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也不知阿邺那边怎么样了...)

苏曜话音刚落,顾燕枝扑哧笑出声。

他一怔,发觉自己被戏弄,双眸一眯,一把将她拉到床上。

顾燕枝尖叫出声,被他翻身压住,他的手刚触及她的衣带,外面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

夫妻二人都猛地闭口,侧耳倾听,外面响起桃桃的声音:“母后,漪儿尿床啦——”

“……”顾燕枝躺在床上,望着苏曜眨眨眼,苏曜扭头:“你母后睡了,去找宫女。”

“哦!”桃桃恍惚,应声之后就是噔噔噔小跑离开的声响。

苏曜松一口气,刚欲吻下去,又听阿邺在门外道:“父皇!”

“……”苏曜咬牙,“嗯?”

阿邺道:“我好久没见您啦,您陪我待会儿行吗?”

苏曜:“……你母后睡了啊!”

阿邺说:“我不吵她。”

夫妻两个对视片刻,吁了口气,只好起身。苏曜去开了门,阿邺探头往里一望:“哎,母后不是睡了吗?”

“没睡着。”顾燕枝打着哈欠,笑吟吟地朝他招手,“来。”

阿邺欢快地跑过去,蹬掉鞋子,爬上床就喋喋不休地说起了近来当皇帝的趣事。顾燕枝边听边在心里一算,他们方才也就睡了两刻的工夫,早些时候又玩得挺累,不禁赞叹小孩子真是精力旺盛。

有阿邺横在中间,他们晚上想干点别的是不能了,索性安下心来听阿邺讲故事。好在阿邺这短睡之后的精力旺盛也没持续太久,很快就又打起了哈欠,迷迷瞪瞪地再度睡去。

顾燕枝给他盖好被子,看看苏曜:“睡吧。”

“嗯。”苏曜颔首,自顾在外侧躺下来,很快就忍不住手贱起来,捏阿邺的脸。

“别闹。”顾燕枝一巴掌拍开他的手,伸手将阿邺揽了揽,“快睡,明天咱们带他四处玩一玩。”

“哦……”苏曜闷闷地应声,不情不愿地睡了。

翌日天明,他们却发现顾燕枝可以阿邺去玩,桃桃橙橙漪儿自也可以去玩,苏曜却不行,因为宫中的奏章送来的。

当皇帝总是这样的,纵使没有急事的时候,每日也总不免有几本奏章要过目。阿邺年纪还小,尚未到能亲手决断大事的年纪,大多奏章都由朝中几位重臣先议,议定之后由太傅与他说个大概,顺带讲明各种道理,然后由他写下朱批。

但那帮老家伙啊,一个个也是人精。

现下大过年的,他们显然也都想歇一歇。送来的奏章里没附上太傅的任何讲解,亦没批半个字,明摆着是知道皇帝与太上皇正一起过年,他们索性当一阵子甩手掌柜,让他来管儿子。

苏曜看着那几本奏章,眉头拧得直像要打结。看了半天,他终是没忍心将准备出去疯玩的儿子押过来看干活,自己铺纸研墨写了起来。

他先将思路理清,至于讲给阿邺的事,等回宫再说吧。

阿邺于是就这样没心没肺地在白霜山中玩了半个月,正月十四,夫妻两个带着孩子们一道回到宫中,以便与太皇太后一同过上元。

他们到宫中时太皇太后刚用过晚膳,正坐在茶榻上小歇。阿邺一声“奶奶——”喊得气吞山河。

太皇太后闻声已笑起来,抬起眼睛,就看到阿邺正风风火火地冲进来。

她一把将他拥住,他嬉笑着爬上茶榻。很是过了几息,桃桃橙橙才气喘吁吁地也跑进屋,太皇太后见状,一拍阿邺的额头:“也不等等妹妹们。”

“我急着见您啊!”阿邺兴冲冲道,“奶奶知道吗?白霜山可好玩了,能钓鱼能放风筝,还有好多山洞。我和漪儿还飞去树上抓了山鸡,烤完可香了,给奶奶带了两只回来!”

太皇太后抿着笑听,待他说完,苏曜与顾燕枝也进了殿门。二人见了礼,太皇太后说起封林漪当县主的事,二人自然没意见,心里别有算计的苏曜更大方道:“可以啊,孩子还小,先封个县主。等她及笄,风格郡主翁主也不是不行。”

顾燕枝自知他在想什么,暗暗瞪他。

苏曜笑得人畜无害,避开她的目光,跟阿邺说:“疯了这么多天,明日可要好好读书了。近来的奏折父皇已替你看完回给了太傅,太傅明天会给你讲,你好好听。”

“我知道!”阿邺重重应下,“父皇放心,我功课可好了,太傅天天夸我!”

他的功课确实很好,就像幼时的苏曜,既聪慧又勤勉。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童年并不似苏曜曾那样凄苦,苏曜虽因私心早早将皇位的重担交给他,却还是在宫中陪了他许多年。

苏邺日复一日地长大,弹指间又十年过去,平稳已久的朝堂终于有了些新的波澜。

因为苏邺羽翼渐丰,也有了自己的一班人马。这些年轻有为的新官员不似朝中老臣清楚太上皇的为人,见太上皇把持朝政已久,不免心生猜忌。有些只是催促苏邺当尽快亲政,有些措辞则更凌厉几分。

这些话苏邺自不爱听,素日不做理会便也过去了。可随着他年纪渐长,不免有人越闹越是厉害,在他十八岁生辰的次日,他到底被气得在早朝上摔了东西,还打了人。

待他回到宣室殿,身后的一众宫人几乎吓得连气都不敢喘。刚步入内殿,面前人影一晃,一抹淡雅的浅绿从房梁上翻下来,落在他面前。

苏邺略微一怔,看清是谁,神情又松下来。

他含着几许残存地烦乱摇摇头,从她身边走过去:“忙着呢,别闹。”

“你今日脾气怎么这么差?”林漪跟在他身后,“廷杖大臣,传出去要挨骂的。”

“你听见了?”苏邺眉心微跳,“既听见了,肯定也听到了缘故,你觉得是我不对?”

“我没觉得你不对,只是担心你的名声。”林漪边说边随他走到桌边,他落座,即有宦官来上了茶。她觉得渴了,就先他一步端起来喝。

苏邺没管她,她端着茶盏悠哉地踱去一旁坐下:“不过……既然朝中已有了这样的议论,对你对伯父都不好,你不妨早早亲政呀,何必拖着?”

“你说得轻巧。”苏邺扶住额头,“若你看几日奏章就会知道,我远比不过父皇。这个时候让我亲政,我……”

“这话听着都新鲜。”林漪摇摇头,“伯父都四十多了,你才十八。若你与他本事相当,大抵不是你多厉害,是他太无能。”

她这话说得宫人们都打哆嗦。普天之下,大约也找不到几个人这样对皇帝与太上皇评头论足。

可她好似没觉出什么不对,顿了顿,又续说:“其实就连太上皇自己都说,你比他年少时更强,你又何必还这样百般担心?诚然,太上皇既然在世,你继位之后只消有做得不尽人意的地方就总不免被朝臣们拿来与他比较,可事情都是要这样慢慢上手的呀。你又不能……又不能……”她看他两眼,“又不能为了避开这些盼着他早日驾崩,对吧?”

苏邺听得眉心狠跳两下:“当然不能!我只愿他与母后都长命百岁。”

“就是的。”林漪点点头,“那总不能他长命百岁,你就熬到八十岁还不亲政。这一步迟早是要走的,我倒觉得宜早不宜迟。”

“你别说了。”苏邺懊恼地伏在案上,心里乱成一团,“你容我想想,不要催我。”

“不催。”林漪一哂,起身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被玉冠束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我要去跟两位长公主泡温泉。你别生气啦,不然我在温泉里都不安心。”

“嗯……”苏邺闷闷地应了声。

“那我告退了。”她又道。

他没再应声,过了会儿抬起头,她果然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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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犀馆中,顾燕枝盯着堂屋案头的一盆绿梅欣赏了半天,说:“还是摆去书房里吧!”

宫人们欠身,上前就要搬,苏曜无奈掐指一算:“搬了四回了。”

“多好看啊。”顾燕枝恳切道,“徐贵太妃专门来信说这盆花是她打理得最精心的,我可不能辜负了她这份心,得挑个够雅致的地方摆。”

苏曜撇嘴,对徐姣的话嗤之以鼻。

什么这盆最尽心。他们几个月前回洛京才刚见过徐贵太妃,满院子的花花草草她都很尽心,还挨个取了名字,长得好的绿梅他当时看到了好几盆。

偏燕燕好哄,徐贵太妃说什么她信什么。

不过这回挪去书房后,她到底算是满意了。重重地吁了口气,她转头:“也不知阿邺那边怎么样了。”

苏邺并不似苏曜早年刚登基时逐渐显露“顽劣本性”,一日比一日更会气人。苏邺一贯是温和守礼的,今日听说他杖责朝臣,他们都吓了一跳。

顾燕枝当时就想去宣室殿等他,想着待他回来劝也好说也好,必要让他知道这样不对。

但苏曜拦住了她,他说孩子是为他们好,他们不能去打他的脸,转而让宫人去请了凌福县主林漪,让漪儿去跟他说。

顾燕枝固然知道两个孩子素来谈得来,但这回事关重大,她想来想去,心里还是不安生。

苏曜撇嘴:“别瞎担心了,漪儿知道轻重,若是没劝好早来找咱们了,迟迟不过来就是没事。”

“这倒也是……”顾燕枝迟疑着点了头。

果不其然,又过约莫一刻,宣室殿就传出消息,说皇帝差遣太医给那几位挨了廷杖的朝臣看伤去了。苏曜闻言笑一声:“你看,我就说嘛。”

接着沉吟一瞬,心里又泛起坏来:“亲政正事我得再推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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