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简尧坐在窗边,望着窗外发呆。
和他失意识前的倾盆大雨不同。
这场小雨下的缠绵而温柔。
他租的那套房子已经退租了,大学因为没有报而失了入学的机会,现在他身上还欠着医院的钱。
因为没有家人,所以他的苏醒也无人为他开心庆祝。
医生倒是很兴奋,在他苏醒以后拉着他做了几的检查,他不知道医生们有没有得他们想的检查结果,但他还是被放了出来。
现在简尧租住在城村里,他住在一个小隔间,小只能放下一张床,一个衣柜,还有一个书桌。
幸他住的隔断间里还有一扇窗,不然这里就更像一间监狱牢房。
他回来的时间越长,于书世界的记忆也就逐渐变淡。
偶尔他发呆的时候都会怀疑自己底是的穿书了,还是那只是一场他生病期间的梦。
一个实又虚幻的梦。
这段时间他没有和任何人联系,以前的那些朋友他只是在醒来的第一给他们发了消息,报了平安。
颓废了半个月后,简尧终于振作起来。
他得找工作了。
只有存够了钱,他才能够偿还医院的费用,才能回学校再读一次高三再考一次大学。
现在他没有文凭,能找的工作很有限。
简尧再三思索后,决定进厂。
虽然在流水线上很累,每的工作时间很长,但这是他能找工资最高的工作了。
而且对学历没有太多求。
一个月的工资有七八千对他来说也足够了。
流水线上的工作很枯燥。
简尧和工友们每早上八点就工作间,干完八小时以后,他们还加班。
虽说加班明面上不是强制的,可加班费才是工资里的大头。
简尧的上手速度很快,不一周,他的速度就可以跟老员工媲了。
他没有太多时间回忆思考。
每工作吃饭,连上厕所的次数都被规定。
回宿舍的时候,他已经困得眼皮都架不住了。
住在同一个宿舍的工友偶尔会在休息日约他一起出玩。
他们的娱乐并不多,除了上网以外,就是邀请一些工友和他们一起ktv。
工作以外就是恋爱。
在枯燥的环境,人们总需寻找一个精神寄托。
爱情似乎是最容易找的。
只不过爱情来得快,得也快,工厂的工人们流动『性』很大。
可能今在这个工厂,明就了另一个工厂。
工厂永远在缺人。
人力这个东西似乎又廉价又昂贵。
快过年的时候,工友们都陆陆续续的回了老家。
他们有亲人,有朋友,可能还有孩子。
只有简尧无牵无挂,就连过年都待在工厂里。
幸工厂没有说让工人们在节假日必须离开。
不然简尧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找不。
简尧偶尔也会觉得这样的生活令他痛苦,毕竟他以前给自己人生做的规划不是这样的。
他多年努力只是为了考一个大学,将来能用学历作为敲门砖,进入一个的公司。
他没有什么高大上的梦想。
也没有想过为社会发展做什么贡献。
他就是一个活在凡尘俗世里的俗人。
找个工作,多挣一点钱,买套房子,给自己一个家。
原本近在咫尺的东西,突然又变得离他很遥远,在老师已经跟他联系过了。
今年回学校应该是来不及了,但是明年开学的时候他可以回。
因为简尧毕竟昏『迷』了大半年的时间,老师不想让他跟着这一届高三生的进度。
最还是重读一年高三比较保险。
简尧也知道老师是在为他着想,所以他没有拒绝,他也需时间存钱。
简尧过得很平静,他的心绪也很平静。
像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只需按部就班的干完这一年的工作,存一点钱重回学校,就能继续自己的人生。
大年三十当,窗外飘着雪。
远处似乎传来了烟花爆竹的声音,城市里不允许自己燃放,但在郊外还是有一些小孩会偷偷燃放。
简尧晚饭吃的是饺子,配了一碗撒了葱花的面汤,原本餐馆已经不营业了,但是老板娘看着简尧独自一人走进来,还是给他做了一碗。
吃完饺子,简尧想冲老板娘笑一笑。
可是当他勾起嘴角,却发现自己的面部肌肉非常僵硬。
甚至一个普通的微笑都让他察觉了拉扯感。
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
简尧躺在宿舍里的单人床上。
他双眼无神的看着花板,忽然没有忍住,眼泪就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如果他从未体会过,或许不会这么悲伤。
以前他也羡慕父母双全,家庭幸福的同学,但羡慕也只是羡慕。
因为他从未体会过,所以不知道自己失了什么。
只他不知道,就像从未失过。
可现在不一样,他享受过了。
他享受过母爱,享受过家庭幸福的感觉,享受过朋友间的亲密系。
在书的世界,他并不是孤零零一个人。
他不需自己强撑着,他觉得累的时候可以停下来休息,而他的亲人和朋友会无条件的接纳他。
他们爱他就如他爱他们一样。
跟这个冷漠的现实世界相比,书的世界才是他所眷恋的地方。
但这话简尧不能对任何人讲,如果他告诉医生,医生可能会立马把他送检查,看他是不是得了精神病。
如果他告诉朋友,朋友们可能会觉得他压力太大出现了幻觉。
在这里没有人会理解他,而理解他的人不在这里。
简尧蜷缩在床上。
和霍衍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睡得那么霸道,那么大一张床,他都把霍衍挤床边。
可在这张单人床上,他却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像这样才能给他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以及温暖。
眼泪打湿了枕套。
在这个只有他一人的小房间里,简尧不需掩饰自己的心情,不需带上任何伪装,他紧咬着牙,无声的嚎啕着。
如果是老爷让他穿书,那为什么不让他一直留在书里呢?
如果老爷恨他,为什么给他他从未享受过的东西?
如果老爷爱他,又为什么在他最幸福的时刻让他回来?
简尧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外面下着大雪,屋内也并不温暖,他昏昏沉沉的睡了过,第二一早,他又面对这个熟悉而陌生的世界。
他甚至都不知道,他惦记着的人知不知道他在惦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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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等在别墅门口,虽然此时此刻只有他等在这里,但谁也不会因此小看马上就回来的这位周家大少的份量。
管家已经在周家工作了几十年,与其说是管家,不如说是一位地位特殊的周家人。
就连周晟都叫他一声陈叔。
光听称呼就能知道他在周家的地位。
所以他亲自来接人,绝对可以算是给了这位周大少最大的尊重。
陈叔虽然在刚刚得知孩子被调换的时候觉得很荒唐,但现在他已经接受了这个实。
而且他本身就不喜欢周文远。
对他来说整个周家只有周晟是他的孩子。
他看着周晟长大,从牙牙学语独挡一面。
可他对周文远的感情却很淡,周文远从来没有学会尊重别人,他对家里的佣人总是持有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哪怕他面对的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照顾他的杨金花。
陈叔意识这点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把周文远当自家小孩培养的想。
因为他发现周文远不是被宠出来的无无,而是生的自以为是和冷血无情,他身边的人都无牵动他的心血,只有利益才能让他改变自己的表情。
但陈叔从来没有说出来。
因为那毕竟是周晟的孩子。
一个父亲,是不会承认他自己的孩子是个没有感情,利益至上的怪物的。
所以当他知道孩子是被调换,周文远并不姓周的时候,他并没有过多震惊,反而觉得他的一切疑问都有了答案,原来如此。
可对于即将回周家的霍衍,陈叔也没有什么期待跟感情。
他只希望这位的周家大少可以老实一点,听话一点,孝顺一点。
不像周文远那么自以为是,也不有太大的野心,自以为是的想夺取周家的东西。
陈叔的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
直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别墅门口。
保安将别墅大门打开。
车门在此时被人里向外的推开。
一条腿首先迈了出来。
然后是大半个身体。
最后这个人站在了阳光下。
陈叔忽然有些恍惚,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霍衍今年应该还不满十八。
但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这个人,身上完全没有少年人的稚气。
相反,他从对方身上看了周晟的影子。
准确的说是周老太爷的影子。
稳重且孤傲,不是那种目无下尘的傲慢,而是清楚自己手握什么样的筹码。
一直以来内心毫无波动的陈叔,此时此刻才终于有了反应,终于感了遗憾。
如果从小在周家长大的,不是周文远,那该有多啊。
但很快陈叔又打起了精神。
不管霍衍看起来有多么成熟稳重,但他毕竟只有这么大的年纪。
只多给他一点心和尊重,想把他笼络回来根本不是难。
至少在陈叔看来,无论是不姓周的周文远还是精神不稳定的周智博,都不适合继承周家。
周家下一代确实需一个守成的人,但并不是需一个废物。
尤其是这个多变的时代。
守成意味着的是更稳重而不是更蠢货。
周家这样体量的集团,稍微出一点可能都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最后满盘皆输。
“你。”陈叔面上带笑,迎了上:“姓陈,是周家的管家,你可以叫陈叔。”
霍衍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跟以前总是面带微笑的样子截然不同,他平静的点点头:“陈叔。”
陈叔却并不计较霍衍的态度,如果霍衍一上来就就讨他,他反而看轻这个人。
“亲戚们都来了。”陈叔意有所指的提醒道,“他们都对你很奇。”
“不过有几个你不用搭理。”
陈叔,细细说明了那几个人的穿着打扮以及他们的名字身份。
霍衍径直朝里走,头也不回着说:“谢谢。”
严格来说周家并不能算是家族企业。
否则周家也不可能屹立不倒。
但周家确实有很多亲戚,只不过这些亲戚都被周晟摈除在权力心之外。
他们的手里会握有一些分公司的股份,但对总公司的业务完全『插』不上手。
其没有一个是董会的成员。
但这并不意味他们没有野心,或者说就算老一辈的没有野心,年轻一辈就算没有野心也该养出来了。
他们都想借这个机会从周家捞一点处。
陈叔在提醒他,霍衍心里明。
只是上辈子他不怕,这辈子就更不可能怕了。
别墅的大门打开,霍衍迈步走了进。
一楼大厅内灯火通明。
西装革履的客人们或坐或站,手里拿着酒杯,面带笑容的谈说地。
直霍衍走进来,所有人似乎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停顿了几秒之后,他们一起看向霍衍。
像霍衍不是一个人,而是某种珍稀动物。
大门在霍衍身后缓缓闭。
把这个庞大的家族和外界分隔开来。
霍衍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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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晟坐在沙发上,冯瑶坐在他的身边。
夫妻俩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得体的笑容。
无论谁看他们都称赞一声模范夫妻。
这对夫妻不仅身材颜值高,并且这么多年没有呈出过一点绯闻。
周晟这样的身家,按理说身边不会缺少莺莺燕燕,可他对他的妻子十分忠诚。
同样的冯瑶这么,这么有气质,却从未跟其他男人有过任何亲密的接触。
外界于这对夫妻的赞从没有停止过,甚至于周家内部都有很多人认为他们确实是心相爱。
毕竟如果不是爱,怎么拦得住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出偷吃呢?
“小衍。”周晟称霍衍喊道,他没有站起来,而是以主人的态度命令霍衍走自己面前。
所有人都簇拥着他,在这栋别墅,他是的无冕之王。
霍衍站在原地,他没有动。
他的身旁传来了抽气声。
不过霍衍最终还是朝着周晟的方向走了过。
就连周晟都松了一口气。
“本来是想把你的名字改回来的。”周晟说起这个的时候微微叹了口气,像他是一个多么为孩子考虑的父亲,“不过觉得还是看你自己的意思。”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只们都知道你是周家人。”周晟看着霍衍的眼睛。
多么体贴的一句话啊。
但只有了解周晟的人才知道,他绝不会容许自己的儿子跟着外人姓。
只不过他总留下一样东西,让霍衍明谁才是他的依靠。
姓,对霍衍来说是个奖励。
只他乖乖听话,周晟就会奖励他姓周。
霍衍笑了笑:“。”
四周很快响起了亲戚们的夸赞声:
“是啊,还是看孩子自己的想。”
“毕竟刚回来,对周围的东西都还不熟悉。”
“觉得霍衍这孩子一看就比周文远强。”
“也不知道周文远跑哪里了,难道周家对还不吗?就算没有办继承周家,将来也不会少他的一个职位。”
“毕竟骨子里流的是那种人家的血。”
“呵,不是姓周就能成为周家人,不然血缘算什么?只留这周家的血,不姓周也是周家人,没有留这周家的血,姓周也不是。”
有小辈幸灾乐祸地小声议论:
“早就看周文远不爽了,眼睛长在额头上,看谁都是用鼻孔看人。”
“以为自己是人上人了。”
“只周文远倒霉,就觉得舒服。”
“了。”周晟站起来,他抬起一只手示意所有人安静。
刚刚还在说话的人闭上了嘴,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小衍刚刚回来,有些问题你们能不问就不多问。”周晟一脸体贴。
他虽然是集团老总,但并不是不懂社交,相反他年轻的时候是个社交达人。
毕竟从他年轻时开始,就一直在锐意进取,需跟各行各界不同的人打交道。
他可以高傲,也可以谦卑。
可以低下头来拍马屁,也可以高高在上的享受别人的吹捧。
周晟并没有什么包袱,对他来说周氏集团就是他胸前的功勋章。
只集团没倒,他胸前的功勋章永在,就绝不会有人敢小看他。
就像一个乞丐戴着大金链子,也没人会相信那金链子是的。
而一个贵『妇』哪怕戴着赝品,也没有人会怀疑会戴假的。
不管他姿态放的有多低,只周氏集团在,就不会有人觉得他是在讨别人,人们只会认为他在礼贤下士。
冯瑶也在这个时候说:“为了庆祝小衍回来,还专程从国外请了国的大厨,带回了不少酒,今晚你们是喝醉了,就都留在这儿,家里已经给你们准备了房间。”
的脸上也带着笑意,矜持优雅。
是此时有人给拍一张照,很可以直接放杂志封面上。
就在气氛和乐融融的时候,一声尖叫把这温馨的场景撕开了一条口子。
“你们在干什么?!”周智博强撑着身子扶着栏杆,他已经瘦脱了相,唯独两个眼睛又大又亮,即扶着栏杆,他还是在颤抖,他指着霍衍问,“他是谁?哥呢!”
冯瑶有些紧张,但的脸上还是挂着笑,仰起头劝道:“智博,你先回房间不?妈待会儿就上看你。”
“不!”周智博大喊,他的语气充满了绝望,“不想你,也不想这些人,只想知道哥在哪,只想让你们把他带回来。”
“出不了门,没自己找他。”周智博几近癫狂,声音里充满了哭腔。
“你们把他找回来,不然就从这跳下。”
这句话刚落音,周智博就看了同样朝他看过来的霍衍。
他看过霍衍的照片。
还是周文远用手机发给他的。
对霍衍他没有丝毫感情,他也不觉得这是自己的哥哥。
太可笑了,一个从没有出现过的人突然成为他的哥哥,还把他的哥哥赶走。
周智博不明,难道父母对周文远都没有感情吗?养了那么多年的孩子,那么深的感情,最后只是败给了血缘吗?
那是不是有朝一日如果他也是被人调换的,父母也会毫不犹豫的放弃他?
这一刻周智博完全崩溃了。
他手脚并用的爬上栏杆,半坐在栏杆上,瘦弱的身体像一阵风就能吹下来。
现在的他是从这个地方掉下来,就算不会死,也会被摔个半身不遂。
恐怕有大半年的时间都不能下床。
他不依不饶的吼道:“把他赶走,把哥接回来,不然就从这跳下,说做!”
他眼含泪:“哥没说错,你们都没有心,你们都没有人的感情。”
冯瑶这下终于坐不住了,紧张地看着周晟。
周晟也脸『色』铁青,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双手紧握成拳。
他记得自己吩咐过,把周智博锁在房间里。
周智博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说出这些话让他这么丢脸!
“马上就走,你别跳。”
霍衍忽然往前走了几步,他背对着,所有人抬头看着周智博。
周家人都觉得霍衍疯了,这么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难道他就自己放弃吗?还是为了一个如此孱弱且疯狂的人?
可是令众人意想不的情发生了。
周智博突然瞪大眼睛猛咳了几声,然后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般从栏杆上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随后——
他纵身一跃。
像一块破布娃娃般跌落在了霍衍的脚下。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快没有人发现霍衍刚刚背对着所有人朝周智博做出的口型。
他无声地说:
“跳吧。”
“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