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姚,把你的头拿开。”
“孤是担心你。”
“朕现在还没事,你如果抱得再紧,那没事也得有事了。”
“陛下,哪里弄疼你了?让孤看看。”
“你放开!”
闻姚的头从钟阑的肩窝里抬了起来。他像狼压着自己的猎物似的贪婪吝啬,动作却怯生生的,似乎担心自己又在钟阑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旁边的将领们纷纷转头,一个个脸色微妙奇怪。
终于,最年长的将领,东南定远将军干咳了两声:“殿下,新的防线已然就位,正待您前去视察……”
钟阑趁机将闻姚从自己身上拨了下去,忙不迭地溜了。
闻姚饿狼似的眼神扫了过来,定远将军脖子一缩,老脸也微妙地转到一旁。
“定远将军说的是,”闻姚慢条斯理,“孤这就前去视察。定远将军经验丰富、德高望重,接下来的重建与战线统筹,非您莫属。”
定远将军:“?”
他是要一个人掰成三半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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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枚飞箭放在钟阑的桌案上。黑黢黢的特质火药包捆在箭头后,仔细闻便可发觉那股呛鼻的火药味。
这个世界的人没见过火药,看它的眼神像看在一件新奇且危险的小玩意儿;钟阑的神情却前所未有的深重。
若要将飞箭用于战争,所需数量庞大。这就意味,这项技术已经被小世界的土著所占有,可以借朝廷之手量产。
咔吱一声,盛云推开门:“陛下,按照您给出的线索,的确在南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村子,官兵入驻,全在生产这种东西。”
钟阑眯起眼睛,手指细细摩挲,仔细思考后还是做了决定。
“朕要出去一趟,这件事不许与你们殿下说,就说朕不喜他如此粘人,提前启程回去了。”
盛云有所迟疑,还是点头了。
骏马轻裘,钟阑没有带任何手下。他要去证实的事情属于穿书者钟阑,而不属于辛国君钟阑,因此不想同更多人扯上关系。
军营里有闻姚坐镇,他快去快回即可。
南郑关隘经上次战役变得道路崎岖,防卫困难。钟阑轻而易举地绕过守卫,根据盛云提供的方向向前。
前方,一个寥无人烟的小村庄在焦黑的土地上,被寒风吹得凄凉凋零。
钟阑连忙勒住缰绳。马匹空踏两步,停在原地。他将马栓在旁边的木桩上,压低帽檐,提剑向前。
“站住!”
毫无人烟气的村庄里忽地窜出两个尖嘴猴腮的男子。他们的眼神从上到下打量钟阑:“外乡人?哪儿来的,看这身褂子,有钱人呀。”
钟阑并未否认,低下帽檐一言不发。
“怎么?你孤身来到我们这村儿,还想摆谱?”其中一个男子眼珠一转,咧开嘴,“干什么来的?”
他轻浮地抬手想要拨弄钟阑的帽子。
忽地,钟阑身形不知怎的一动,刚好躲过那只手。空中残影划过,剑鞘打在那人的手背,发出一声脱臼的咔吱声。
那两人脸色都变了。
“听说你们这儿有好东西,”钟阑面无表情,深不可测,“还不快去告诉你们掌事的,有笔生意,做不做?”
那两人的脸色从愤怒忽地变成敬畏与惊恐,捂着那只手,胆颤地一边点头一边退到了村子里面。
不久,村子里走出几个衣着端正的大汉。
钟阑远远打量着他们,判断村民们生产火药的手段与方式。还没等那些人走到跟前,一个男声冷不丁在他背后嘹亮响起。
“大人,您可让我好找。”
钟阑被那熟悉的声线吓得险些崴脚,转头便看到闻姚那张刻意乖巧中杂着威胁的脸。
钟阑咬牙轻声:“你做什么?”
闻姚表情乖巧:“自然是跟着陛下,保护陛下啊。”
远处的那些人走近了,钟阑不想打草惊蛇,只能恶狠狠地威胁闻姚:“给我好好当乖巧无害的贴身侍卫。”
“荣幸之至。”
那些人走上前,为首的男子身量极高,五官端正,衣着虽粗陋但干净整洁一丝不苟,皮肤也干干净净,不像是长期务农的村民。
“迎贵客。但踏入这村子,一切都得按我们的规矩。”
钟阑心下确定了,轻轻作揖算是答应了:“梁国。”
“梁国?”高个男眯起眼,“梁国的生意一向跟着南辛,怎会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到南郑来了?”
钟阑模仿出梁国君高深莫测却温和的笑:“只有永远的利益。”
高个男眉头一挑,侧身:“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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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阑与闻姚在粗陋的村中祠堂坐了半天,终于,高个男捧着一个箱子过来。
“请。”他朝两人做了个手势。
钟阑抬眼打量了他的表情,这才慢慢打开小箱子,一股熟悉的臭味扑面而来。
“太淡了,里头掺了太多杂草。”钟阑合上箱子,“这就是你们的诚意吗?”
高个男皮笑肉不笑:“贵客倒是有见识。”
“这东西,我是不会付钱的。”
高个男将箱子一收:“付不付可由不得你,进了这堂,做不成生意的人却都知道了秘密。”
堂外等着的凶神恶煞的大汉们顿时凶神恶煞地盯着堂内。
闻姚顿时抬眼,挡在钟阑身前半步。
“我又没说不做生意。”钟阑悠哉游哉,“只不过,你们对我的财力似乎低估得太严重了。”
他反手将一整张银票压到桌案上,旁边的人看着上面的数字眼睛都直了。
高个男这才皱眉,良久转头对人说:“再多拿一些货来。”
“大人,你说的货是那些小玩意儿还是更带劲的东西?”
钟阑与闻姚相视。
他们还在利用火药改良武器?之前的飞箭恐怕就是这样的“小玩意儿”。
“都拿点。”
“诶!这就去!”
钟阑与闻姚两人端坐着,高个男皮笑肉不笑:“这生意太大,我做不了主,这去请能做主的来。”
破陋的厅堂里重回寂静。
钟阑松了口气,旋即眼神锐利:“你究竟来做什么?。”
“陛下,你还没说,为何只身一人来做这种冒险事呢。”闻姚不卑不亢反问,“你知道这种粉末的古怪?”
“……”
钟阑转移话题,起身后环视周围,沉声:“先看看有没有他们留下的痕迹。”
他需要知道,灰衣人的影响到了什么地步,会不会有更冲击性的发明。
闻姚挑眉,立于原地一声不吭。
钟阑翻动那只箱子里留下的样品。除了里面的火药与导火索,外面的做工与这个时代无差,只是粗糙的稻壳与木屑做的硬壳而已。他们并未提高金属冶炼的效率,不舍得拿金属来做消耗品。
钟阑心里微微放下。灰衣人虽然是穿书的,但不是化工、冶金、兵器等方面的全才。现代科技是群体社会进化的产物,不可能完全被几个人复制。
忽地,钟阑捂住脑袋!
闻姚脸色骤变:“陛下!”
钟阑脑袋里的血脉在砰砰直跳,剧烈疼痛下灵魂似乎要与身体分离!
闻姚知道他旧疾犯了。
“不对,这次与先前不同。”钟阑咬着牙,“我好像感应到什么才会发作……唔!”
闻姚一把抱住他,轻轻抚摸:“放松下来,没事的。”
此时,屋外传来脚步声。
“梁国来做的生意?稀奇。”能拿主意的大人物从远处走来。
闻姚脸色突变。这声音有些熟悉。
他肯定是曾经到南穹去过的灰袍人之一!与村民不同,他们是认得两人的脸的。
钟阑此时异常难受,痛苦皱眉,连走路都勉强。
闻姚像一只被激起战斗意志的野狼,抱着自己的爱人,与一切危险决斗。
“地,地窖。”钟阑的手拉住他的衣襟。
闻姚第一眼没看到地窖,后来才发现钟阑说的是地上那个防腌菜的小洞穴。
这间院子年久失修,这个地方空空荡荡,不起眼。
闻姚一把抱着钟阑藏了进去。
砰——
在众人踏入院落之前,稻草似的盖子及时合上,与旁边的草垛融为一体。
黑暗中,钟阑强忍着疼痛不敢出声,眼角泪光闪烁。他的眼尾越来越红,像是在痛苦中即将失去意识。
闻姚像一只野兽,用身子覆住他。无比狭小的空间里,连放下四只脚的位置都没有。
隐约间。
“他们人呢?!”
“有古怪,搜!”
一土之隔下,闻姚的肌肉越来越紧绷,似乎下一秒就要冲出对决。
“闻姚……”钟阑的喉咙底翻出一阵极轻极轻的呜咽。
黑暗中,闻姚眼神一滞。他知道,钟阑发作时会情动。
此时显然不是情动的好时候。
闻姚的手托住钟阑的后脑勺,轻捏住后脑勺与脖颈交接的那块软肉。钟阑咬着牙,这才没哼出声。
他被勾动了。闻姚舔了下虎牙,眼神晦暗不清,拦住钟阑的手肌肉紧绷。他终于让野兽那面占据了理智上风。
头顶,搜索的脚步声细碎。
闻姚有力地把控住钟阑的四肢,在他耳边压抑着粗重的吐气。钟阑的双手勾住他的脖颈。
焦灼的痛苦中,闻姚眼神凶恶,动作温柔,在钟阑布满冷汗的额头安抚地落下最轻最欲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