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微松很快意识到自己暴露了,立刻转身消失不见。
之后几日,闻姚兢兢业业扮演一名被爱人背叛的狂怒之徒。
周奕会故意去刺激他。
譬如,早晨会先以钟阑的名义为他送去贴心的早点,在闻姚略有感动之时,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让整个院子都知道,今日钟阑特别贴心,竟然亲手为他做点心,而且无比仔细用心,蒸了好几笼,一定要做到尽善尽美才肯喂自己吃。
而送给闻姚的那些,都是做坏的次品。
闻姚感觉有些好笑。这主意一看就是钟阑为周奕添油加醋制定的,幼稚且浮夸。
他看向那一笼次品,忽地后背一凉。
“他往里面加了什么料?”
吴庸在旁边咳嗽了两声,小声:“奴才去拿点心的时候,先生使了个眼色。”
闻姚心领神会地把这笼东西供起来,不敢亵渎一筷子。
果真,下午东边院子里来来往往好不热闹。太医成群结队进出。
闻姚听到消息哦了一声。
周奕还故意来打听他是否有吃坏肚子,结果发现西边院子一片平静,于是断定不可能是钟阑的点心有问题,因为以闻姚那可怜的模样,肯定会很珍惜地吃完钟阑送的东西。
翌日,周奕的脸色苍白,遇到闻姚时还打起精神阴阳怪气地炫耀钟阑对自己有多好。要知道,钟阑跟闻姚这么长时间,还从未洗手为他做羹汤。
闻姚眼含怜悯:“哦。”
钟阑洗手做的“羹汤”,他不配。
三日后,闻姚提出回到罗国。浩浩荡荡的队伍来这里的时候,钟阑在最中央,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离去的时候,钟阑却不在了。
周奕随钟阑立于城门上,看着那支队伍逐渐变成天际线上渺小的一个黑点。他转头看向钟阑。
钟阑一直盯着远方,然而眼里却没有焦距。冬日冷风将他额前的鬓发吹散,刮过脸颊、脖颈,将皮肤吹拂得愈发苍白,毫无血色,让他宛若一尊没有生命的瓷娃娃,精美而脆弱。
“先生,回去吧。”周奕牵住他的袖子,“他已然心冷了,从今往后你们再无关系。过段日子等你身子舒服了些,朕也要与你一同回燕国京城了。”
“嗯。”
钟阑转身,自顾自地回去。
周奕盯着他的后脑勺,迟迟不动,像是要用眼神盯死了似的。
近卫走到周奕身边:“陛下,有何吩咐?”
“他的脆弱太美丽了,”周奕盯着钟阑前去的方向喃喃自语,“若他能永远如此脆弱美丽该多好。他的头脑已然能为朕所用,他的身手也再无用处。朕也不会舍得让他去冲锋陷阵。”
“陛下所言极是。”
“你去找点人,”周奕随意地吩咐近卫,“让他们去民间搜索秘方,有何方法能废掉他。”
近卫迟疑:“您说的废掉指的是……”
“不要伤害性命,只要废掉他的身手就好,最好能让他变成一个病秧子,”周奕舔了舔嘴角,“那种模样的先生,最为美味了。不过他很警惕,记得找那些温和、不易察觉的药,慢慢影响他。”
“是。”
-
李微松已经五日没有收到周奕的回复了。
他愤愤地摊开纸,笔迹越来越狂放不羁:“闻姚已经走了,你既然已经得到了钟阑。我们该谈谈接下来的事情了。”
信依照惯例传到周奕的手上。
周奕正要展开信纸,忽然背后传来平和却高深莫测的声音。
“陛下在做什么?”
钟阑依靠在桌案旁,拿着一只梨子,正在用小刀削皮。钟阑很会用各种工具,小刀在他手上虽然只用来削皮,但他不紧不慢、掌控刀刃的样子,却仿佛能用这把刀主宰更多。他的手指很细长,苍白而骨感,汁水从刀片与果肉之间流下,顺着手指蜿蜒到手腕上,晶莹而甜腻。
周奕盯着他的模样,喉结微动。
“陛下刚才批了两个时辰奏折,该歇息了。”钟阑说话时声调悠长,“劳逸结合,我之前特意强调过的。”
周奕怔怔:“是的,先生。”
钟阑将汁水充盈的梨子递到他嘴边:“先休息一下吧。”
周奕没有接,而是盯着钟阑的脸,逐渐靠近,单手捧住钟阑的后脑勺想要亲上去。
忽地,那只梨子堵上周奕的嘴。
钟阑的语气明显变低了:“陛下还是先休息为好。”
还是不让碰啊。
周奕挑眉,接住那只梨,淡淡笑了声:“自然。”
他自始至终都盯着钟阑,似乎越发陷进去似的。
钟阑的眼神落到李微松送来的那封信上,心里的得意短暂压过反胃。
看来,李微松又收不到回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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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二,周奕提出让钟阑跟他回燕国京城。
“既然你与闻姚已经一刀两断,那也就不用窝在雨行城了。回京,朕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
钟阑答应了。如此庞大的队伍收拾行李需要时间,大概三日后才会启程。周奕对他的乖巧十分受用,连走路都脚下生风。他刚从钟阑屋子里回来,一推门,不详的预感笼罩了他。
一声巨响。门被重重合上。
屋内,一张隐藏在阴影中的脸死死盯着他。
“周奕,你最近倒是快活。”
“李微松?你怎么白天来了,也不怕被钟阑发现?!”周奕反应过来后脸色奇差,声音愤怒而低沉,“不是和你说了,紧急事务写信,没事不要过来!”
“写信?你不是全扔了吗?”
“你本就无要紧事,朕本不需回复!”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李微松看向周奕的眼神像一只被驱逐出狼群、心怀仇恨的公狼看着头狼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而整个狼群本该是属于他的。
周奕冷静下来,声音略微放低:“李微松,你不要太过分。我们之间有约定,按照约定慢慢来便是。”
“约定?”李微松活动了一下手脚,“陛下是说,我扶持你上位,你用计谋离间钟阑和闻姚,让钟阑只能依赖你,等你将钟阑玩够了就交给我的计划?”
“不是么?”周奕淡淡,“目前一直在按照计划进行。”
“进行了一半。可如今我倒是觉得后半程只是你用来利用我的借口,我算是等不到了。”李微松眼神通红,“你真的舍得将钟阑交出来?”
周奕有些烦躁:“都说了,等朕玩腻了再说。如今朕都还没吃上一口,还早着。”
“哈哈,还没吃上。”李微松的笑声戛然而止,“还没吃上就已经这般神不守舍的模样了!”
“李微松,你不要这般胡搅蛮缠!”
……
钟阑美美地睡了午觉醒来。
周奕下午来上课时脸色很不好看。
钟阑轻瞥了眼,然后打了个哈欠像是什么都没注意到似的:“我们开始讲课吧。”
忽地,有侍卫跑进来,在周奕耳边轻声说了什么,周奕眼睛一亮,立刻挥手:“先生,这几日见你讲课讲得无比劳累,朕命人为您取了补药,里头都是最名贵的药材。”
宫人端来了一碗黄褐色的药,带着中药最普通的苦气,味道在鼻尖缭绕,都是很常见的药材气味。钟阑闻了闻,以他的常识来看并未发现异常,但有可能是故意用气味浓重的药材掩盖了某些小东西的气味。
自从之前被闻姚灌了好久药,他就变得无比敏锐。
男人送的药,不能喝。
果然,当钟阑将药碗端到嘴边,周奕的呼吸就放慢了,无比紧张且兴奋。
钟阑心里有了数,小口抿了下,皱眉。
周奕:“先生怎么了?”
“最近不常吃苦的,”钟阑神色未变,“陛下先让人拿盘甜的来候着吧。”
“那是自然,”周奕立刻转头,十分急切,“快去端盘话梅来。”
“等等,我正好在院子炖着雪梨,将药拿出去吃吧。”
周奕皱眉:“为何不让人端进来?”
“陛下,”钟阑心照不宣地抬头,“最近我总觉得异常疲乏,恐怕有宫人在吃食上动了手脚,还是谨慎些,少让人经手为好。”
周奕像是被戳中了,立刻不吭声。
“正好,今日天气暖。我们可以去院中亭子里讲课。”钟阑端着药碗起身,“走吧。”
一步一步,他领着周奕往后院走,笑容却越来越重。周奕不喜与他独处时身旁有人。原本候在后院的宫人全都行礼退下,越往里走,人越少。周奕最近身旁带着很多侍卫,就算在室内独处,屋外都候着一大群高手,很少有这样缺少防卫的时候。
这么个好机会,李微松,你不把握吗?
“先生,你刚才说在院子里炖雪梨。在哪里?”
忽地,院落里的几棵大树枝干开始疯狂摇动,在风平浪静中好似狂风过境!
周奕脸色顿变。
阴沉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周奕,你太不小心了。”
周奕瞪大眼睛、惊恐地回头。
李微松站在他们身后,手中拿着一把刀。
“李微松!你怎么又径自过来了!”他声音既凶狠又惊恐。
几步远的地方。
钟阑懒洋洋地回头,像是在预料之中似的:“哦,真是惊喜啊。”
手腕微微倾斜,将那碗药倒在了土地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kgY、世有莲花、是小菲呀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