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姚步入院落。他见到卧在周奕怀里的钟阑,瞳孔紧缩,立刻走了过去。
钟阑完全昏了过去。
健步而上。周奕同时后退一步。闻姚眼神锐利,一把牵住钟阑的手,轻轻一拽。不会武功的周奕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闻姚轻松将人揽回自己怀里,甚至并未惊扰到他。
“罗国君,这般紧张做甚?”周奕在原地,噙着自己一贯的笑,“朕在院里发现了昏睡不醒的先生,甚为担忧于是抱起人来。你为何一副警惕的模样?”
闻姚没理他,低头看向钟阑。他的上半脸一片熏红,眉头紧皱,呼吸不时抽搐,手紧紧抓着闻姚胸前的衣襟。
“怎么病发如此突然?”他的心像是揪住了。
钟阑病发最严重时是没有神志的。他只能凭借自己的本能寻找热源,用脸试探着寻找闻姚的裸露的皮肤,将脸埋入他的气味中。
周奕的笑容逐渐在寒风中变得失去情绪。同样都是人,刚才钟阑被他抱起来时刻没有这样。
闻姚抬眼,冷冷瞥了眼周奕,抱着钟阑回到屋内,将钟阑好生安置,下令让从罗过京城取最好的安神香来。这次钟阑病发尤其猛烈,他怕以往的措施不够,想起玄唐以前曾提到雪山檀木制的熏香格外安神,立即命人去寻会这般手艺的制香师傅。
忙碌的众人之间,周奕不紧不慢地踱步进来:“先生还好吗?”
“比刚才好了不少,刚才还醒了一回。”闻姚淡淡回复,再不多说了。
周奕浅然一笑:“朕听闻先生的病需要安神。燕国有一支医门专治神魂之症,朕请人邀其族长过来。”
闻姚瞥了眼他并不做声。
忽地,钟阑在睡意中迷迷糊糊地伸手:“过来……”
手指勾住闻姚的袖子,手上没有多少力道,轻轻扯了下。闻姚像是被他勾去了似的,坐到床边,任由钟阑牵着自己,还俯身下去在他耳边问需要自己怎么做。
周奕:“……”
闻姚眯起眼,仔细辨认钟阑细若蚊虫轻微的声音,然后点了下头:“我知道了。先生,将头靠在我怀里。”
钟阑懵懵懂懂,将头靠近闻姚的怀,然后像是在酷暑中寻找水源的旅人一样,在干涸的引导下,无比渴望且失神地讨要更多。他在蹭弄中弄开了闻姚外衣的领子,两只手伸入已然半落的衣领,环住闻姚的脖颈。
闻姚宠溺地拥抱着他。
周奕:“……”
他咬着牙。明知道刚才钟阑忽然晕倒后就已经失了神志,他看向两人接触的肌肤,心里的怒火仍熊熊燃烧。
他趁着闻姚起身替钟阑点熏香时凑到床前,在迷迷糊糊的钟阑耳边轻声说:“先生,你刚才可答应了朕。装糊涂可逃不了。”
钟阑微微张开一丝眼睛,似乎听懂了,但似乎又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然而,闻姚走回来时,钟阑拒绝再与他有所接触。周奕得逞似地斜眼瞥了下,然后凑到钟阑耳边,无辜地提问:“先生,你身上都是冷汗。朕亲自来帮你擦身,好吗?”
钟阑没有反应。
“看来是答应了。”周奕满意地起身,打了个响指,指使宫人端水盆进来。
闻姚厉声:“什么时候轮到你了?”
“那你问先生,”周奕知道钟阑半梦半醒,还有些最后的神志,威胁似的在他耳边,“先生,你可想好了?”
睡梦中的钟阑皱了眉。沉默一阵,睡梦中的钟阑像是终于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手轻轻拉住周奕的袖子,把人往自己这边牵了牵。
闻姚一怔。
“看见了吗?”周奕的笑从心底发出来,到闻姚跟前挑衅似的做了个送客的手势,“罗国君,不送。”
房门开了,又关了。
房间内似乎还遗留下闻姚的落寞和惊异。周奕站在房间内,盯着闭眼的钟阑,声音愉悦。
“人都走了,先生别装了。”
钟阑模糊地呜咽了声,似乎刚才的神智只是昙花一现,如今又昏睡过去了。
周奕呵了声,伸出从不劳作、光滑柔嫩的手,轻轻绞干毛巾,走到钟阑身边,弯腰,用毛巾擦拭他布满冷汗的额头。
他从未伺候过人,动作笨拙,没轻没重,钟阑的脸颊被搓得泛红。他也意识到自己不擅长照顾人,擦了几下,感觉钟阑应该很不舒服,动作停下。
然而钟阑仍闭眼昏睡,对自己被磨得生疼的脸颊毫无感觉,呼吸声均匀。
是真的没意识吧。
周奕心里叹了口气,紧接着继续。擦干净脸和脖子,他伸手想要拉下钟阑的领子,将肩露了出来,然后仔细擦干净。
接下来,该将衣服继续褪下来了。
啪——
一只手狠狠抽在周奕脸上,用力猛而准,将他直接打懵了!
钟阑翻了个身,丝毫没有意识到翻身打的巴掌如此响亮。
周奕声音颤抖:“你醒着?”
钟阑的嗓子里转了个圈,发出含糊不清的响声。
周奕捂着脸,皱眉靠近:“你到底有没有醒?”
他尝试拨弄了下钟阑的耳朵,并没有反应。
他的眼神暗了下来,眉头微蹙,想要继续拨弄钟阑。
这次他小心多了,先轻轻挪了下衣服,之后立刻收手。钟阑呼吸均匀,像是没注意到似的。
周奕松了口气,继续将衣服脱下来。
一只膝盖狠狠撞到他小腹!
水盆打翻,桌椅磕碰,纱幔被当做支撑点而撕碎。周奕捂着小腹坐在地上:“你别装了!”
门忽地开了,周奕的贴身宫人全都进来,赶紧将他扶起来:“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周奕死死盯着钟阑的后脑勺,后者调整了下睡姿,在睡梦中皱起眉头,万事不觉。
周奕脸色阴晴未定,抬手看了下手中的毛巾,鼻孔吐气。重重一摔,毛巾扔到水盆里,他转身就走:“让李全来伺候吧。”
燕国的宫人们鱼贯而出,房间里重回寂寞。
李全在院子里候着,等人都走光了,这才看着眼色走入卧室。
“公公,屋子里交予朕,你去替他打盆热水来吧。”
李全回头,发现闻姚不知何时在院中等着。他应了声,眼看着闻姚步入房间,关上门。
闻姚换了新的水盆与毛巾,将钟阑扶到自己的膝头,熟练地脱下他的上衣,用温热的毛巾替他擦拭在噩梦中泛出的冷汗。
钟阑睡得很安稳,半点动弹都没有。
闻姚想到刚才看到周奕的模样,那脸上青红的印子,以及一直捂着小腹的手,不由得笑出了声。
他凑到钟阑耳朵旁边:“你醒了吗?”
钟阑含糊不清。
“别装了。”
钟阑在梦中皱起眉头。
胳膊一抡——
闻姚瞪大眼睛,似乎以为自己将遭遇和周奕一样的待遇。忽地,那只胳膊一转弯,揽过他的脖颈,将闻姚整个人拉进床铺!
钟阑闭眼皱眉,哼了声,丝毫没有醒来的预兆。不仅如此,他病发时对闻姚体温的渴求也没有减弱,将闻姚当成一只玩偶似的,八爪鱼一样缠了上来,不停地用脸蹭闻姚。
刚擦完身,又是一身汗。
闻姚苦笑。他凑过身子,轻轻在他耳朵上啄了下。
-
次日上午,钟阑的头疼终于结束了。然而病退时人反而更虚弱,刚醒来的钟阑倚在床上,一小口一小口抿着热的桂花糖水。一整日未进食,胃有些难受,只能慢慢吃些东西,钟阑躺在床上眼神惺忪,虚弱不堪。
上午两人都被叫去处理紧急公务了,钟阑乐得清静。
忽地,门被一把推开。
钟阑惊喜抬眼:“你来了。”
周奕冷冷看着他:“倒不用装的如此热切。昨日你的所作所为,不就是在拒绝朕吗?”
昨天他那一下膝撞,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你在说什么?”钟阑眯眼,似乎不懂他在说些什么,“昨日我答应了你的合作,然而头疾发作倒地不起。再醒来天已经亮了。”
“你在装什么?”周奕冷笑。
钟阑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紧接着眼睛慢慢睁大。诧异、落寞与适度的憎恨交织。
周奕猛然一惊。
等等,钟阑难道真的是无意识吗?
他的表情收拢,尽量掩盖自己刚才的刻薄,温和道:“当然,若先生说自己昨日并未清醒,朕自然会体谅先生。”
“我昨日的确不清醒。”钟阑捧着冒热气的杯子,态度诚恳,“那我们的合作还继续吗?毕竟……我十分想要除掉李微松。”
周奕微挑眉梢:“自然。不过,先生需要表示出一些诚意。”
“譬如?”
“先生与罗国君的关系如此亲密,让朕很不安心。”周奕哼了声,“为了合作顺利,先生还是得与闻姚划清些关系为好。”
“陛下要我如何表示诚意?”
“告诉闻姚,以后没课时不许来先生的屋子。”周奕想了一想,继续补充,“另外,先生与他谈话时,朕需要在旁边看着。”
“没问题。”
钟阑立刻让人去找闻姚。
屋内气氛诡异而安静。钟阑坐在床上,周奕离他很近,半倚在座椅上,两人方向一致看向闻姚。
闻姚保持着开门的姿势,眼神瞥过屋内,最后聚焦在钟阑脸上。
“陛下,我最近乏得很,不喜热闹。以后无课就别来了。”
钟阑的话似乎只针对他一人。坐在他身边的周奕,似乎不属于“热闹”的范畴,正笑着看向他。
闻姚与钟阑对视。从眼神中看不出多余的痕迹。
然而——
闻姚的视线落到周奕脸侧还未消退的掌印上,脑海中浮现出昨日的事情。
勾起嘴角:“朕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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