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在角落里看准时机,像是一只土拨鼠似的埋头就要逃跑。
钟阑带来的士兵都是高手,又怎会出这种纰漏?他们丝毫没有给主神逃跑的机会,将他捆得死死的。
主神先前确定钟阑心智恢复了正常,因此才会放心地带着闻姚出来。若知道闻姚竟然如此放不下钟阑,让它重来一次,它绝不会犯这种错误。
他气急败坏:“闻姚,这么点小恩小惠就收买你了?你指望什么?指望他卸磨杀驴吗?”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他眼前,一只手狠狠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主神微怔,眼睛对上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这双眼睛若有请,那该很好看,只可惜如今竟然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他被吓得一哆嗦,话全都落回嗓子眼儿里。
“钟,钟阑……”主神的语气忽然变得卑微起来,“有话好好说,别动手。你若是杀了我,毁了那块石头,这辈子都无法从这个世界出去了。”
钟阑哦了声:“不然呢?”
这个身体花费了主神很多精力,一旦销毁将会对母体造成严重伤害。主神眼珠子一转:“我能直接判定你通关,可以让你回到自己来的地方。这是无数任务者梦寐以求的愿望,你之前也希望通关回家不是吗?你杀了我,就再也出不去了。”
钟阑像是被他说动了,眼睛半眯,手上也没有再增加力道。
主神暗暗窃喜。
果然,只要涉及通关的权力,连钟阑都会被他蛊惑。然而这一切都是谎言,无限世界根本没有退出渠道,而他诞生的母世界也早就在时空漩涡中被搅成碎片了。
他要逃走,避免这具身体被毁。
忽地,喉咙口一阵剧痛!
那只苍白骨感的手竟然有极为恐怖的力道,让他硬生生听到自己脖颈折断的声响!眼前一抹极致的黑闪过,天空开始旋转。
模糊中,他听到头顶有个声音慢吞吞道。一道目光睥睨而下,冷得连戏谑都没有。
“可是我不想回去。”
他轻轻一扔,这具主神的凡人躯壳便和木偶似的在地上摔成了一滩烂泥。主神的眼睛睁得老大,完全不敢置信钟阑竟然会在如此诱惑面前没有动摇。
初春的风既彻骨冰凉又带着萌芽的暖意,在湖面上吹出一阵波澜涟漪。
钟阑对闻姚伸出手。后者立刻知道他要的是那块石头。
这块石头很难被销毁。钟阑像是早有所料,队伍中携带了火药。他们在湖边用几石的火药,将这点小石头成功崩成了若干碎片。
一声巨响。
伴随着石头销毁,刚才死于钟阑手下的“尸体”也化作点点白色的星光,消散在空气中,逐渐消失不见。
从此,这个世界便与主神隔断,再也不会卷入主神的计谋之中。
“走吧。”钟阑转头看向闻姚,“我们回家。”
闻姚笑得弯了眼睛。
-
李全揣着手,眉头都快绞成一股了。
盛云正想进宫禀报,看他这这般模样,心中无比好奇:“李公公,您怎么了?”
李全叹气:“这封后大典,到底该不该办?”
他问过陛下,陛下总是淡淡地说照常。
可就陛下那表情,这该是照常的样子吗?!
任谁看,闻姚能不能全须全尾地活过封后大典都是个未知数!
盛云知道他的苦楚,表示同情:“可不是吗?这次陛下又发现闻氏有不臣之心,我又问过陛下,是否要处置他们,陛下说随缘。”
可就陛下那语气,那神情,谁敢随意处置?
这缘随的,到底怎样才能如钟阑的愿?
他们第一次深刻认知到“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的意思。
两人对着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忽地,屋内传出钟阑的呼唤:“李全进来!”
李全立刻激灵,赶紧进去:“陛下,怎么吩咐?”
“封后典礼在三日后,这礼服怎么还未定好?”
李全顿时惊醒:“礼服好了,全好了!奴才这就通知礼部。”
李全出门时对着盛云挤了一顿五官。盛云不知有没有看出李全的意思,转身就去找闻姚了。
闻姚的表情比钟阑还淡定。
盛云急切的说:“这么多年了,我跟着您,知道您对陛下情深意切。可您想要的就是这种关系吗?陛下若是这般冷冰冰的,就算他将您留在身边,这日子您还要过下去吗?”
“盛云,我自有把握。”闻姚淡淡,“如今我还有其他选择吗?若我不想继续当皇后,又怎会随他回来呢?”
盛云咬牙,恨铁不成钢。闻姚当年结束质子生涯回国时,他就作为随从跟在闻姚身边,伴随闻姚走过少年到青年的成长,如今却只能恨得牙痒痒。
“恋爱脑,没救了!”盛云被气跑了。
他跑出去的时候正好撞到了吴庸。吴庸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必定又是来劝闻姚的。
他叹了口气。
如今,谁都想劝闻姚;然而大家也都知道闻姚是不会回头的。
闻氏那大家子也不是省油的灯。闻姚没有家族依仗,若没有钟阑的真心,又是个男子,往后怎么在那深宫里生存?
想着想着,吴庸也掉下了两滴眼泪。
钟阑的变化也被众多大臣看在眼里。京城掉下一块砖都能砸到三个四品以上的大臣,这种消息自然也传得相当快。
“谁会放这样一个以前手段狠辣、能力出众的人在自己枕边呀?若陛下真的如过去那样温和荒诞倒有几分可能。如今这般果决的陛下,难道看不出风险吗?”
“枕边人,枕边人,也就叫的好听。近年来恩爱夫妻一朝反目、毒杀、背叛的八卦传言也不少。陛下既然这么聪明,自然也不会相信所谓的爱情。”
“说不定,这场封后典礼便是有去无回的陷阱。”
……
典礼当天,满朝文武站在庄严肃穆的殿前广场,大气不敢出。
禁军携锣鼓站在广场两侧,然而腰间的大刀却在耀眼的日光下泛着锐利的光。诸位大臣的目光在刀刃上瞥了下,立刻转开。
吉时已到,沉重的鼓声惊起一阵飞鸟。
灿烂热烈的日光下,原本该有三架披红的马车驶过宏大的正宫门毫无动静。
不少人相视: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阵惊马啼鸣打破静寂。忽地,正宫门间,一道大红身影驾马而入!
大臣们都惊了。不少人转头问礼部尚书:这是你们搞出来的新仪式吗?
礼部尚书也是同样惊讶:我不知道啊。
烈马飞驰,火红的礼服在日光下宛若烈火,一如他本人容貌的锐利与艳丽,在天光下如神明降世。
远远一瞥,众人发出惊呼。就连两旁守卫的士兵都弄不清发生了什么,纷纷拔刀。
只有钟阑,立于众人之巅,平静地望着那一道红的飞近。
直到身着喜服美人下马,满眼含情地立于钟阑面前。
“陛下,我来了。”
闻姚与钟阑在全天
李全被这气氛吓得小腿肚子颤抖:“陛下,这仪式……”
“继续。”
皇帝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微弱笑意,朝两旁招手。
一顶凤冠呈到他手边。
众人都不知帝王之心如何,只有钟阑自己知道他对闻姚的容忍有几何;也只有闻姚知道,他有多渴望光明正大地站在钟阑身边。
钟阑走近了,将那顶凤冠放到闻姚头顶。
美人低下自己的头颅,露出了白皙如天鹅般的脖颈,在帝王冰冷的视线下,从容而隐忍地放低姿态接受加冕。
然后,他慢慢抬头,露出自己不甘而贪婪的视线,与钟阑冰冷的目光相撞。
“我猜,陛下的加冕还少了一样东西。”
话音未落,钟阑侧脸伏到他耳边:“你猜对了。”
袖口一转,本该放护身剑的地方放着一支菩提木簪子。
那顶凤冠被改造过,里面有一个缺口。
朴素无华的菩提木簪子慢慢填补上凤冠的这一缺口。
钟阑在他耳边缱绻:“所有冷静,所有计谋,都是为了实现目标。当我选择留在这里,目标并非成为君主……”
“……你的目标是我,陛下。我从一开始就知道。”闻姚在他耳边轻声。
所以在缜密而冷静的分析后,果决的钟阑为达目标做出一个选择——
将那个有感情的钟阑还给闻姚,这样,他便能一直抓着闻姚不放。
底下众臣全都反应过来,整齐下跪。
“拜见皇后——”
高台之上,钟阑的眼睛慢慢弯成一道月亮。
“你将永远带着我的标记,永远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