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选择放手,木扬也希望解别汀往后的人生能一路顺畅。
但他仍旧带着过往的霸道,丝毫不希望解别汀身边出现别人。
以解别汀的性子,这个别人出现的几率也不大,孤独终老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木扬又开始想,没他这个烦人精在身边折腾,解别汀往后的日子得有多单调,未免太寂寞了些。
等他死了,解别汀还是找个心动的人好好生活吧。
只要他看不见,就不会难过。】
*
助理江诞开着车,望着后车座上闭目养神的解别汀欲言又止:“解老师——”
解别汀闭着双眼:“嗯?”
“您最近心脏不舒服吗?”
“没事。”
“噢……”
姜诞不敢再问,他这会儿刚当上解别汀的助理没多久,一言一行都非常拘谨,当然,时间久了他也依然不敢对解别汀亲近。
解别汀这人仿佛骨子里就透着一股疏离,对身边所有人都散发着漠然的气息,叫人亲近不起来。
要说唯一敢在解别汀面前撒野的人……
江诞想起前几日那场称不上婚宴的婚宴,解别汀的新婚对象喝得酩酊大醉,直接扑到解别汀怀里揪着他领子咄咄逼人地追问:“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解别汀没给出答案,但依他这个旁人来看,就算不喜欢,那位小先生于解老师来说也该是特别的。
“开车专心。”解别汀清冷的磁音突然响起。
江诞才意识到自己差点闯了红灯,连忙道歉:“对不起,解老师,下次不会了。”
解别汀没并无责怪,他只是望向窗外,这是一条回家的路。
现在是二十三凌晨,距离他昨日离家已经过去整整二十一个小时。
他突然开口:“江助理。”
江诞吓得一哆嗦:“您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是要辞退你。”解别汀轻点着扶手,“通常情况下,你太太会因为什么原因和你离婚?”
“啊?”江诞一呆,随后立刻反应过来,“我还没结婚,不过有女朋友,一般来说她跟我说分手都是气话,基本就是我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惹她生气了,耐心哄哄就好。”
离婚和分手自然不是一回事,但又有很多相像之处。
江诞胆子大了一点:“您是和木先生吵架了吗?”
解别汀微微摇头:“没有。”
江诞不太明白,这两人刚结婚就闹离婚?这才三天吧……
江诞委婉建议:“您要不哄哄他?虽然我对象是女孩子,但男人有时候也会想被人哄。”
“怎么哄?”
江诞一噎,发现解别汀是认真在问只能绞尽脑汁地想:“我女朋友是个吃货,一般给她买喜欢的食物就很好哄,再不行就带一束花,虽然每次口头都说浪费不喜欢,其实心里高兴得不得了。”
江诞越说越兴奋:“结婚后也是需要浪漫的,我都想好了,以后结婚了我也要每个月都给她订一束鲜花,一周出去吃一次大餐,半年旅游一次……”
这种美好的婚姻关系并没有在前世的解别汀和木扬之间出现,连想象都有些困难。
解别汀问:“结婚都是这样?”
江诞有些摸不着头脑:“看人吧,每对夫妻之间的相处模式都不一样。”
话到这里,解别汀许久没说话,直到他望及窗外一角:“停车。”
江诞立刻踩下刹车,这条路边全是卖早点的小推车:“您是饿了?我给您去买。”
“不用。”
解别汀直接拿起一个口罩下了车,把江诞吓了一跳,他刚从机场接到解别汀,这里是回家必经的大学校区,到处都是青春洋溢的年轻男女,以解别汀的知名度被认出来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
江诞立刻撑起一把遮阳伞跟上,多少帮解别汀挡了些注意力。
解别汀:“您好,帮我来一份章鱼小丸子。”
摊主:“大份还是小份?”
解别汀:“大份,不要番茄酱。”
“好勒!”
江诞傻眼,经纪人没告诉他解别汀还喜欢吃这玩意儿啊?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您是给木先生买的?”
“嗯。”解别汀接过摊主递来的章鱼小丸子,“谢谢。”
“不客气,要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摊主摆摆手。
两人回到车上,江诞松了口气:“您下次可不能这样了,被认出来就不好走了。”
“不会,她们很礼貌。”
“那是您没见过疯狂的粉丝。”江诞笑起来,感觉和解别汀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解别汀也只是一介凡人,和平常人一样,会因为惹伴侣生气而苦恼,还不端架子,目前看来比想象中的好说话。
解别汀看了眼前方的花店:“麻烦帮我买一束花。”
江诞立刻接话:“包一束红玫瑰?”
解影帝现学现用得倒是快。
“……好。”
江诞熄火下车,不过十分钟就回来了,包了一束很精美的玫瑰,大到能遮住他的上半身。
江诞:“给您拿了五十二朵。”
解别汀嗯了声,在江诞递过来之前说:“放前座。”
*
机场到小区共耗费了一个小时时间,停好车的江诞跟解别汀道别,解别汀这几天的通告都推掉了,他也能轻松很多,只要回家等下一次传唤就好。
解别汀小心地拿起玫瑰花外面的包装纸,外面还裹了一层黑色蕾丝。
家里和他走之前没有任何区别,解别汀直接上了二楼来到主卧。
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声音没有。
他本已经转身,但触及手上的章鱼小丸子还是敲了下门:“木扬?”
没有回音。
房门并没有反锁,解别汀将其推开,却发现床上一片整洁,淡青色被褥整整齐齐地叠在床头,看起来就像是没人光顾过。
现在是早上九点,并不是木扬的起床时间。
窗户前的书桌上,有一份白色的文件摆在那里,上面还有一张便签纸随风飘着,沙沙作响。
解别汀似有所感,在门口站着许久没动。
过了半晌,他先转身回到楼下拿上来一个花瓶,将玫瑰插入其中。
解别汀冷白的皮肤上泛起了红,他并没在意,缓缓走向书桌前,看向那份他曾经亲自拟定的协议书。
阳光在纸张上撒下斑驳的光晕,映得签名处“木扬”二字有些刺眼。
便签纸上也是木扬秀气的字迹——
【离婚的事和肺癌的事都先别告诉爸妈,我平时会联系他们。
我走了……你要好好的。】
其实下面还有两行字体,但却被涂黑了,还有水渍晕染的痕迹。
解别汀用着仅有的想象力明白,木扬可能是哭了。
他再转过身回顾这间婚卧,很多东西都不见了。
比如床头那个放着他们结婚合照的相框,比如书桌上木扬为自己定制的专属日历,比如墙上木扬画得十分抽象的火柴人,一个是自己一个是解别汀……
解别汀走进浴室,里面本由木扬亲自采购的情侣洗漱用品也变成了个人款。
除了那份离婚协议书和便签纸以外,木扬将自己在这个房子所有的痕迹都抹了去,就好像这里从未出现过另外一位主人。
解别汀重新回到窗前,葱白的指尖在那份冰冷的离婚协议书上轻轻摩挲着。
带着灼意的阳光铺上了他黑长的睫毛,在眼下撒出一片晦暗不明的阴影。
*
“别汀,别强求自己喜欢别人,也别强求别人爱自己。”
“感情不是得到与占有,最重要的是自由和尊重——别和你父亲一样。”
解别汀倏地睁开双眼。
昨晚他在手术室外等到凌晨三点,终于拦到肿瘤专家李冼傲,商议之下得到了一场插入的手术名额,即便如此也要在三个月后。
只要不乱来,肺癌早期的扩散不会太快,三个月等得起。
可如今木扬离开了,去了他不知道的地方。
他抚了下心口,久久未动。
离婚协议书是他予给木扬的婚姻自由,也遵从了母亲口中的尊重。
如今木扬选择离开,他不该——
可木扬生病了……得找回来。
……
“未来三个月的工作全部取消。”
经纪人谭珏差点破口大骂:“??你结婚也用不到三个月的婚假吧?下个月底你还要进燕导的剧组——”
解别汀语气淡漠:“走违约流程。”
谭珏脑壳都疼:“……解别汀,结个婚让你魂结丢了?燕导的戏就冲着奖项去的,你也不要了?”
“抱歉,有更重要的事。”解别汀说着道歉,语气却没有丝毫起伏。
谭珏没好气道:“你结婚的事我没多劝,可你也不能连事业都不要了,我就不懂了,度蜜月一个月还不够吗?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
解别汀:“木扬不见了。”
“……”谭珏诡异地停顿了一秒:“他离家出走了?不会是你这几天毫不节制把人吓跑了吧……”
“……”
涉及到木扬,谭珏也无话可说:“我虽然不赞同你结婚,但既然已经结了就好好过,对人家温柔点,也就我这个老妈子能天天受得住你冷脸……”
她突然想了起来:“今天江诞说你一直按心口,不舒服?”
“没事。”
“行,我记得你体检心脏没问题,你心里要有数,身体是本钱。”
之前检查确实没问题。
只是突然有一天,心脏开始钝钝地疼,日夜不停。
彼时,木扬刚下火车。
他从破败的火车站走出,望着这个陌生的城镇,复杂的棉麻疼意像钝刀一样在心口生生磨着。
小县城虽然破旧,但洋溢着小城里独有的烟火气儿,饭香味儿顺着空气漫来,小孩子空灵的笑声此起彼伏,他们追着彼此嬉笑打闹,撞上了对面中学里出来的学生,校服曾是木扬嫌弃的土气。
这才是他本该过的人生。
这才是他本该长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