿再像面对母亲那次的那样去妥协,去‘尊重’。
不论木扬是否想要被帮助,解别汀都希望他好。
就算被讨厌也没关系。
还有一个多月就排到木扬的手术了。
不论他愿不愿意……解别汀闭了闭眼,眸底是从来没对木扬露出过的深沉与强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