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节 旧识

云翔怎么也不会想到,时隔几十年之后,在这地府之中,居然会遇到当年那个小孩子祖冲之,而那个当年天真机灵的小孩子,竟然已经成了枉死城的主簿,一个改变了半个地府的大人物。

谢必安见到云翔如此吃惊,笑道:“怎么,云兄弟可是也听过这人的名号吗?说起来,这人在阳间也做了不少事情,只不过都是在大宋和大齐内的,兄弟一向在大魏厮混,又不去研究那些杂学,居然也曾听说过他?”

云翔笑了笑,也不答话,而是反问道:“谢老哥所言不错,小弟却是听过这名字,说起来,此人又为何会到枉死城里当了主簿?”

谢必安道:“兄弟有所不知,说起这祖文远之事,实在甚是惋惜。当年他在世之时乃是大齐名家,名声连十殿阎罗都有所耳闻,所以他身死之时,卞城王便命我二人亲自前去请他,想要让他在阎罗殿当个判官。”

云翔奇道:“等等,既然是你们二人去请的人,应该带到酆都城才对,又怎会到了枉死城?”

谢必安道:“你有所不知,当年他原本是到了酆都城的,还当了卞城殿宋判官门下的一个小判。只可惜,咱们阎罗殿里的判官,自古以来招纳的都是德才兼备之士,这个对于资历还是比较看重的,那祖文远才刚干了半年多的小判,就因为不敬先贤,颇受排挤。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下,他前往枉死城公干,结果见到城中混乱不堪,便写了一封《安魂策》送入了城主府中。结果这封《安魂策》被幽冥菩萨无意间看到,顿时大为赞叹,就亲自出面向卞城王讨来了人,做了这枉死城中的主簿。

没想到,这才区区十来年的工夫,一个枉死城就被他搞得有声有色,至今提起此事,十位阎罗天子还是颇为后悔,莫非这古往今来几千年的贤人,都还不如他一个晚辈的本事吗?”

云翔听了这话,不禁喟叹道:“谢老哥,自古文人相轻,一群先贤大能凑在一起,却总会各说各理,相互倾轧,让阎罗天子无所适从,往往全都无法尽展才学。在这用人之道上,阎罗殿不如幽冥殿啊。”

谢必安听了这话,也是心有所悟,摇头苦笑道:“阎罗殿自古就有十位阎罗天子,他们之间也时常会意见相左,又如何听信一人?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啊。”

说完,他也自知这话有些失言了,忙道:“行了,这些事情与咱们也并无干系,走吧,咱们去见祖文远,只望他看在当年勾魂之情上,愿意出面帮咱们一帮。”

勾魂之情?真是好特别的恩情啊。

一行人沿着大路前行,即便是以他们的脚程,还是走了足足一个小时才来到了城市的中心地带,谢必安指着中间最宏大的一座建筑道:“那里就是谛听的城主府了。”接着,又一指旁边紧挨着一座略小些的宅院道:“那就是祖文远的主簿府,与城主府只有一墙之隔。”

说完,他便带着众人来到了主簿府外,与守门的鬼吏通报了名号,然后一行人便进入了主簿府之中。

很快,云翔就再次见到了久违的祖冲之,只是时隔六十多年,一个由兽头人身的妖怪变作了如今的年轻男子,另一个则是由黄发垂髫变成了白须老宿,二人已是相见不相识了。

祖冲之对黑白无常还算热情,连忙上前与二人见过了礼,随口寒暄了几句,谢必安却也不好直接说明来意,要知道,他们身后还跟着几十个一路跟过来的枉死鬼呢,无论如何也只能先将这些人交待出去再说。

祖冲之只道二人来此是公干,便也摆出了公事公办的架势,取来一卷书册,一一查询了这些人的资料,为他们登记造册,然后派人带他们离去安置。

到了最后,只剩下了云翔七人没有上前登记了,祖冲之也露出了疑惑的目光,谢必安正合计着该如何打开话题,却见云翔猛然上前一步,开口淡淡地道:“还请祖主簿也为我登记造册吧。”

谢必安不知云翔这是要搞什么鬼,心中一惊,正要开口解释,却见云翔回头递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只得一脸狐疑地又将话咽了回去。

祖冲之却并未发觉异样,只是点了点头便要查询手中的书册,却听得云翔再次开口道:“不用查了,我还记得自己的姓名,祖主簿只管登记便是。”

祖冲之顿时一愣,奇道:“你竟然没有喝忘怀汤?”

云翔道:“有些事情,在下实在不愿忘怀,所以这忘怀汤,不喝也罢。”

祖冲之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那忘怀汤,原本也没什么好喝的,当年即便是二位使君不来接我,我也是不会喝的。这位壮士,不知你姓甚名谁?”

云翔答道:“在下云翔。”

祖冲之点了点头,一面低头翻阅着手中的书册,一面又随口问道:“何方人士啊?”

“荆楚地界神农山中。”云翔仍是一脸平静地道。

“神农山?”祖冲之的动作顿时停住了,这个地方可是勾起了他一段难以忘却的记忆,让他不由得有些走神了。

过了半晌,他才恢复了过来,自嘲地摇了摇头,又问道:“为何身死?”

云翔道:“我曾为了救一对孤儿寡母,得罪了山中的一群妖怪,所以被这些妖怪生生害死了。”

啪嗒,祖冲之猛然站起身来,手中的书册和毛笔也掉落在了地上,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云翔,口中喃喃道:“你你是”

云翔淡淡一笑,轻声道:“祖文远,当年我给你画的地图,可还好用吗?我教你的计算距离和方向的方法,你可还记得吗?”

祖冲之摇头惊呼道:“不可能,那可是六十多年前发生的事,而你你到底是谁?”

云翔笑道:“当年的我,只是一只蛤蟆而已,而你,也是个只会叫我蛤蟆叔叔的少年罢了。”

说话间,云翔已是暗运大衍幻术,祖冲之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便回到了当初的那个夜晚,星空之下,听着蛤蟆头的云翔正在耐心地教他如何依照星空辨别方向,而他却只能呆呆地看着云翔和旁边的母亲,一时间已是老泪纵横。

轰,幻术散去,一切都消失一空,却只有蛤蟆叔叔变作了眼前的云翔,正自笑呵呵地看着他。

此时的他,心中再也没有丝毫怀疑,扑通一声便跪倒在了地上,对着云翔叩拜道:“祖文远见过恩公蛤蟆叔叔。”

云翔点了点头,心中终于松了口气,没想到当年一时起意种下的善因,今日却能换来这样的善果,看来佛家的话,倒也并不是毫无道理啊。而与此同时,一旁包括黑白无常在内的所有人,也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番不可思议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