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今晚杀青宴,谁都不能跑!”副导演吆喝着。
导演从远处走来,拍了一下副导的脑袋,“宴个头,咱们还要赶进度呢!早拍早结束!”
副导演摸不着头脑,“这不是您刚刚说的……”
导演抽了一口烟,“别多事,快去安排下一镜。”
刚刚他去寻盛初,被工作人员告知盛初在右边胡同里去,他刚转过弯来,就看到了之前的那一幕。
导演是唯一知道陆骁、黎惊白底细的人,也知道投资人是什么来头。
杀青宴个屁,恐怕那只虎,现在立刻想要把人劫走,谁敢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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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辰领着盛初的行李,打发掉小助理,白燃给盛初穿好羽绒服,系上围巾,整个人像是个法式小面包似得,塞进了车子里。
盛初无法反驳,无法抗拒,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就这样心情忐忑地被“绑走”。
要是路过的路人不明真相,大约会打电话报警————喂妖妖灵,一个黑色的不明暴妖劫持了一位英俊青年,车号是……
窗外的景色越来越陌生,片场本来就是在比较偏的郊区,再往外就真的是无人区。
车往郊区开,雪就下了下来,一片白茫茫,车子碾过一路的雪碴,噼里啪啦。
白燃开的是房车,车内空间很富裕,盛初蜷在小床上补眠,白燃用笔记本工作,一人一猫,温馨平静。
当盛初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窗外可以看到一晃而过的黄色三角立牌,上面写着:野区!危险勿入!标识。
“我们到哪儿了?”盛初的嗓音嘶哑,咳嗽了几声,感到有些干疼。
大猫的肉垫递来一杯热水,温热下喉咙,舒服了不少。
“快到了,盛少爷。”边辰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白燃啪地一声,将笔记本合上,用肉爪去摸盛初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盛初吞了两颗感冒药,就缩回床上玩手机,很快,他就傻眼了,没信号!
盛初依稀记起,白燃的妈妈霍云婷曾经说过,野区看电视要重新拉线,所以大概率也没有其他信号。
没有手机信号,让他这样的人类,感到了很强烈的不安。
边辰适时地放起了音乐,是很柔和的轻音乐,让盛初稍微感到放松一些。
白燃蜷到了盛初身边。
车内空间虽然大,但是经不住白燃的身形更大,他不蜷着,根本无法与盛初共享这张一米八的小床。
盛初被他挤到边边,但是很快被蜷好的大猫搂了回来,被挤着往大猫的原始袋里拱。
盛初猝不及防吃到了一嘴毛,他连忙推拒:“会传染的。”
白燃肉爪轻轻扣住盛初的手腕,“我不会感冒。”
“呃,为什么……”
“人和猫科动物不一样,而且我是妖。”
盛初忽然就想到了一个很神奇的问题:“那……人类不能给妖族生孩子吧?”
白燃忽然面色有点古怪,当然,没人能看出来他有什么表情。
“你想给我生孩子!?”
“咳咳咳……!!”盛初刚好被嗓子里的猫毛呛到,又被白燃的话给吓到,“我是指异性之间!”
“哦,人类可以给妖族生,但由于妖族基因过于霸道,生下来的是妖族,只是相对应血统会变得不是那么纯。”
“哦。”
盛初动了动身体,找到了好的姿势,眯上眼,“那我们什么时候才会从野区回来呢?”
白燃委屈,盛初还没有到野区,就已经想着回来了。
“我有半个月的婚假。”
“哦。”那就是半个月。
盛初和白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又浅浅地睡去。
大猫裹着自己的小妻子,忍不住用湿湿的鼻头去拱他的侧脸,再伸出舌尖,像是尝什么不舍得吃光的美食那样,品那么一点点,浅尝即止。
盛初便梦呓几句,皱了皱眉头,白燃这个时候就不敢动,害怕惊醒对方。
这一觉醒来,就真的到了野区。
妖族野区的路窄了,要不是这些年更多的妖族去往人类社会,这条路可能还通不了。
车子停了下来,盛初往外看,却没有看到房子,也没有看到任何建筑。
白燃指了指上方,“你看上面。”
车子打开了天窗,留着一层玻璃。
盛初发出了惊讶的声音,他看到眼前这课不知道多少米的苍天大树上,挂着几间很漂亮的树屋.
再往远了去看,更多的树上建着大大小小的屋子、树洞、吊床……
原来白燃的房间,模仿的是他野区的家。
看到这样广阔得富饶的丛林,盛初就生出了一种————像是白燃这样的大猫,就应该生活在这广阔的大自然中。
那间别墅在人类社会里很大,但对于他来说太小、太束缚。
白燃先下了车,然后给盛初打开另一边的车门,盛初刚要踏出脚,就被白燃抱了起来。
“我自己可以,”盛初不自在地挣了一下。
白燃用猫下巴指了指,“地上太多水。”
刚下完雨和雪,森林里的的烂泥烂草搅合在一块,一脚下去肯定“吧唧”一声,全陷进去。
白燃的脚爪已经陷进去大半,“我习惯了。”
盛初才发现,大猫已经没有穿西装,而是穿着长款黑色风衣与耐脏黑色工装裤,乍一看,还以为他什么都没有穿。
“抱住我。”白燃说。
盛初应声下意识就去搂白燃的脖子,大猫开始往上跃。
很多人都有在小时候看过一个动画片,老虎向猫学习爬树,误以为虎不会上树,事实并非如此,虎不但会上树,还会游泳。
只是上树时,没有体型小的猫那么灵巧罢了。
湿润的森林空气不断灌入领口,眼前变化了多个画面后,他们稳稳地停在了树屋外的平台上。
这是个富有情调的小阳台,打开门就能进到屋内。
森林里的空气格外的湿润,盛初猝不及防呛进了好几口湿润的冷空气,蜷在白燃的怀里抖动,咳了好几声。
白燃心疼得不行,立刻把门关上,打开了小电炉。
电炉子一开,整个屋子都暖和起来。
盛初离开了大猫怀抱,又灌了几口边辰从旁边楼梯爬上来给他带的热水,才感觉浑身回了暖。
森系风格的装修,四周是淡黄色的木质纹理墙面。
一张用藤扎的大床赫然就在正中央,是一张圆床,床头柜上摆着玻璃花瓶与新鲜采摘的野花。
墙上挂着一些小鱼干,花花绿绿的贴纸贴在旁边,上面是几张照片,可以看得出来有些年头。
这里就是大猫的家,真正的家。
盛初的目光便被那些老照片吸引过去,走过去细细观看。
这里有白燃近期的照片,年轻一些的照片,依次往右边排列不断缩减,但到了一个年龄段戛然而止,跨越到了刚出生时幼崽的模样。
盛初正看得起劲,一只猫爪就拍了上来,盛初回头,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只黑猫脸上,有可疑的红晕。
“说起来,这里没有信号吗?”盛初拿出手机,却意外地发现居然有了满格的信号。
原来白燃的房间有单独的信号发射器,这下盛初的手机拥挤进来了短信和未接来电的提醒。
周含义的大名很扎眼地出现在未接名单,盛初笑意敛了下来。
“我去阳台打个电话。”
白燃:“外头冷,把围巾围上,我去看看厨房吃的准备好没。”
“唔……”盛初又被裹得圆溜溜,甚至被戴上了一顶圆溜溜的帽子。
走到阳台,入目的是深绿色的树木、藤蔓、泥土……
他长吸一口气,打通了电话。
“喂,你在哪儿,为什么打电话都打不通。”
盛初大约给周含义讲了一下自己大概的情形,“我现在在野区,应该有人替我请过婚假了。”
本以为会听到什么挖苦的话,电话那头的周含义却“嘿嘿”一笑。
“尝到甜头就替我说几句好话,当初那件事也不能怪我,你要是早这样,就不用耽误那么久的时间了。”
盛初有些没听懂:“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就是让你给我吹吹枕边风,当初我雪藏你,你回到盛家联姻,我可是被打压了好几年,好不容易才能喘口气。”
他又说:“啧,你说你,要是一开始就这样多好,三年时间不就浪费了吗?”
盛初重复:“你什么意思?”
那边怪笑了起来,“小陈都告诉我了,行了,你不愿意听我说话,我就不说了,你只要别过河拆桥就行。”
周含义挂掉了电话,盛初呆愣了几秒。
他缓慢地去消化对方的话,模糊地摸到了一些令他不敢去深想的猜想。
“打完了怎么还站在外面,不冷吗?”白燃推开阳台的门,冲着盛初招招爪,“可以吃饭啦。”
“外面的景色好看,”盛初忽地觉得自己的指尖在发抖。
大猫慢慢地踱步到盛初身后,拥住他,“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看,如果你喜欢,可以呆得更久一些。”
盛初被毛乎乎拥着,发抖的身体一瞬间被安抚下来,但是快速跳动的心脏却没有减速。
“心跳怎么那么快?”白燃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有些高,”盛初撒谎。
“那就别站在这里了,快进屋吧。”白燃肉爪将盛初轻轻地捧起来,然后搂进屋子里。
餐厅并不在这个房间,盛初跟着白燃往下走,长长的楼梯的尽头有一件暖黄色的屋子,霍云婷与楼白山坐在四方桌前面等着,冲盛初招招手。
“快来!初初儿。”霍云婷这样喊。
白燃听了立刻就皱眉翻脸,不满道:“这是我的专属称呼。”
霍云婷吐了吐舌头,小声说了句:切。
桌上放了一大堆的肉,以及一小份精致的饭菜,边辰从厨房那边又端出了一锅浓汤。
三只猫,一只狗坐在一个小木屋里,这种童话般的画面就展现在眼前。
其乐融融地吃完饭,霍云婷与楼白山就商量着怎么办婚事,边辰回去了自己的住所————就在隔壁树上。
白燃牵着盛初在搭建的长廊上散步消食,但是很快盛初就感到寒冷,两人就回到了房间。
这间树屋其实不小,毕竟要容纳白燃正常行动,所以对于盛初来说,大得空旷。
白燃去洗澡,盛初重新拿起手机,查阅之前未读的消息,其中有几条秦笛的短信。
前面几条只是询问杀青之后要不要聚聚,然后是颇为日常的信息。
但是有一条信息夹杂在这几条十分平常的信息中心,格外的扎眼。
【那啥,雏儿,你见过你家大猫人型没?我有点好奇。】
如果放在之前,盛初不会对这个信息感到不对劲,但现在,他有着强烈的不安感。
盛初又撒谎:【还没有见过。】
那天太黑,他没看清。
真的没看清。
秦笛:【咋这么晚才回?你要是啥时候见到,给我说说。】
盛初和秦笛简略地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后,问:【你怎么忽然对别人配偶感兴趣?】
秦笛:【他不是只是你联姻对象吗?】
盛初一下子不知道怎样回了。
秦笛:【总之你要是看见,你就告诉我,满足下我好奇心。】
盛初:【嗯。】
白燃从浴室里出来,浑身罩着水汽,看起来软乎乎。
盛初就抱着自己的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沐浴在热水中,脑子却越来越钝。
白燃坐在床边,心里盘算着要和盛初怎样过这十五天,心情欢快。
盛初洗完澡出来,白燃自然而然去接他的毛巾,给盛初擦头发。
本来就感冒的盛初被热水一泡,浑身软绵绵,直犯困。
头发干了之后,盛初便缩到被子里去,白燃围了过来,大尾巴盘住盛初,一点点的拉近一猫一人的距离。
忽然,刚刚闭眼不动的盛初睁开了眼,双手握住白燃的爪子,轻轻放在脸上蹭蹭。
“燃哥哥,你有没有什么事情忘了告诉我,我们都要真正的结婚了,虽然只是联姻。”
听到这话,白燃脸色猛然一变,心里想的是:他不会是知道我瞒了他带刺玫瑰和六个neei的事了吧!这该如何开口啊!
白燃不知如何作答。
盛初又说:“其实,我那天晚上我看过您的人型了。”
白燃一顿:“是在酒店的那天晚上吗?”
盛初点头,白燃就叹了一口气,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我做梦就容易显出人型。”
盛初有些好奇了:“是什么梦?”
白燃古怪地看了盛初一眼,然后挨到盛初的耳边,讲了一句悄悄话。
几乎是瞬时,盛初整个脸都红透了。
早知道就不问了!
白燃是大猫,一点都不知羞,但是知道这对盛初来说肯定有些过于刺激。
好一会,盛初才轻声问:“我能再看看吗?那天我其实没看清。”
白燃盯着盛初好一会,盛初被他看得有些心虚,撇开眼说:“实在不行,我就不看了。”
说完闭上眼,准备睡觉。
过了几秒,白燃忽然说:“你睁开眼。”
盛初却说:“我困了。”
盛初惊觉,自己什么时候开始用上了撒娇的语气?
白燃劝说:“你就睁开一下。”
“嗯?”盛初慢慢地睁开,瞬间呼吸都慢了。
一张比小麦色略深色的英俊的面孔清晰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银长发被他撩开,狭长网上微挑的眸子就这样盯着他。
“看见了吗?”白燃问。
盛初说不出话来。
白燃笑了笑,盛初因为他的笑血液倒流,神魂颠倒。
“怎么不说话?”
盛初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男人,白燃宽大的掌心在被子里找到了盛初的手,握住。
“我的腹肌有八块哦,是不是比你块大。”
“我还有人鱼线,你的也很明显。”
“我……”
他的声音、动作忽地就顿住。
盛初双眸睁大慌忙抽回手翻了个身。
外头森林里传来叶片击打声与雪花落下来的声音交错着,幽暗秘静。
“我去浴室。”
白燃起身,却在下一刻被一双手拉住了胳膊。
身后传来盛初轻轻的声音。
“别去,我帮你。”
白燃猛地回过头来:“你说什么。”
“我说,别去,我帮你。”